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细雨霏霏玉山城。莲花王专心致志地批了大半个时辰的奏折,任马萧独自跪在那儿。马萧心中明白,前几天那几巴掌击打龙椅根本没有让陛下解气,他这是继续在惩罚自己。可他心里没有半点怨言,他很清楚,这是自己的错,自己理该受罚。
其实马萧宁可莲花王狠狠打自己一顿,也好过现在对自己不理不睬,将自己晾在一边。
终于听到安福从门外走进来道:“请陛下用茶。”
莲花王搁了笔,从丫環端着的茶盘里拿起茶杯,缓缓饮了口茶。
马萧偷偷看了莲花王一眼,见他刀刻般的五官比平时看起来更加冷峻,目光正冷冷地瞥向自己。两人目光相撞,马萧连忙避开。
“知错了么?”莲花王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双眸却如千年寒潭一般,幽深、冷酷。
马萧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陛下从未在自己面前有过这种表情,就算是最生气的时候,他也最多只是严厉地喝斥自己几声……
马萧低下头,老老实实地道:“是,臣弟知错。”
“说,错在哪里?”莲花王道。
“臣弟不该先斩后奏。”马萧道。
“还有?”莲花王道。
“臣弟不该明知时财的身份还坚持收他为徒。”马萧道。
“没了?”莲花王道。
“臣弟不该对陛下不敬。”马萧的声音越来越低。
莲花王强忍着怒火,一字字道:“臣弟,你知道朕最恨什么!”
“是……”马萧暗暗吸口气,微微点了一下头。
“朕最恨被欺瞒。”莲花王道。
“你知道就好。”莲花王的手握在茶杯上,死死握紧。啪的一声,茶杯被他捏碎,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陛下!”安福惊呼一声,想去检查莲花王的手指,却被莲花王一个眼神*退。
“大哥!陛下!”马萧起身靠近莲花王膝前跪下,歉疚得无地自容,“臣弟知罪,请陛下重重责罚。只求陛下保重龙体,莫要再生气了。否则,臣弟万死莫赎其罪。”
莲花王无语,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里带着血丝。疲惫、颓废、痛心、愤怒……良久,他的声音响起来,有些艰涩道:“你和天霸,你们一个两个,都在欺骗朕。朕已经失去了一位好兄弟,不想再失去另一位……”
马萧心里象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喘不过气来。
二哥犯了那么重的罪,被罚流放酉州二十年。兄弟们今生还能再见么?大哥是对他失望到极点了,所以对自己更加严厉,怕有朝一日也失去自己吧?
“对不起,陛下,是臣弟让你伤心了。”马萧抬起头,眼里隐隐闪动着泪光,唇抿紧,俊美的面容显得无比坚定而真挚,“陛下放心,臣弟此生绝不会做出不利于陛下、不利于江山的事。至于时财……请陛下恕罪,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臣弟发誓,一定会感化他,让他成为百丈国的忠臣良将。”
“郡王?”向时财连忙站起来,却惊讶地发现马真手中也拎着把斧头。依然白衣如雪,看起来干净、清爽而雅致脱俗。
只是这样一位俊丽男孩,手中却拎着一把斧头,这种视觉的冲击力不禁令向时财有些晕眩。马真他想干什么?
马真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形象问题,浅笑盈盈地看着向时财,表情有些俏皮。
“我来帮你。”马真轻笑,明月一般的容颜。然后不由分说地在向时财身边坐下,随手拿过一段树枝就砍了起来。
“郡王不可以……”向时财慌忙道,“郡王乃万金之躯,怎可干这种粗活?若是被支管家知道,奴才要受家法的。”
马真一怔,抬头看着向时财,一字眉微蹙:“他故意刁难你?”
“不……不是……”向时财有些局促道,“奴才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支管家只是教奴才如何做人。”
马真秀眉轻扬,爽朗地笑道:“好了,好了,我是郡王,你还是皇子呢,你我相比,谁更娇贵些?你都可以干,我为什么不可以?”
