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血域编年史 > 第三章 若初见,难相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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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林欣派回去搬救兵的辅兵叫李三达,此时他正艰难地控制着驽马沿着官道朝相州城的方向奔去。要说李三达的骑术实在是拙劣的可以:他原本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佃户,被朝廷征发后成为了一个负甲的辅兵,此前最接近骑马的经历是给东家赶过两年的牛车。

  不过驾车的驽马也是一匹年龄超过二十年的老马,马到老年,性情也开始变得温和起来,不再和马背上这个手足无措的菜鸟计较,只是忠实地朝着前进的方向慢慢小跑。

  李三达根本不知道怎么可以让这匹马跑得更快,他甚至不知道,若非这匹马有走过几次相州的经历,在他的胡乱指挥下,只怕已朝返回通州的方向去了。

  马跑得很慢,马背上的李三达就很不舒服,不是他着急要赶到相州,而是——颠得他太难受了。驾车的马是没有鞍子和马蹬的,李三达只能用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屁股被上下颠簸的马背脊梁骨撞得生疼,大腿也磨得难受,估计真要到了相州,受点轻伤只怕是难免的。

  不过他的苦难没有持续多久。

  正当李三达埋头前奔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马蹄声,而且不止一骑。片刻之后,马蹄声到得身前,为首骑士大喝一声:“什么人!”

  李三达本想让开官道,但他的手这时一个哆嗦,缰绳拿捏不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直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闪。老马终于摆脱了背上的负累,厌恶地看了一眼在地上哼哼的李三达,扭头走到路边,悠然地嚼起一根干草杆起来。

  来人共有四骑,这时纷纷抽出马刀,将李三达团团围住。李三达抬起头,见四人身上装束都是帝国正规军的形制,赶忙喊道:“有人袭杀驿站驿吏,小人是奉命前来报信求援的!”

  骑士正是相州驻军的斥候,原本就受命前往驿站一带巡逻,猛然听到李三达话语,那为首骑士便吩咐身边一个骑士:“将他扶起来,带回去见将军!”一人应声下马,李三达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拉过老马,手忙脚乱却爬不上马背。

  那名斥候不耐烦,从李三达背后推了一把,结果用力太大,李三达从马背的另一边又摔了下去,还差点被老马踩在身上。几个骑士哈哈大笑,为首的骑士将马一圈,来到李三达身边,伸手抓住他后背衣服,腕上用力一提,将他提到自己鞍后,令他抱紧自己,转马便走。

  五人五骑朝相州方向奔去——老马被一个斥候拉住缰绳,也跟着疾奔而来,看来真的不是马跑不快,是骑马的人不给力——,不多时便可以看到前方一座大城巍峨的城墙。

  骑士奔到城下,大声叫门。城墙垛后几个值守士兵认得这几个斥候,赶忙下城开门,众人又纵马疾驰而入,蹄声在夜里格外清脆。

  虽然距离前线尚有百余里,几年来也没有哈奇叛军能够袭扰到这里,相州也是每日日暮便开始宵禁。

  根据帝国的惯例,相州设正四品知州一名,负责州内民政诸项事务;从四品提督一名,是为州内最高军事长官。这时相州提督柳帆正在府衙内与知州杨林商议要事,那斥候队长从提督府便一直寻到了府衙,将李三达带入禀报军情。

  李三达见过的最大的官不过是绥远军都尉,品阶不过从六品,面前乍然出现两个大人物,惊惶之下竟连话也不会说了,良久才嗫嚅着将林欣在城西驿站的发现颠三倒四地说了个大概。

  柳帆闻听有人竟敢杀害驿吏,自然怒不可当,此事若不能尽快处理,抓到元凶正法,上面怪罪下来,他和杨林都不免要受到牵连。当即柳帆便传令副将率领两百铁骑——这已是相州驻军中的全部骑兵了——并李三达先行赶去驿站,务必将贼人全部拿下,自己随后回营点齐亲兵营五百人前去接应。

  知州杨林也是眉头深锁,治下出现这等狂徒,在京城那些专门鼓着眼寻人不是的言官眼里,无疑是弹劾自己的大好机会。只是他此刻正为另一件事心烦,不过职责所在,自己也不能置之不理,当下也随柳帆回到军营,点齐兵马后一道向出事的驿站出发。

  驻军骑兵的急行速度又比斥候队要快得多,此去驿站二十里地,不过半个时辰便可以抵达。李三达仍旧被一个校尉带在马上同行,一路无话,只盼着早些到达,骑马对于他来说纯粹就是一种折磨。

