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内地听了老阿婆的问话,一时也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知道一个寡妇如想与一个男人保持一种纯真正常的交往是多么的不易,在国人的眼里,这种正常的交往几乎是不可能的,孤男寡女之间所谓纯真的友谊,在大多数人眼里都只不过是一种掩耳盗铃鸡鸣狗盗的自欺欺人。不然怎么会有“寡妇门前是非多”的千古绝谈!怎么会有男女授受不亲的万古奇论?李内地想:在中国即便你不是寡妇门前,一个已婚女人与一个光棍男人相互来往密切也会招来是是非非,也是不正常的,也是不可容忍的大逆不道,何况……
老阿婆见李内地无言以对,便冷笑着说:我知道这个问题谁也给不出答案,唉!都说人的心灵深处是善良纯真的,我看倒是未必。“人之初性本善”?简直就是胡扯!李内地苦笑着看着皱纹满面的老阿婆,心里掂量着老阿婆那饱经风霜的经验之谈。——“是啊,人的心灵深处到底隐藏着的是善是恶?相信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会得出千千万万个不同的答案,那么让我们静下心来认真的思索一下这个问题。试想一下,如果现在老天眷恋您,忽然从天而降的给了您几百万,那么你的脑海中首先会出现些什么景象?而这些不自觉出现的东西,才是你最原始隐藏最深的骨子里的沉积。呵呵,我想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大脑中浮现出的不外乎是那些锦衣美食、物欲横流、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奢华景象。您别急于否认,难道您最先想到的是穷苦大众?您想到的是散尽浮财救苦救难?别在这儿违心的和我唱高调了,我知道您心灵深处骨子里和我一个熊样!谁也逃不出对物质的追求与向往,我在这里可以看透您的灵魂!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因为你我完全生活在两个不同的生活圈子里,完全可以敞开心扉的畅所欲言,而不必担心彼此的真诚与守口如瓶。善恶之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人心向善?长眼睛的您自己去看吧!鬼话是禁不起推敲的。”
李内地思索着老阿婆的话,也觉得老阿婆的经验之谈确有道理,他也觉得人的骨子里深藏的绝不是单纯的善良,不然那些春风得意锦衣膏粱,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怎么会昏庸到贪得无厌的丢了大好前程而锒铛入狱甚至丢了卿卿性命呢?孔圣人的“人之初性本善”讲的也太过绝对,你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无端的哭闹搅得生养他的父母们焦头烂额吗?没见过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无端的捏死一只昆虫?这难道也是性本善?李内地摇了摇头,内心叹息道:唉!看来世间万物都不是绝对的。善与恶也是相对的,绝不是绝对的一概而论那么简单。
李内地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不着边际,老阿婆此时却接着说道: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是存在真正的友谊的,可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难逃世俗的偏见,就逃不出这个“是非漫天飞,不说便宜谁”?的怪圈。所以至那次的教训之后,我便开始少言寡语,绝不红口白牙的讲他人的是非纶他人的短长,而且很少与人接触,尽量的避开那些是非之地,再不与那些无聊的妇人们谈论那些“东家长西家短,七个碟子八个碗”的闲言碎语。所以我也养成了独处的习惯,故此你们刚来时我是很少同你们讲话的。
李内地听到此,才彻底的解开了心中之谜。他想:难怪这个房东老阿婆总是一个人坐在院中,不愿与人交往,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来症结在此啊!他心中同时也豁然开朗的明白了,为何老阿婆与自己能敞开心扉开诚布公毫无顾忌的谈论过去,那正是因为自己同老阿婆完全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圈子当中。老阿婆同自己无论谈论到什么,也不必担心惹出是非烦恼,而自己又是一个毫无目地,不带有任何利益偏见,绝佳的聆听者。这不免令他由衷的敬佩起了这个饱经风霜历尽磨难的老阿婆的智慧。他懂得一个整日里少言寡语的孤独老人,心中是何等的渴望着能有一个无任何利益纠葛、无任何世俗偏见、无任何偏袒顾忌、无任何担心畏忌、不带有有色眼镜的聆听者的存在。