向时财忽然觉得讽刺,他心想,这不正是拜你父王所赐么?若没有他,我怎会沦落至此?
暗暗咬了咬牙,淡淡地道:“各人自有各人命,奴才命该如此,不敢劳驾郡王关心。此地又脏又乱,怕弄脏了郡王的衣服,请郡王尽快离去吧。”
“你……”这几句貌似恭敬、实则冷淡的话深深刺痛了马真,他几乎忍不住掉下泪来,难道我的好心竟被你当成驴肝肺?难道你非要用这种方法证明你的认命?你心里其实是委屈的,对不对?可你偏偏要戴着坚强的面具,向世人昭告你的坦然、你的无所谓。
马真缓缓站起来,走到向时财身边,凝眸看他,仿佛想要看到他心里:“究竟怎样,你才能把你套在身上的壳剥开,让我看到你的真心?”
向时财心头巨震,脚下几乎站不稳,往后倒退一步。
“郡王……”向时财低下头,掩盖住刹那间的惊慌,“奴才惶恐,不明白你的意思?”
马真默默看着他,眼睛如同秋日的湖泊,漾起丝丝涟漪道:“你不过比我大了五岁,曾经是天之骄子,一朝沦为质子,如今又甘心为奴。你真的能够忍受么?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承受这么多?有苦、有痛,为什么不哭出来?为什么不讲出来?为什么要将自己藏得那么深?是不是因为你一无所有了,所以才要表现得如此淡定,为自己保住最后的尊严?”
“住口!”向时财无法控制地吼出来,脸上已完全失去血色,这个郡王,他每句话、每个字都直刺到自己心里,撕开了他心里最后的伪装,揭开血淋淋的伤疤。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向时财的声音不高,却充满压抑的愤怒,浑身都止不住颤抖,“我是亡国奴,我只是个亡国奴!我用自己的身子为质,去换回我父亲、妹妹的命,以及飞水山庄国千万将士的命。我做得值得,所以我才坦然!所以我不难过!你别以为你很聪明,很懂别人的心思,你整天被捧在掌心里,从未经受过挫折,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向时财一口气把这些话砸出来,脸上已涨得通红,这辈子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过。
对面的马真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里慢慢浮起一层水汽,唇边仍然含着微笑。他静静地等他发泄完,才轻轻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为你高兴。”
一阵冷风吹过,向时财打了个寒噤。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心上象被冰水浇过,刹那间清醒过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这马真,竟然将他一贯的沉稳、冷静全部打破了,自己在他面前竟如此失态。
情绪一下子安定下来,就好象汹涌的湖面突然变得风平浪静,向时财躬下身去道:“对不起,郡王,奴才失礼了。请郡王离开这儿,莫要再管奴才了。”
马真没有走,反而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道:“这是将军府,是我家,你要让我去哪里?”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耍赖的味道。
“郡王,请不要为难奴才好么?”向时财做出哀求的样子。
马真回眸一笑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你只管放心,我已经跟支爷爷说了,我要来帮你砍柴,他不好阻拦。我跟他说,我是有条件的。”
“条件?”向时财一愣。
“是啊。我帮你劈柴,呆会儿你要陪我上街。”马真道。
“这……”向时财困惑道,“郡王若是怕有危险,理该让侍卫保护才是。奴才没有武功?”
“你当我那样无能么?我可是北王马将军的儿子,普通杀手根本不在我眼里。我怕过谁来?我不需要侍卫。只不过想和你一起去逛逛,你在皇宫中没有自由,怕是还没有好好玩过我们玉山城吧?”马真道。
向时财心念电闪,眼里慢慢浮起笑意道:“是啊,奴才早就听说玉山城风物奇佳,多少诗作吟咏过它,心中很是憧憬。若是郡王肯带奴才上街,奴才求之不得。”
“好啊,好啊。”马真开心之极,眼波流动,满脸阳光,“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劈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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