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是我见到她,就想起了冉冉,就会比她还悲伤,我现在除了引她悲伤,实在无法让她高兴起来。”舅曾苦恼的说道,停了一下,突然又说道:“今天见到无咎,好像没事儿的人一般,还哄着舅夏玩耍,她实在是比我还成熟,比我还像个大人!”
“咱们这一代代的族人,论坚强,男人什么时候比的过女人?一代代都说要弟弟守护姐姐,照顾姐姐,其实都是姐姐在照顾弟弟!你看舅闵那样伤心,也还是因为失去了依靠,心中无着无落,无所适从罢了。”舅张说道,说的是舅闵,说的也是他们自己,说的是一代代谷中的男人们。
这时,他远远的看见舅闵终于发泄完了,他擦干净眼泪,擦干净头上的血,从地上站起来,往回走来。
“他终于折腾完了,不用担心他了,咱们回去吧。”舅张对舅曾说道。
舅曾望了舅闵一眼,点点头,两人一起回到石室中。
石室中,夏无咎陪着弟弟玩耍,弟弟舅夏因为想起妈妈而哭了起来,哭累了,在姐姐的怀里睡去了。
夏无咎将弟弟放在小床上,便坐在床头,怔怔的望着弟弟,默不作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时舅张与舅曾二人从外面进来,她还坐在床头怔怔发呆,丝毫没有听见他二人进来,舅曾心疼的望着无咎,过了一会,才担心的说道:“无咎……你要伤心就哭一会儿,哭出来会好受些!”
这声音把发怔的无咎惊醒,她抬起头,叫了一声:“舅爷爷……舅太爷爷!”她摇了摇头,勉强的微微笑了一笑道:“我不哭,我不流泪……”这是她答应过妈妈的事。
舅张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舅夏这里,由我们先照看着,你在屋里呆了一天了,出去走走吧!”空间对人心是极有影响的,狭小的空间使人心情沉重,而广阔的天地则使人心情舒畅,秋高气爽四字,秋高说的是天高远广阔,气爽则说的人心神清气爽。
无咎听了这话,想了一想,点点头,又望了弟弟一眼,见他睡的正香,便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山谷中终年雾气缭绕,宽不过数丈,长则不知几许,无咎在谷中徘徊,老实说,头顶上云雾低沉,并不能让她感觉比在屋中气爽多少。不知不觉间,她走到石道之前。
石道是通往山谷外面的路,她站在石道前,怔怔的望向石道内,当然不是在想望外面的世界,而是她的妈妈就停放在石道之中。
祖宗定下的规矩有许多,有一条规矩便是十八岁之前,不准进入石道之中。
是这二千年来一代代完善的,自然是为了谷中的子孙好。他们一代代在谷中受苦,自然不会定下一些无用的,繁琐的,没有道理的矩规。其实每一条规矩都是为了使谷中的人更快乐一些,虽然这更快乐的生活也不如人间最平凡的生活幸福。但总要使后人更快乐一些,在谷中的日子更好熬过一些。
十八岁之前不准进入石道中,第一是怕孩子心性不定,忍受不了山谷中的寂寥,跑出谷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石道中停母亲的灵柩,怕孩子离不开妈妈,日日望着妈妈的尸体,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所以十八岁之前不准进入石道之中,使孩子断了念想,长痛不如短痛。十八岁之后,孩子心智成熟,对死亡有正确的看法,方可进入石道之中。
无咎站在石道前,怔怔的望向石道内,石道内黑洞洞的,其实她什么也望不见,但他还是怔怔望着,似乎她的眼睛能透进黑暗,望见黑暗中那个雪白的冰棺,还有冰棺中那个栩栩如生人影,那是妈妈!
他闭上了眼睛,但是她依然能够望见,冰棺中的妈妈坐了起来,对她亲昵的笑,对她絮絮而语,对她做着每一件微小的事,这些事都如真实的一般,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个细节,如做梦一般,但比梦要真实一千倍,一万倍。
这时候,他就没有了悲伤,心情极是平静,如放下沉痛一般的轻松,这种平静轻松,便是她所能感受到了最平静,最幸福的事。
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虽然与妈妈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件事情,都只发生在她的心中,但是那似乎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与这个世界一样真实,而那个世界,只会发生美好的事情,不会发生丑恶的事。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幻境,但他知道的是,无论谁心中的幻境,也没有她的真实,她每一天,都期望着心中幻境里所发生的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一定是幸福的。
她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每天带着弟弟来这里玩耍,坐在这里,静静的望向黑暗的石道,望向石道中的妈妈,望向那个妈妈还活着的那个幻境,她每天把幻境中发生的事情,絮絮的讲给弟弟听。
时间便在她从幻境中获得的幸福中,一日日的过去,弟弟舅夏已经习惯了没有妈妈的日子,已经习惯了依愄在姐姐身边的日子,这样的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月,她的幻境中除了妈妈,又多了一个人的影子,那是弟弟舅夏的。
弟弟舅夏在她对幻境的叙述中,心中也渐渐生出了一个幻境,如梦一般,比梦真实的幻境。
唯一使她觉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幻境不是连续的,每一次幻境中,与妈妈与弟弟在一起的事都是新的,每一次从幻境中醒来,不管与妈妈弟弟在一起发生的事有没有结束,都不会再继续。重新再进入幻梦中,将又是一个新的故事。
她想,这样也是好的,这使她知道幻境与真实的区别,如果幻境中发生的故事是连续的,那她将分不清幻境与真实的区别,那样,她将永远沉迷于幻境之中,;因为那里都是最美好的事。虽然她甘愿沉迷在那幻境之中。
这样的“幸福”的日子过去了三个月,三个月后的一天,这时候节候从冬天进入了春天,天气渐暖,她越发对这个地方留恋,因为到了夏天,从夏至到处暑的六十天,是天地间火气最盛的两个月,她体内的炎灵受到外热所诱,温度将日日升高,虽然依然不会燃烧,但也会在她体内如火焰一般,烧炙他的五脏六腹。她将每天都不能离开寒玉床,日日受火焰茶毒。只有在子时,阴气最盛时,才能清醒一个时辰。
但此时,更让他悲伤着急的事发生了,是幻境中,她妈妈的脸,渐渐有些朦胧,一日比一日模糊。这使他恐慌,使他悲伤,难道要忘却妈妈的样子?难道幻境会日渐消失,难道她将失去这最后的幸福,最后的安慰?时间不单单会抹去悲伤,还会擦抹去美好的记忆!
她又细细的,对着记忆中妈妈的影子,图画在纸上,她日日捧着妈妈的遗容观看,给舅舅们细细的看,有一丝不对的地方,马上更改。十五天的时间,她终于画成了一张较满意的画像,从此,她日日捧着画像看。但幻境中,妈妈的脸虽然不再模糊下去,却依旧蒙蒙胧胧看不真切。
这一天,她依然带着弟弟,坐在石道的外面,怔怔望着石道,渐渐目光不再凝聚,渐渐进入到幻境中。
这时候,一个老人从石道中走了出来,来到她身边坐也,也不惊醒她,只是笑呵呵的望着她。
过了大半天的时间,无咎的目光渐渐凝聚,她从幻境中醒了过来,突然觉着身边有异,猛然转脸望了过去,只见一个慈祥的老人,笑呵呵的望着她。
她不认识这个老人,谷中的舅舅,舅爷爷,太爷爷,都是一脉相承,面庞都有些相似,但此老的容貌他完全陌生,绝不似她家之人。
“你是谁?”她问道。
“我叫伯夷。”老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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