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龙叔爬上高高的屋顶,对那五块白石行了祭祀之礼后走上黄白和花生睡觉的地方,黄白警觉性颇高,龙叔刚一上楼,他立即翻滚下床,顺便掀起布单罩在花生身上,花生浑然不觉,翻了个身又发出一阵鼾声。龙叔赤脚站在地上,长发披散,清晨的阳光从窗棂缝隙中射进来,将他的面容笼罩在光晕之下,看上去仙风道骨的。他摘下手上的半指宽银镯子,“拿去吧!”黄白接过来,“其实你无需这么恨我,我很喜欢你,送回血玉之后,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徒弟,现在释比越来越少,民族文化后继无人。”黄白站在当地仿佛是经历了冬雷阵阵,他不知道如何去评价龙叔,一个阅遍红尘见识不凡的老人,一个曾经爱恨中浮沉的老人,一个视信仰如生命的老人,一个心系本民族文化传承的老人,一个在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老人,“释比不传外人,想必您知道,况且你对花生下蛊的事,恕小可无法不介怀。”见龙叔没有恶意,黄白拱手而立,坦言道。
“其实这非我所愿,如若不是牵扯到羌族的秘密,我不会违背良心,我这么做,天神会怪罪我的。”龙叔垂下眼睑,只看到苍老的面上皱纹深刻,花白的头发飘荡在眼前,黄白心中叹了口气,真如佛祖所云戒痴戒嗔戒掉一切贪念,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间惨剧,就连这么修行多年的心窍通透的老释比,还是过不了欲念一关。黄白沉默许久,问:“龙叔,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吃过早饭就去吧!”
看着龙叔佝偻着身躯下楼,黄白叫醒花生,打点好行装,吃过早饭,龙叔一袭黑衣,托着两块血玉出来,放在他们手中,郑重地说,“回去之后,以血养玉,这样就会指引你们找到其他的两块血玉石,以血养玉,会出现血玉释比,他们会帮你们度过难关。”花生一嗤鼻,揣在怀里,“我要真能见到什么血玉释比就让他给我解蛊。”说完就拉着黄白离去,显然对下蛊威胁之事依旧忿忿不平。告别龙叔后踏上返回西安的路程,先是步行,山下拖拉机想必已经等了许久,到了寨子停留一晚便直奔回程,又是拖拉机又是原始大巴车,混杂在一群乡民中颠簸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办了张银行卡,收到了刘荣打来的钱,花生这才感叹从火镰农耕的封建社会一跃进入了社会主义现代化。
西安,许久未回到西安,刚下火车,黄白和花生那身打眼的羌族服饰就让旁人侧目,花生得意地说:“真是人帅穿什么都好看。”黄白不理他,伸手打车离去,花生立即从自我陶醉中清醒过来,慌忙跳上车去。酒足饭饱换过衣衫,黄白开着车载着花生往店里去,一路上听着花生打电话跟女子调情,他实在佩服花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花生可以不想,但是他不能不想,一边靠直觉打着方向盘一边寻思着怎么夺回血玉琮让龙叔解蛊,不知不觉挨了花生一巴掌,“瓜娃,你往哪开呢?还不停车?想撒呢!”黄白这才抬头,一恍神就到了店门口,意外的是,店是开着的,刘荣大咧咧地躺在摇椅上,肚子上搁着笔记本电脑,无比悠哉地斗地主呢!花生大力扣上车门,两手叉腰跑到刘荣跟前,指头点到她眉心,“刘荣,你这瓜女子,害得哥哥好惨咧!”刘荣不悦地打掉花生的手,反驳道:“你说谁瓜?看你那生龙活虎的样儿,我咋害你咧?”
“刘荣……”黄白拉着她的手,语调温柔地说,谁知道刘荣迅速地抽回手,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别过脸压根就不理他,“你怎么了?”听了黄白这句话,刘荣把电脑往花生怀里一塞,转过来玉手一挥,杏眼圆瞪,隔着小圆桌,声音嘶哑,说话速度赶得上放机关枪,就跟翻身了的农奴批斗地主老财一样,义正词严,声泪俱下的痛诉着黄白的恶行,黄白看着架势,还没听明白呢就已经晕了,刘荣仿佛见到了阶级敌人,用语言的利刃剥着黄白的皮,“小白,这么些天我一直都躺在医院了,你居然不辞而别,电话也没有,如果不是要钱,你还记得我刘荣这号人物吗?这十多天人影不见不说,连个字条也没留下,我夜夜担心地睡不着,人都瘦了一圈,你倒好,回来也没个交代,有你这样的男人么?”
“刘荣,刘荣,你打住,打住,这是我不对,但是咱秋后再算账成不成?花生,去把门关上。”黄白头疼欲裂,刘荣这高分贝那叫一个吓人,怪不得文人把女人和鸭子比呢,真是有过之无不及。黄白安抚了刘荣的情绪,然后坐在她对面,把在四川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句,包括花生财迷地硬拉自己去相阴宅,刘荣听得脸色数变,看得花生在旁边闷笑,“刘荣,你是不是也去四川了?这变脸变得好,再给哥变一个。”刘荣不理会花生的笑话,她嚯一声站起,一拳狠狠砸在小圆桌上,震得紫砂器皿跳了一跳,刘荣蹙起双眉,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这帮狗日的,居然下黑手,老娘绝对饶不了他们。”气急败坏之下的刘荣骂起人来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小白,那三个男人的事,我会帮你搞定的。”刘荣边说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小包,“我先走了,去探下那边人的底,你们做点准备,过一个星期准备去四川,花生的蛊不能不解,他们对你们这么恶劣,总要还点礼意思意思才成。”刘荣踩着高跟鞋,拉起门大踏步的走了,黄白一耸肩,找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男人可以少废多少话啊!
