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铭珺拉着郁柏婧向着松柏林的方向跑去,地上脚印甚是杂乱,可以看见周丹青带人追去的方向。纪铭珺一思量,就避开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郁柏婧边跑边说:“铭珺,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纪铭珺笑了:“不好吗?”两人在松柏林内一刻不停的穿行了半天的时间,郁柏婧终于跑不动了,纪铭珺只得把她背着,在雪地里面艰难的蹒跚。终于跑到了悬崖边,见凡无忧背着纪铭珏正站在那里,纪铭珺说:“还好你们已经来了。”
周丹青一伙人正跟在纪铭珺的身后,冷冷的说:“你们跑不掉了,今天真是天助我也。是让我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己来?”纪铭珺大声说:“我不再欠你了!如今就一刀两断,不劳您大驾,我们自己来!。”然后低声说:“我数三下,一起从这悬崖上跳下去。”凡无忧和纪铭珏都没有什么反应,郁柏婧面无血色的说:“我们会死的!”纪铭珺在她耳边带着笑意:“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我会闭着眼睛。”郁柏婧说:“啊?”纪铭珺紧紧抱住郁柏婧喊了一声:“三!”自己就先带着郁柏婧跳了下去,凡无忧也背着纪铭珏从悬崖跳了下去!半空中纪铭珏大声骂着:“纪铭珺,不是说数三下的吗?结果自己先遁了!”纪铭珺大叫:“下面是深潭,赶紧憋一口气!”
周丹青走到悬崖边向下看去,烟雾缭绕也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况。于是淡淡的吩咐道:“一半下山去沿着这个方向仔细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半人去找阿宁和柏婨。”众人答是。
原来这断崖下面一百多米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凹坑,长年累月的被悬崖上融化的积雪冲击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幽深的高山湖泊。四人直接掉入了这个湖泊里,巨大的冲击力激起狂风鄹雨一样的水花。纪铭珺和凡无忧手脚并用的向湖面划过去,终于透了一口气,这潭水十分寒冷,冻得人骨骼吱吱作响瑟瑟发抖。纪铭珏拉着凡无忧的衣服有气无力的漂在水面上对纪铭珺说:“你的情人……晕过去啦!快,快回到岸上……把她……救醒……生火……不然要变成冰雕了。”
他们找了一处无雪的石头下边坐着,扒拉着石头下的干树叶,又找了些湿柴。凡无忧把一根木棍削减了,在粗木上挖个洞,把干树叶塞进去,用手飞快的转动这木棍,开始直冒青烟,不一会儿就燃起了明火。纪铭珏赞不绝口:“真是个好法子。”纪铭珺则把郁柏婧面朝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用力的拍着她的背,郁柏婧咳了几声,把喝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才晃晃悠悠的醒转。
郁柏婧迷蒙着眼睛说:“咱们都死了?”纪铭珺点点头说:“我们都变成了鬼,我还在给你念往生咒!”郁柏婧无力的说:“继续念,应该是死了,我觉得好冷!”纪铭珏在旁边听着不由得大笑,这笑牵动了他的内伤,让他的笑变得很恐怖。
纪铭珺又抱着郁柏婧往火边挪了挪,烤得两人的衣服白烟滚滚。好一会儿,郁柏婧才恢复过来,见自己原来躺在纪铭珺的怀里,不由得一阵害羞,走到一旁坐直了身体。纪铭珺见凡无忧总是不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于是说:“无忧兄,你怎么老是这副样子,就好像从来没活过一样,等下山了,让太阳晒死你的悲伤!”
凡无忧反常的开口了:“我是你二叔。”纪铭珺说:“什么?”看向纪铭珏,他也点点头。纪铭珺说:“你怎么会?!你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凡无忧说:“你见过善仁了吗?”纪铭珺说:“嗯,她……她也像我们……像你这样年轻。”纪铭珺说:“难道说我们纪家本来就可以比常人活的久?!”