李内地想到此满怀敬意的对老阿婆说道:唉!人那,大多都是这个德性!每天不捕风捉影的说些别人的是非就好似缺了些什么,真正能做到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的又有几人那!老阿婆望着远方的海面,嘴角抽动着叹息道:唉!是啊!人啊!都觉得自己聪明,好像自己都是些能参透世事的智者。其实呢?哼哼!真是可笑之极,他们都忘了笑人不如人的道理。老阿婆轻蔑的冷笑了两声,接着说: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孩子也长大了两岁,已经可以独自的来往于象岛与龟岛之间。可那些无聊的传言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滑过而淡化,反而水涨船高的有增无减,且添枝加叶的令人啼笑皆非。我对此倒是不以为然,我心里始终认为“身正不怕影儿斜”,有就是有无就是无,强加于人的鬼话迟早是会被真实的现实所打破的。可那残疾的阿健却承受不了那些恶意的诽谤,他为了平息那些无端的捏造与诽谤,恶意的指责和陷害,便下了狠心,他把心一横,便毫无顾忌的做了龟岛上一个又聋又哑且长相丑陋的女人的上门女婿。唉!都是我们孤儿寡母害了他呀!他这样做是为了洗脱我的清白呀!唉……!老阿婆叹息着接着说道:不然他怎么会娶了那么个女人呢?那个聋哑女是龟岛上出了名的恶女悍妇,只要她稍有不顺便会大作大闹,连她的父母都经常受她的打骂,可怜那残疾阿健,为了还我个清白,愣是委屈的做了那恶妇的上门女婿,唉!他委曲求全的当了一年不到的上门女婿,便承受不了那个恶妇的彪悍折磨。他在绝望与痛苦之中选择了远走他乡,他这一走时至今日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流落到了何方。唉!可怜的阿健啊!……唉!……
后来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我也就不再担心他读书的事情了,每天专心的在合作社里劳动,那些个无聊的流言蜚语便也如花瓢叶落般的自消自灭了。本以为一切的苦难就此结束,苦尽甘来的日子就此来临,那时孩子认真的读书,学习上进,我努力的工作,收入渐多,日子也随着孩子的长大成人而渐趋好转。唉!可天有不测风云,哪成想就在孩子读完初中准备报考内地的高中之时,举国上下却闹起了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那时听说内地闹腾的不成个样子,什么文斗武斗的乱成了一锅粥。孩子想读高中的愿望自然是泡了汤。我们这些岛上的孤儿寡母一夜间竟变成了里通外国的反革命特务!说是我们离散多年的丈夫是台湾国民党的敌特人员。当时岛上的村委会被撤销,换成了象岛人民公社,原本的一个渔村也被划分成了两个生产队。原来的那个村长因为当初由国民党的军舰上跳海逃回,也被龟岛镇革委会抓去打成了反革命特务,下了大牢。象岛公社支部书记是龟岛革委会派来的一个大脑袋小细脖的郎姓男子担任,那狼书记是个外乡人,四十几岁的年纪,整天的穿着一套王八皮般的绿军装,由于他的脑袋特别的大,所以他的那顶绿军冒便整日滑稽的顶在他的头顶,到好似在他的头上趴了只绿盖的乌龟。他对岛上的生产捕鱼等生计毫不过问,几乎每天都召集了岛上东西两队的全体社员学习文件开批斗会,他鼓吹些什么“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什么“阶级斗争为刚,纲举目张”还说什么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说是要深挖狠批的揪出我们这些深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台湾特务,要批倒批臭还要踏上亿万只脚,让我们永不翻身。他又从龟岛带来了几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所谓的基干民兵,成天穿着和他一样的王八皮般的绿衣服,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在岛上耀武扬威的四处乱窜横冲直撞,他们各个歪戴着帽子斜瞪着眼酷似一群活土匪,那架势倒比当初的国民党大兵还要凶上几分。他们不时的就会闯进我们这些失了亲人,孤儿寡母的家中,胡翻乱找的寻找着我们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什么敌特电台,搞得岛上人心惶惶的诚惶诚恐。你想啊?我们这岛上几乎家家都有亲人被国民党大兵抓去了台湾,即便是自家没有,也都会与那些失了亲人的“敌特”人员瓜葛上亲属关系,他把这些人都定成了蒋匪特务,整个象島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个革命的干部群众!你说这可笑不可笑?老阿婆说道此,无奈的苦笑了两声,接着说:故此每天当那王八盖子狼书记召开全体社员开批斗大会之时,到场的社员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大眼瞪小眼的莫名其妙,各个心中疑惑不解的想:我们都是受害者呀!如今怎么都成了人民的敌人了?我们既然都是所谓的敌特分子那我们还谁批斗谁呀?那又有什么好批斗的呀?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难道我们失去了亲人也错了?这俗话说:法不责众,既然你把全岛上的人都定成了反革命的蒋匪特务,那特务和特务之间还有什么好批斗的呢?那不真成了“狗咬狗一嘴毛了吗”?所以大家便各个沉默不语的消极对抗。那王八盖子狼书记见批斗会难以进行,这些岛上的特务分子铁了心的投敌叛国与人民为敌,他便处心积虑的从龟岛上弄来了一伙胳膊上带着红袖标手里拿着红缨枪的红卫兵革命小将,那些红卫兵小将手拄着红缨枪,雄赳赳气昂昂的乘船来到了象島。待他们飒爽英姿的来到了公社临时搭起的批斗会场之时,我们这些所谓的“敌特”人员见了不免也觉得好笑。老阿婆讲道此,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微笑,她摇着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唉!那些个红卫兵小将竟都是些在龟岛读书,龟岛上和象島上人家的孩子!