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到东西厢的中间的回廊庭院,便碰上了秋月。
我又惊又喜“秋月!”声音未免大了些,惊飞了枝头的鸟儿。
秋月的眼睛瞪的很圆很大,柳叶眉高高跳起,左手紧紧抓着一个长包袱,右手则握拳抓着胸襟。
她显然是受了惊吓。一声不吭的瞪着我。
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忙道歉“秋月姐,对不起啦,我冒冒失失的吓到你了吧。”
秋月面色渐渐缓和,“是……欢欢妹妹呐。”她随即放松神态,倦容毕生。我关切问“秋月姐,我听红姑说你回家去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她浮现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是家里有事嘛……”她略带江南软语般的官话让我听来是疑问也是自述,我拿捏不准,心中有丝不安,担忧的问“秋月姐,你怎么了?”她用一贯温柔轻笑道“我没什么,赶了一天路回来,有些累了。”我一愣“秋月姐,你不是本城人么?怎么会赶这么久的路。”秋月神色略异“哦,我出城办了些家里的事儿。刚刚连夜赶回来”
说到出城,我就想起了深夜奇遇,忙问“秋月姐,那你刚刚回城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些穿着银白色铠甲的士兵们?”“银白色铠甲士兵?”秋月皱紧眉头,我见她不解,背书似的解释道“太祖定天下之初,选拔御林军中最为顶尖的高手三千名组成拱卫皇室的侍卫队,又称羽林……。”我尚未说完,就听到秋月急促的喘息声,在月光下,我看到她脸上布满可疑的红晕。“你说的可是……皇上钦点的羽林铁骑?”
我的手被她紧紧握住,我有些疑惑,犹豫到底要不要将今晚奇遇告诉她。秋月忽然放开我的手,恢复了一贯风淡云轻。“妹妹,我今儿太累了,想早点歇息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说完便轻抚我脸庞一下,转身就要走。
“秋月姐!”我担忧的叫住她“你没事儿吧?”
她停顿一下,转过身,对我温柔挥了一下手,甜美的笑“我没事儿,休息一下便是,明天还有贵客到来呢,咱们可得伺候好了。”
我回到房间,心中还在想秋月刚刚古怪的表情,以及那温柔的挥手,怎么想都像对我表达着其他意味。我躺在床上,心里仍不得平复,总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漫长,又不平静。
相信我,这并不是我没见过世面的大惊小怪疑神疑鬼。自从我四岁时,随父亲南下游玩,刚刚出游一天,我突然大哭不止,吵闹要回家,父亲与家仆怎么劝止都不可行,父亲无奈,只得打道回府。正迎上着装备马要去寻父亲的老管家,才知阿妈忽染重疫暴病身亡。
父亲曾说,小承欢乃吾家之灵音。故,老父一直让我自由自在的过着深闺生活,以期让我保持这神乎其神的直觉。
今夜,这直觉如毒蛇腾起,不断在吟唱:快去,快去……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担心的唯有好姐妹秋月一人。
我翻身起床,看看天色,仅仅过了一刻钟。决定要找秋月坦诚谈谈,若有任何不易,大家都可商量行事。
我走到秋月门前,只见窗内灯火忽然灭了。不得已,我对着屋内人喊道“秋月姐,是我,你睡了吗?”
屋内隐隐显出一点烛火,传来秋月软糯声音“是呀,妹妹,我刚躺下,你有什么事儿么。”
我心中歉意,正要说什么,耳朵却捕捉到一丝窸窸窣窣的声音,疑虑顿生。
父亲说,承欢,我孩儿,世道不易,切莫对这个世道太多疑惑与好奇。
那年轻的飞骑尉将军也说,你这般如此到这,只是为了好奇?
于是,年轻的我出于那颗不安分的好奇之心,猫下腰肢,舔舔手指,对着糊着米纸的窗户,轻轻晕湿,用力一戳。室内情景明明白白展示在小孔中。
秋月已经换了套寻常的蓝布衣,在翻箱倒柜找东西,但她身姿极其敏捷轻快,这翻找过程竟发不出声响。
我说“没事儿,我睡不着,秋月姐,能找你聊聊吗?”
“我太累了,明日再聊可好?”那敏捷的身影没有丝毫疲倦之意。
我顿时有种被人拒之门外的心酸感,直起身子,盯着窗子,略微沉默便答道“姐姐。您早些休息罢。”
我迅速的转身走开,带着赌气似的将脚步踩得砰砰作响。不知为何,我听到空气中传来的那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提起裙子不管不顾的飞奔下楼,穿过廊子、中庭、西厢楼,刚走上二楼,我便泄了气的靠在走廊上,望着天色浓重的似黑墨汁,没有月亮,只剩得几粒星子,大概是寅时了,故这是最黑暗的时辰。
我扶着栏杆,慢慢度着步子,渐渐走到走廊深处,那长在庭院中的大榕树伸进来繁茂的枝桠,粉色的花密密匝匝的长了一串一串的,我顽心一动,手一撑,脚一跳,踩在栏杆上,然后顺着那盘虬卧龙的粗壮树干,一步跨过去,爬到树上,又顺着树干向上攀爬一番,找到个自认为很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感谢父亲,让我不必像那些深闺淑女一样只识绣花纹鸟,我会的还很多。
手心还残余了些无意中捋下的花瓣,看凉风将手中花瓣吹散,也任由凉风将我心中抑郁渐渐抚平。
是的,我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比起仇恨,我更牵念的是那些温暖的善举。
我叹了口气,风吹来,真冷。我决定回房间了。
于是,我扶着树枝,站了起来,无意中向下看了一眼,感到一阵眩晕,赶紧抱紧了树干。我实在爬的太高了,高到让我以为我是在云端的神仙可以俯瞰地上,比如庭院那株芍药上卧着红姑的猫,再比如在二十米远的游廊一侧假山处站着两个人影子……
耶?人影?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不会错,在这天即将黎明的拂晓时分,有两个人同我一样不睡觉,而神秘的躲在游廊假山说着悄悄话。
月亮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我看的十分真切,那其中一人是红姑,而另一人全身素黑,手上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这时,红姑一扭头,我看到了她脸上罕见的惊诧、恐慌的神色。
我轻手轻脚的按照原路返回房间,然后从我的行李中拿出一柄短匕首,刀出鞘,有冷冷剑气迸发。这是阿妈留给我的遗物。
我揣着匕首,悄悄下楼。
是的,年轻的我虽遭遇家难,但仍有一颗赤诚心、孤勇胆。
我见红姑处境堪忧,我想去帮她。
多少年之后,我跟人讲起这个事情,他们都会俯首折腰赞我英明神武,我一边保持着面容恬然,心里却颇为冷漠鄙夷。
如果我当时真的英明神武,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冒了天大的危险。
请再回到五年前的那个黎明前的黑夜。
那柄冰凉的刀沉甸甸的躺在我袖袋中,我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去托着它。尽量用最敏捷又悄无声息的步子前行月光倾泻的庭院中。这使我想起了那只还窝着的猫。
我有猫一样敏锐的直觉。
于是,我感到了一阵风,紧贴着我的风。危险的风。我不回头,只从袖袋中滑出匕首,左手一接,右手一拔刀。
但有只手比我更快,它按在我的右手手腕处,我感到手腕出一阵酸麻,那疼痛还在持续并迅速扩展至整条胳膊。匕首被松开,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身体从后面靠上来,一个濡湿的布包掩住了我的口。一股像是储藏了很久的女儿红混合着刺槐花的甜腻气息传进我口鼻。
我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始终没有听到那匕首砸在青石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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