凡无忧回答说:“是也不是。纪姓源于纪族,出自上古伏羲氏之臣,以先祖名字为姓氏。上古时期伏羲氏之臣中有个人叫纪侗,后来在舜还未为帝时,身边有个老师名叫纪后,也是古纪族后人。纪侗辅佐伏羲有功,后来被赐予了黄金麒麟血,在他的后代之中有人可以得到这种血,比常人活的略久,这种血有一种好处,就是人成年以后就不在衰老。传说伏羲称王一百一十一年以后去世,而其实他并未真的死亡。《山海经》是一部重要古籍,也是一部荒诞不经的奇书,里边曾提到不死民的传说。不死民,人,在其东,其为人黑色,寿,不死。这个典故你也是知道的。”
纪铭珺说:“难道这不死民就是活着的伏羲?”凡无忧说:“我也不清楚。这说明了一点,世上有可以长生的秘密。”纪铭珺又说:“长生或者不长生,做人快乐就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个臭皮匠也可以弄死三个诸葛亮。二叔,你不如给我讲讲你的故事。”纪铭珏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趣,怂恿着:“对啊,二叔,无忧公子,讲一讲嘛。”于是凡无忧开讲了。
凡无忧,只是他偶得善缘所取的一个名字。他的真名叫纪启萱,他的亲哥哥叫纪启蔷。
纪铭珺说:“纪启蔷就是咱爹了?他既然还在世,那古冢中怎么会有他的棺木?”
纪启萱说:“因为他被选为了族长,族长被选定时,就会在古冢中下一口棺,其他人不能葬在那里。”
纪铭珺恍然大悟说:“看来老爹的待遇真的不错,二叔接着讲吧。”
纪启萱喜欢桃花。
纪铭珺说:“这金汀喜欢桃花,难道是因为你才爱屋及乌?”纪铭珏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踹了他一脚。
纪启萱年少时,常常和哥哥一起在夜里点着灯,兵法阵列诗词歌赋读了一遍又一遍,也常常结伴在桃花树下练剑,二人风姿翩翩引得驻蝶无数。
有一天来一个模样可爱的男孩子,跟纪启萱年纪差不多,他不喜爱读书,更不喜欢舞刀弄棒。他说他只乐得平凡度日,成一个家一家人逍遥自在。他既不想去博取功名做个榜眼探花,朝入省暮入台,也不想去游历江湖仗剑行走天涯。
纪启萱细细思量,他这一番歪理十分乖张有趣,与他一拍即合。纪启蔷却认为身是男儿自当有所作为,像他这样浑浑噩噩岂不是如同吃白粮的蝗虫,从此后便不再多同他往来。
这个男孩子,就是裴家的子弟裴甘泓,他也有一个哥哥叫裴甘棠。
纪铭珺听到此处说:“周丹青将她女儿之晴托付给了甘泓,难道这个甘泓就是裴甘泓?她既然把之晴交给了他,那柏婨还是不是之晴?”
纪启萱说:“柏婨应该是之晴无疑,我相信铭珏的判断。周丹青托付给甘泓的并不是她的孩子,那个孩子是周家一个仆从的女儿。”他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甘泓他因此送了命。”
纪铭珺听到此处很是怅然,于是问:“二叔,甘泓叔叔究竟如何送命的?”
春去秋来,多年过去了。
纪启蔷十八岁就上了金殿考得文武状元,成了天子门生,未到三十岁就靠着政绩振兴了纪家在天水郡天水望的名声。纪启萱不爱朝堂,就做起了侠客,江湖人称无忧公子。裴甘泓呢,他果然不文也不武,做了令世人不耻的商人。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靠着贩卖茶叶丝绸盐巴已裴家从四壁光溜八面通透的落魄局面给变成了富甲一方的霸主。裴甘棠从不露面,甚是神秘,连他什么模样,纪启萱身为裴甘泓的密友也不曾得见。
在裴甘泓二十四岁的生辰还有半年就要到时,裴甘泓找到了纪启萱,说他看中了一个女子,天上地下也一心要娶她为妻。
裴甘泓并没有讲是如何结缘的,只说她在天山哈密,这就备了聘礼去娶她。
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并不是轻柔的鹅毛雪,而是小小的冰晶,细细密密布满天幕,雪花或交叉,或旋转,或飘洒,舞姿妙曼。这是十月上旬,湖面上已经结出了一尺多厚的冰,水的下面有肥大的鱼在岩石旁边休憩,做着浮生的美梦。