  林欣震住了四个盗匪,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现在的要务,一是恢复体力,至少不能因为伤势显得虚弱,提振盗匪们的信心,二是最好弄醒那对主仆,不管他们多么不济事,总归可以多出一人一匕首,能够让盗匪们更加忌惮。

  当然,最好是相州驻军能够立即到达,那么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他轻轻挪动脚步,到得晕倒地上的锦衣公子身边,伸脚踢了踢他的大腿,那人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于是林欣将短刀交在左手,俯身用抓住那人胸前衣服,用力将他提起,却感觉入手有异,那人胸前衣物内不知塞着什么物事,软绵绵的难以着力。

  林欣一呆,又不能松手,好在这个锦衣公子体量甚轻,倒是可以将那人抵在墙上,又换了左手靠住他前胸使之不至于跌倒。正常情况下,一个昏迷的人在被外力扶起后不需多久便会苏醒,林欣正是指望这个公子哥醒来后可以指挥他的仆役与自己并肩作战。

  可是这个公子哥不知是体质异常还是惊吓过度,任林欣将他死死抵住也不苏醒睁眼。维持这个动作非常耗费体力,林欣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门外众人,果然那头领瞧出了一些端倪,正在和手下低声商议,想必是在安排进击的办法。

  林欣的担心在片刻后就成为现实。

  他想救醒公子哥的行动本是一步好棋,只是没想到这公子哥昏迷得如此执着,反而将他牵制在墙边动弹不得。那头领此时已一步跨进正堂,见林欣果然不能前来攻击自己,心中大喜,回头叫道:“那小子现在进退两难,兄弟们,并肩子上啊,砍死他!”

  四人各执兵刃,将林欣围在墙边。幸而先时林欣大发神威连杀两人,众人也不敢直接攻上去,只是步步逼近,若是真真逼得紧了,乱刀之下,林欣便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分尸下场。

  身后那人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换作平常便是已经苏醒的征兆,只是林欣仍然感觉他的身子软绵绵的,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无可奈何:此时要是松开左臂,容那人倒下,实在无异于亲手将他送到盗匪的刀下,林欣虽然自知不一定能救他出虎口,可也不能亲自害了他性命。

  林欣咬咬牙,身子动了一动,用自己的后背将那软绵绵的公子哥紧紧地抵在墙上,决心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掩护,先拼上一拼再说。

  若是拼不过,林欣可没有半点要为这个公子哥战死的想法。作为一个铁血军人,林欣虽然不会轻易放弃目标,但若是无法实现目标,林欣可丝毫也不介意先做退让,留下自己性命哪怕来帮这个公子哥报仇也是好的。

  眼见盗匪越来越近,林欣反而更加镇静下来。对方四人实力不一,头领是最硬的骨头,自己不能被他牵制,最好的办法仍是拼着受伤,将其余几个实力稍弱的盗匪杀死或者至少伤得失去战斗力,那么面对头领一人,自己即使占不了上风,也不会有生命之忧。

  主意既定,林欣更不犹豫,左手奋力朝后一按,欲借力前跃,以军中搏击之术直刺对方靠左的盗匪,对方必定后退闪避,正好在余力未消的时候将第二个盗匪踢倒,再借力跃回墙边,这样对手完全来不及反应,自己也可将公子哥保护周全。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来得快。林欣左手后按的位置正好是那锦衣公子的前胸,软绵绵的触手即陷,林欣完全无从借力,而他的身体已做好前跃的所有准备,猝不及防之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这个动作倒将几个盗匪吓了一跳,不知这个勇悍的少年有何用意,反而不敢暴起发难。

  那锦衣公子胸口被林欣重重按住了一下,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出来,声音尖利,没半分男子浑厚的味道。林欣大喜,左手后探,一把抓住锦衣公子的右手,将他朝自己身边拉了一拉,口中说道:“你就躲在我身边……”

  那锦衣公子右手被抓住,心中又急又气,猛力一摔,挣脱林欣的手,不过也没有更多举动,只是扶住了墙,勉强站在林欣身边,半晌幽幽开口说道:“你们要拿了我去,可知道我是谁?”声音轻和柔腻,入耳动听无比,竟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口吻。

  林欣吓了一跳,侧头朝那锦衣公子瞧去,只见他慢慢解下束发绸带,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又在脸上抹了几抹,几块胶泥跌落,露出一张雪白中带着几分嫣红的丽容,瞧上去年龄不过十六七岁,果真是一个女子!这女子的话虽然是说着几个盗匪,一双眼睛却是恨恨地瞪着林欣,直欲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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