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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墨!”
黑板刷“咻”的一声激射而出,百步穿杨一般精确地砸在流着哈喇子的家伙头上,立即在黑发上留下一团粉白的印迹。班主任怒不可遏地顶了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消瘦刻板的脸上阴沉得能够挤出水来。
“在!”易小墨一个激灵,倏地从梦中惊醒,他站起来擦了擦口水,心有余悸地看着班主任那张毫无风韵的脸颊,“什么?”
“你又在会晤周公了!这道题怎么解?”
易小墨瞪着黑板上如天书一样的公式,咽了口唾沫,蔫巴巴地吐出三字:“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你是十万个不知道吗?滚出去!”
“噢。”
教室里有几声窃笑,易小墨在众多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蔫不拉几地走出教室。
“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正欲向右转的易小墨无奈只得背对着教室门站立。
班主任可不好敷衍,同学们私下里都叫她“盖世太保”,那眼力劲就跟特务头子一样。
易小墨在背若芒刺的压迫感中,老老实实地双手贴在大腿两侧,意兴阑珊地望着操场上活力四射的学生们,开始预想接下来的行程:就这么一直站到放学,再然后被班主任叫去挨一顿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就可以解放了。
想了一会儿,易小墨无趣地收回心思,开始回味之前的梦。
“索菲娅……”,易小墨喃喃自语。
最近的白日梦真是奇怪,就像拍电影一样精彩,但是明明梦里的场景恢弘大气非常深刻,就像是亲身经历一般,一觉醒来却又记不起了。只知道做了一个气势磅礴的梦,就像抓不住的海市蜃楼,努力地抽调记忆就是回想不起来。可偏偏又能叫出梦里人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的主人在梦里扮演着什么角色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下课了,但易小墨仍然站着,他知道没希望回到座位上舒服地睡觉了,谁让他不长眼,得罪的是班主任。
“喂,易小墨,你是十万个不知道吗?”有同学模仿着班主任的语气在易小墨身上找乐子。
易小墨听后回以一个勉强的笑,那笑容就像是死人脸上挤出来的,比哭还难看,让讥笑的学生顿感无趣,摇摇头走了。易小墨也不说话,这种场面他都习惯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同龄人交往了,也不想知道该怎么去改变这个不知道。从初中算起,这是他待的第六所学校,还不到一学期,班里同学的名字易小墨都叫不上一半,他也不想去记,反正总会离开的,何必在意。
同班同学感觉易小墨就像个闷葫芦,平日里基本不和别人说话,除了睡觉就是被抽起来一问三不知。一周总有那么几次,易小墨会被班主任抽起来罚站,这似乎成了这个班里的保留节目。好在易小墨上课只是睡觉但不打呼噜,学习上只拖班级后腿但不惹是生非,同学们对他谈不上喜欢,也不怎么讨厌,他在班里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闹市区路边的广告箱,立在熙攘的人群中,独自放映着千篇一律的广告。会有路过的行人看上两眼,但没人会为了它驻足,没人会在意它的存在,路上有没有这么一个广告箱完全的无足轻重。完全。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终于响起。
如易小墨预想的一般,在同学们心安理得的嘲讽目光中他挨到了放学,然后又和素有“盖世太保”之称的班主任一番促膝长谈,在其苦口婆心的敦敦教诲和声色俱厉的威逼之下,易小墨大彻大悟的表示坚决不再犯后,才安然走出教师办公室。
这个时候的学校已经不热闹了,周五没有晚自习,在学校紧绷了一天的学生们归心似箭,除了趁天黑前抓紧时间在篮球场上打球的三两学生,偌大的校园几乎没有人影。
易小墨形单影只地走出校门,面无表情地望了眼灰暗的天空,深秋的白昼,越来越短了。
易小墨穿过学校后人气旺盛的小吃街,走过除节假日外都很清冷的公园,在整座城市的灯光开始亮起宣告夜生活展开时,他也差不多到了。