有一行人冒着风雪骑着白色的驯鹿,沿着绵延起伏的山川缓缓前行着。这驯鹿队伍至少有五六十匹,前十匹上都坐了人,后四五十匹全都托满了成对系在一起的大布袋子。
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衣衫,脸上围着白色的厚面巾,只露出了两双眼睛。他们从江南到天山已经走了有四个月了,到了天山脚才把马匹换了驯鹿。他们这是要去求亲,求亲人就是裴甘泓。纪启萱陪护着他作为使者走在最前方,剩下的八个人都是裴甘泓的亲信。
天山上门提亲的规矩是先让求亲的使者上门带着或者珠宝玉器,或者牛羊骆驼驯鹿,还有装好的美酒,可以长久存放的干货点心。使者需要先见到女子的父亲或者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向他们说明来意,献上表示敬意的蓝色绸缎丝巾,粗鄙人家可能献的就是蓝色的粗布。要是父亲接受了丝巾或粗布,使者就可以席地而坐开始为求亲人美言,譬如说“夫婿人品端正,形容俊美,家财无数”又或者“身强体壮,是个顶家的好手”。长辈听了表示可以献上礼物了,使者就献礼,夫婿在献完礼之后可以进门了。接着载歌载舞欢庆七天,丈夫就把妻子接回家了。
以上的求亲规矩都是裴甘泓打听着来的,他自己心里既好奇又期待,几乎每天都会跟纪启萱交代一番,生怕纪启萱这个使者一个不小心把婚事给办砸了。纪启萱心想马上就要到了,自己只要按照计划走一圈,肯定不会让裴甘泓落空。
然而这是一条充满艰险的路,且相传说这条路上有地精存在,每一个路过敖包的人都需要献上祭祀品,献完之后要赶紧绕道前行,因为地精不喜欢人类的气味。纪启萱和裴甘泓一行,在石头堆积的敖包下留下了各种各样的金银器皿或者食物,只祈求在到达之前不要出任何的岔子。
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达哈密了。如同往常一样,纪启萱和裴甘泓选了一处背风无雪的岩石下,安营扎寨,燃起干牛粪,成对拴住驯鹿喂了一些干草和盐巴。一群人因为眼见就要到了,就放松心情相互打趣着在星空下慢慢睡着了。
午夜的时候,纪启萱突然听到一阵非常奇特像从喉咙里哼出的风声,树声,河流声,听起来毛骨悚然。他扫视了一圈,叫醒了裴甘泓,让他不要作声,就去叫醒其他人,接下来他就看见人生中第一次看见的死人,这八个人都在睡眠中死去了,面容安详,有的人还带着微笑,脖子上的血被冻得凝固,像围着一缕红纱。驯鹿队和求亲的礼品都还在,什么也没少。
裴甘泓一见起先是吓得脸色惨白,又觉得一阵心痛,这个八个人跟着他,不知道给他处理过多少生意上的难堪,没想到竟在不知不觉中死于非命了。
纪启萱又四处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说:“凶手肯定躲起来了,看来不是你钱多惹的祸。”
裴甘泓精神萎靡的回答:“要是有银子也是一种莫大的错误,那我愿意一错再错。”说着拿着刀把每人的头发割了一缕拿帕子包了放进怀里,才说:“启萱,帮我挖个雪坑,把他们给埋了吧。”
两人忙碌一阵,最后裴甘泓拿着出酒在坟前倒了,对着死去的兄弟拜了三拜又说:“兄弟们,你们放心去吧,你们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的……”说着说着就带着哽咽。
纪启萱说:“你不会已经把人家家里的所有女眷都照顾到了吧?”裴甘泓暴怒的挥舞着拳头大吼:“滚!没良心的浑小子!”纪启萱跳起来赶忙回答:“别打脸!我是看你太悲伤才逗你,没想到引火烧身。”说完又若无其事的坐到裴甘泓的边上,接过他手里的酒喝了一口:“到底什么人会想杀我们?为什么又独独留了我们二人?难道你那位心尖儿上的美丽姑娘,对你并不倾心相许?那她更该好好捅你几刀啊。”
纪启萱摇摇头,突然对着裴甘泓说:“凶手并没有走,他在一头驯鹿的身下。”他站起身来,一个白衣女子从远处一头驯鹿身后慢慢走了出来,站在了月光下。
纪铭珺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他发现原来纪启萱也有天真年少的时候,讲起话来妙语连珠。这时好奇道:“这个女子是谁?”