“花生,你把你那块玉拿出来给我看看。”
花生出门从车里取了玉,黄白坐在圆桌边仔细看了起来,花生则抱着本本上网,“小白,我用百度和谷歌都搜过了,没有看到龙叔说的腾龙蛊,该不是骗人的吧!”
黄白摘下放大镜,无奈地说:“我说大哥!你知道不传之秘是什么意思么?如果网上都搜得到那还叫不传之秘吗?小学语文真是白上了,不然你过年去给老师拜个年看他能不能让你再回去上个小学。”
花生点点头,讥讽道:“小学你个锤子!你怎么不再回去学数学,上了四年级才学会分左右的人还跟我叫板?”花生看着自己手里的血玉,好奇地问:“古代那么简陋的工具,这些花纹是怎么刻上去的?”
黄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难道你从来都不知道吗?”花生摇摇头,“不知道,咱俩这不是术业有专攻么,你是研究这个的,我又不了解。”
黄白鄙视地瞟了他一眼,“真难以想象你跟着我爸那么些年又成天和我混在一起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来,说说嘛!”花生凑过来,抓过黄白的放大镜,求知欲满满地说。
“有没有听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句话?”黄白问。
“这个我当然知道,是出自《诗经?小雅?鹤鸣》的名句。”
“对,这个‘他山之石’呢,说的就是金刚石、解玉砂、碎石榴子石、刚砂等五种研磨材料,除了钻石,其余的都是小细砂,用现代科学解释就是氧化矽、铁钙矽酸盐,俗称黄砂、红砂的物质。”黄白从柜台里翻箱倒柜找出这些东西一个个指给他看,说的很是详细。
“那么是不是从远古到现在都是用一种方式研磨呢?那怎么分辨啊?”
“当然不是,红砂在唐代运用较多,而‘刚玉’,就是氧化铝夹杂了少量的氧化铁组成的东西则是金元时代,至于碳化矽的刚砂则是近代采用。”
“说了半天没到正题,我问的是这些阴线怎么刻出来的,就用那些什么什么砂刻的?”听了一堆的化学名词,花生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了。
“没那么简单。一个成玉的过程,包括把玉从山体上剥离出来,这叫‘采玉’,敲打掉外面的氧化层,这叫‘开眼’,用皮条加砂和水把玉切割开来,这叫‘解玉’,用石英砂穿孔,这叫‘钻孔’,再用砺石磨去多余的边料,这叫‘打磨’,然后才是刻画线条,这叫‘镂刻’,接着就是用竹片等把表面磨光,也就是‘抛光’,一共这么多步骤,才可以成玉。”
“饿滴个神呐!这么麻烦,不过你还是没跟我说是怎么刻出来的,你现在怎么学的跟湖南卫视录节目一样,就不能直奔主题啊?搞那么多铺垫做什么。”花生感叹道。
“你别打断我啊,我这就往下说呢。其中的‘镂刻’是最考究的工序,你看看这个,”黄白递过一块小玉,花生在放大镜下一看,纹饰线条细如发丝,可称的上是鬼斧神工。
“这个是怎么弄出来的,一般铁或者铜是没办法在玉表面上刻画的啊!”
“这个是良渚玉器,纹饰以细密工整着称于世的,工匠会选用尖锐的燧石细石器做工具,带柄的一个尖角的可以画曲线和直线,两个尖角的就可以画圆圈纹,良渚遗址里还出土了鲨鱼牙呢,而且在87年的时候出土了玉杆纺轮,可以机械化磨玉。”
“啊!太厉害了!人民的智慧果然是伟大的!”花生拿着那块玉翻来覆去地看,黄白接口道:“那当然。商代发明的琢玉工具‘砣机’一直沿用到了近代呢!”
“那照你那么说不是还很费劲啊!在玉上刻东西,还是手艺活啊!就没点什么东西能让玉变软吗?”花生疑惑地问,柜台里的那一排排玉现在他眼里已经闪烁着前人光辉的智慧之花了。
“有是有的,不过也是传说而已,宋应星在他的《天工开物》里记录了‘凡镂刻绝细处,难施锥刃者,以蟾酥填画,而后锲之——物理制服,殆不可晓’,所谓的蟾酥就是俗称的蛤蟆油,是蟾蜍的毒腺分泌的白色汁液,非常有腐蚀性,可以降低硬度,再就是传说中的火烧,玉被烧过以后结构变得疏松了,早期的玉器就有鸡骨白,就是火烧的证据,不过传说中还有一种叫‘宝药’的东西,涂上去可以把玉变的很软,据说是种灰色的粉末,有的说是刚玉磨成的粉,有的说是红蓝宝石磨成的粉,不过这东西谁也没亲眼见过。”
“宝药?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东方人倒腾出来的,玉就够硬了,刚玉可比玉还硬啊,为了刻玉把比玉还用的东西磨成粉?如果这是真的,真不知道该佩服古人的毅力呢还是觉得他们的思维匪夷所思。”花生掂着那块血玉,重重的,是不是这块血玉也在无数的工匠手中辗转镂刻再经过几代人鲜血的浸泡才成就现在的芳华?“小白,龙叔说以血养玉,你养吗?”
“既然他是肯下蛊要挟我们,想必要我们做的事一定非常重要,没做成之前,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我也想见见他口中传奇的血玉释比,说的那么神,万一是三头六臂呢,就是不知道以什么形式出现的,要是现实生活中有的话,我俩用DV拍下来那就发了。”
“你都大岁数了还做白日梦呢!你还真是青春无极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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