傍晚的灯红酒绿,穿梭的熙攘人群,无数个体的寂寞,堆砌出城市的喧嚣。
这个时段的城市惬意又迷乱,餐厅落地窗内的年轻情侣用微博上学来的段子生涩地调着情,抹布麻绳般的歌声从KTV里传出,加班后全身透着懒散的上班族,聚在广场上跳着俗不可耐的广场舞的大妈……与此同时,在某个破旧的美容店里,浓妆艳抹穿着廉价露肉装的女郎正姿势放荡地坐着,某条僻静小巷有瘾君子刚用完药陶醉在飘飘欲仙的幻境中无法自拔,还有某户人家里传出的锅碗瓢盆声中夹杂着楼下的狗吠。
城市就像让人们深陷其中的水泥丛林,它有着俗世的两面,光华和阴暗,人们是丛林的花,有的在这里绽放,有的在这里枯萎,但不管再光鲜或是再糟粕的惊鸿一瞥,最终都免不了在这人间烟火里零落成泥。
易小墨住的小区坐落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但他每晚先回的地方是一间充斥着浓醇药味的中药店,斑驳苍苍如一张泛黄的旧日历纸。易小墨记不得那是他呆过的第几个中药店了,他只知道他从出生到现在,跟着爷爷搬了好几次家,印象里爷爷一直一个人守着中药店,等到他放学归来便一同回家。他是闻着药材味长大的,却从未闻到过父母的气味,因为他的亲人只有爷爷。
易小墨走进药店前放缓了脚步,他得在脑中编个回来这么晚的理由,虽然爷爷不会在乎他上课睡觉这种小事,但他不想让爷爷知道。
走进药店,易小墨没立即听见爷爷那声熟悉的“回来了”。他看见三个奇怪的年青人站在店里,正好奇地打量这间普通的中药店。
说是奇怪,是因为三人中有一位是个和尚,看年龄不过二十,模样清秀眉宇通透,一袭素黑的僧袍,比易小墨印象中的普通和尚多了几分出尘和肃杀之气。
第二位是个五官冷俊的青年,穿着黑色的衬衣,戴一副无框眼镜,斯文又沉稳,第一眼就让人生出可靠的感觉。
最后一位是个女孩,裹着一双驼色的高筒鹿皮靴,深蓝的紧身牛仔裤,将她美好均匀的双腿线条完全勾勒出来,她上身却是一件连帽的黑色开衫卫衣,添了些许俏皮和慵懒。
女孩背对着易小墨,最先吸引他的是女孩的一瀑乌发,这让他想起了德芙巧克力的广告,甜丝丝,柔腻腻的,恍惚中还能看到那黑亮鉴人的秀发中似乎蕴着靛蓝色的蒙蒙光彩。
三人皆转头看向易小墨,那个女孩的眼仁乌黑如两颗黑宝石,瞬间就吸引了他,和她目光交错的刹那,易小墨骤然间有种身陷浩渺星空的错觉。他当场愣住。两颗流星耳坠在女孩般般入画的脸颊两边摇晃着闪闪发亮,像是两只讥笑他失态的小精灵。
那双眼睛的主人,必定受到了神的馈赠,否则怎会有那样一双让日月星辰也黯淡的瞳孔。或许是上帝嫌夜空太黑所以装上了月轮,或许是上帝怕月轮太过寂寞所以抹上了繁星,或许是上帝觉得繁星太过璀璨抢走了月轮的风头,于是将最亮的两颗星星偷偷摘下,藏进了仰望星空的瞳眸里。而现在那个被眷顾的女孩,就站在易小墨身前,用那双透澈的眼睛注视着他。
真美。
易小墨脑子中忽的闪过一个历史老师上课时讲的故事人物,就是让希腊和特洛伊打了十年战争的那个叫海伦的女人。海伦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话说希腊和特洛伊为了她打了十年的仗,战士们早已心倦神疲,怨声载道,但当战争结束后,战士们看到了亲自劳军的海伦,不禁感叹:即使再打十年也值得!
虽然关于特洛伊之战是否确有其事仍是考古学家和史学家争论不休的话题,但这个时候易小墨相信故事没准是真的,因为他真的看到了一个东方的“海伦”。
一切就像是画出来的,不,人的拙手怎可能绘描得出如此惊为天人的女孩,这分明是电脑PS出来的,可用PS这个词,又太亵渎眼前这道浑然天成的美。
白皙的脸颊如玉映皎月,婉约又不失英气的乌眉弯成一道动人心魄的弧,精致的琼鼻挺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度,粉润灵动的嘴唇向外展以点到为止的突,构成面孔的每一根线条就如那飞扬的修长睫毛一样扣人心弦,目视她的第一眼让人如心贴刀尖,那美就像利刃仿佛能挑开人心,锋锐到让人心痛,心痛到让人窒息。
整个世界都因为她而暗淡失色。如果她是衡量美的标准,易小墨在学校里见过的一些漂亮女生的评分跳楼式下降。以前他觉得一个女孩很美就是让人看后心情舒服就算,现在他明白真正的美是孤独的,是目睹后使人心颤的,如清傲的仙子远离庸俗的众生,在不胜寒的高处独自俯瞰,抬头仰望她的人,只需一眼,便可使其厌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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