我们这里方圆百里就只有这两座,岛上的居民大多都是圈套圈的亲戚,那些个孩子们到了会场见了亲人,便乱哄哄的各自寻了自家的三亲六故,叔叔、大爷、姨娘、婶子、姑妈、外婆、的叫开了锅,一时间庄严的会场变成了亲友的聚会。那个王八盖子狼书记见此情景,便也气得无可奈何,他跳着脚的高喊了几句口号:阶级斗争不是请客吃饭……、要与敌特等反革命分子划清界限……、阶级斗争要触及灵魂……。可这偏僻的小岛毕竟不是内地,那些孩子们也只是认亲不认那些什么所谓的路线、方针、什么阶级、什么最高指示。那王八盖子狼书记见整个会场乱成了稀粥,最终也只能灰心丧气的草草收兵,他谋划已久的批斗会也只能就此闹剧般滑稽的结束了。老阿婆嘿嘿的笑了笑,喝了口水接着说:那个年代一切都混乱不堪,人们就如同无头的苍蝇般捋不出个头绪,生产已几乎停滞,捕鱼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都不务了正业,地里的地瓜无人照看,整天的全体社员都被那个王八盖子狼书记召集在公社里学习着最高指示,喊着不咸不淡的口号,什么“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你说那地瓜又分的什么阶级什么主义?这不纯粹是胡扯么?这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喊口号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毕竟不能当饭吃,地里的地瓜可不听你这一套,什么阶级斗争、什么斗私批修!到了秋后地里产出的地瓜少的可怜,各个长的跟驴粪胆子大小,村民们的生活又回到了捉襟见肘的窘态。大家每天干瘪着肚子还是照常的到公社听王八盖子狼书记演讲,学习着最高指示,有气无力的喊着口号,大家每天都是在高喊着:“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口号声中,饿得摇摇晃晃的离了会场,披着惨淡的星光回到穷困潦倒的家中。唉!日子谁说苦些可还能勉强维持着生活,可最苦的还是我们那些可怜的孩子。唉!我的孩子那时初中毕业后想升学是不可能了,那个年代,只要你有了海外关系,在戴上个敌特分子的帽子,别说什么参军啊、考大学啊、招个啊、这些都没了你的份儿,就是想安稳的过个日子,那也是痴心妄想。孩子百般无奈的离开学校回了象島,他那时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书读不成,想务农吧,可咱们这象島就那么几块巴掌大的田地,一个男人做这个也确实是委屈了他,想学着捕鱼吧,那个王八盖子狼书记又死活不肯让孩子入社,说是特务的后代不能加入革命的人民的公社。唉!你说这都是些什么狗屁的道理?孩子那时很懂事儿,他不忍心看着我又挨批斗又要干活养家,于是他便与我商量,要随着他在龟岛上的一个同学,去内地寻份儿工作。他那个同学的父亲,当时在内地的一个煤矿上工作,听说好像还是一个干部。我先时没有同意,我当时想:孩子还小,听说内地乱哄哄的,文化大革命闹得很凶,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怎能放心呢?再说他还是个孩子,他出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可后来我禁不住他每天的软磨硬泡,孩子又搬来了他的那个龟岛的同学,也来替他说情,说他父亲那里如何如何的好混生活,又说他父亲所在的那个矿上不看你是什么成分,只要肯出力,赚钱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我被他们磨得实在是没了法,又想到孩子在家成天被那个王八盖子狼书记叫去盘问,非说我们家里有敌特电台,硬要孩子坦白交代,骚扰的孩子成天的心烦意乱的寝食难安。我左思右想权衡了利弊之后,我把心一横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唉!老阿婆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接着说:现在我还清晰的记得,孩子临行前抹着眼泪对我说:妈!您就放心吧,我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了,我这次出去一定混出个样来再回来见您,也让那些瞧不起我们,背后说我们脏话的那些小人们看看我们是怎样过上好日子的。我当时听了孩子的话,激动得泪流满面,我抱着孩子那单薄的臂膀,激动的说:儿呀!你终于长大成人了!妈相信你一定会有出息的,但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无论做什么都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逞一时之能伤了身体,要是真的混不下去了,你就回来,这俗话说得好:“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啊”!你孤身在外千千万万的要多加小心啊!孩子也流着泪说:妈!您说的我都记下了,您就放心吧,我这次出去闯天下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您自己在家也要多保重,别和那个王八盖子生真气,他那种浑蛋不值得我们和他生气。我望着孩子那副充满志气却仍显稚嫩的脸庞,心想: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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