纪铭珏瞟了纪铭珺一眼说:“肯定是金汀。”
纪启萱说:“是她。”
郁柏婧一直默默的坐在旁边听他们讲故事,见大家衣服都已经烤干就说:“咱们还是走吧,周夫人肯定会派人来搜索咱们的。来日方长,边走边讲都行。”
纪铭珺说:“铭珏,你的内伤怎么样?”纪铭珏说:“我硬着头皮充好汉,你也无可奈何。走吧。”
纪铭珺蹲下来:“还是我背着你吧,我不想你英年早逝。你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什么意思吗?”纪铭珏趴过去:“什么意思?”纪铭珺得意的说:“人如果不修习自己的德行,天理难容。说的就是你这种张狂的人。”郁柏婧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纪铭珏气得在他背上狠狠的打了一拳,满意的听见他鬼叫的声音。
四人不能走山道,只得在树林里头穿行着向下。本来走石阶一天就可以下山,他们绕来绕去一直走了三天才到达了山脚下,纪铭珏的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到了山脚下也不敢休息,纪铭珺提议还是先回古冢去找到裴子夜,再回到纪家去。于是四人又买了马匹向古冢返回去。
阳光昏黄,清溪小岗,树木灰影重重。
纪铭珺骑在马上,只想让纪启萱讲出后来的故事,于是说:“二叔,金汀出现后然后呢?甘泓叔叔怎么死的?”
于是故事又继续。
裴甘泓愤怒的问白衣女子:“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这么多兄弟?”
白衣女子看着他们二人嘲笑着:“我叫金汀,你这傻子,你所谓的兄弟,他们今晚正准备杀了你们,劫了财物。我今夜救了你们呢。”裴甘泓说:“怎么可能?!”
金汀扔过来一封书信,裴甘泓点燃火折子看着,上面写着“速杀萱泓”,这字迹他并不认识。裴甘泓道:“现在都死无对证了,你想怎么说都可以。”金汀道:“要杀你们易如反掌,我也不必告诉你真相。”
裴甘泓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不是想救你,我是想救他。”裴甘泓不明所以。金汀转向纪启萱说:“无忧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忙。”纪启萱说:“姑娘但说无妨。”金汀原地踱了两步,看着满天的星星说:“我想请无忧公子用黄金麒麟血救我的父亲。”
纪启萱说:“我不知道黄金麒麟血是什么东西,还请姑娘告知。”金汀说:“它就在你们家族中某一个人的身上。也许你身上有。”
纪铭珺说:“二叔,你是吗?”纪铭珏说:“二叔他没有,你忘了上次二叔的毒还是你给解的呢。”
纪启萱说:“对。我没有,善仁她……也没有。”纪启萱的脸上流露出了多年的困惑。
纪铭珺说:“你发现自己的血对金汀的父亲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你去找了善仁?可不可以说,你找遍了纪家的所有人?”
纪启萱说:“是的。一无所获。后来我才想到了你。我告诉金汀,八天的时间过了我就可以帮助她。金汀便同我们一道到了天山的郁家,去提亲,提亲的对象就是周丹青。那时候她还不叫周丹青,后来她不知怎么嫁给了周家的主子周丹朱,周丹朱死后,她为了纪念她的夫君,便改名叫周丹青。”
郁柏婧惊讶的说:“天山的郁家?我自幼便跟着周夫人在明月谷长大,也没有听见她提过郁家任何事情。”
纪铭珺正要接着问,从路边冲出来一队蒙面黑衣人手执长剑,将他们包围在内,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笔挺的站在队伍后头。三匹马蹄声哒哒停住,正转过马头,路尾又站出一批人,为首挺立的就是周宁。
纪铭珺不解的侧着头问:“为什么老有人追杀我?!”纪铭珏回答:“因为他们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纪铭珺又盯着前面的黑衣人仔细看看,大叫一声:“你是……你是……在明月谷树林要杀我的那个黑衣人,裴子夜认识你!”
听纪铭珺这么一喊,纪启萱的眼光也穿过人群,盯着那个黑衣人,纪启萱的眼光开始还冷冷的,慢慢的起了波澜,最后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口:“甘泓?!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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