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依旧热闹,这热闹透着几分世俗的喧嚣,也映着几分红尘的繁华。
正堂中一幅巨大的屏风后,宛如珠落玉盘的琴音缓缓飘出,充斥在堂中的每一个角落。慕名而来的食客们十分默契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用餐时也没有一声异响发出。仿佛怕惊扰了屏风后那奏乐的美人,再也听不到这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仙乐。潇湘馆每日便是如此,虽是食馆却见不着半分世俗之气。
潇湘馆的后面是一片竹林,翠绿的的竹身上星星点点的全是血泪,正是那君山上闻名天下的“湘妃竹”。竹林深处有一座精致的小屋,细看之下,全是用翠竹搭建而成,显得十分雅致,在竹林的掩映下更凭添几分出尘的韵味。
一个小厮走进竹林中,他猛地吸了吸鼻子。此时的竹林中早已弥漫着一股清香,小厮贪婪的吸着这香气,涎水充满了他的一张嘴,又被他“咕咚”一声咽下。小厮径直来到竹屋前,踏上台阶,推开门接到屋内。
屋里的陈设极为简单,就只是正对门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而已,全是翠竹制成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道门帘,至于门帘后有什么那便不是他这小厮能知道的了。他此刻关心的是正对门的桌上放着的一个食盒,那里面放着的便是那“厨神”今日烹煮的佳肴。屋中的香味更胜竹林中十倍,小厮走近食盒,颤抖着将手伸向那食盒的盖子。半晌,小厮终究还是忍住了欲念,将食盒一把抱起出了小屋,因为有人传言那为无人得见的“厨神”就居住在这间竹屋中。
夜色很快便笼罩了大地,来潇湘馆的人也不似白日那么多了。跑了一天的跑堂正要坐下休息,却见大门处进来一个高大的黑衣汉子。这人双目如电,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慑人气势。潇湘馆往来之人不乏江湖豪客,跑堂一见之下便知这人定是江湖中人,忙上前去将他迎了进来。
黑衣汉子随意要了些点心,一壶酒,便自斟自酌起来。不多时,一壶老酒已然见底,黑衣汉子又要了一壶,仍旧是静静地自斟自酌。此时正堂中尚有四桌客人,黑衣汉子独占一桌,另三桌看样子都是些富贵人家。
一连喝了三壶老酒,四碟水煮花生后,堂中其他食客都已离去了,而这黑衣汉子却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样子,反是将一个伙计招了过去。
“伙计!”黑衣汉子淡淡道,“烦你去将这潇湘馆管事儿的人请来,我有要事相商!”
“这?”伙计有些迟疑,只是望着黑衣汉子。黑衣汉子突然转过脸来冷冷看了伙计一眼,伙计直觉浑身一震,恍似掉进了冰窟。黑衣汉子又转过脸去,伙计这才感觉好些,也不敢多言,忙向后堂去了。
不多时,一位三十开外,身形微胖的中年人来到黑衣汉子身旁。一拱手,客气的问道:“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在下何远,忝为这潇湘馆的大掌柜,不知先生邀在下前来有何见教?”
黑衣汉子也不起身,只是向何远一拱手,说道:“在下魂二,大掌柜有礼,请坐!”
何远见这人不起身,也不在意,在魂二对面坐下。又听魂二道:“大掌柜,在下今日偶得一物,斗胆猜测乃是贵馆之物,特来送还!”
“喔!”何远一听,回道,“先生可否与我一观?”
魂二微微一笑,自怀中掏出一物交予何远,“今日在城西,一个无赖不长眼撞上了我,却从怀中掉了这件东西出来,不知是不是贵馆之物?”
何远接过来一看,面色一怔,旋即道:“这正是敝馆之物,先生大恩,何远在此谢过,今日先生的一切花销均由敝馆负担。”又见桌上只有些水煮花生,便吩咐伙计道:“你去请陆师傅慢些回家,请他再烧几道佳肴上来!”
“且慢!”魂二叫住了伙计。
何远问道:“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魂二微微一笑道:“听闻贵馆有一位神秘的厨神,魂二此来一是送还贵馆之物;二来嘛,便是想尝尝这厨神的手艺,不知……”
何远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又笑道:“听先生口音不似岳州人,先生可是初到岳州?”
魂二点点头,何远接着说道:“难怪先生不知道这‘厨神’的规矩!”
“倒要请教!”魂二淡然道。
“先生有所不知,这位‘厨神’并非敝馆之人!”何远解释道,“他定下规矩,每日只烹一道。虽说如此,却也不是日日都烹。烹不烹,何时烹,这都全凭他高兴。先生来的不巧,今日‘厨神’已经烹过一道了!况且这‘厨神’神秘的紧,从来无人得见其真颜,要寻他只怕也寻不到啊!”
“这倒奇了!”魂二又道,“既然如此,你们平日又如何让他烹煮?”
“这倒不难!”何远回道,“客人若要‘厨神’烹煮,便要预先告知,由敝馆将客人的身份及要求一一记下,放在馆后的竹林中。若是纸条不见了,第二日在竹林中的小屋内便自然会有一道佳肴。”
“这位‘厨神’倒是个奇人”魂二冷哼一声,“只是如此一来,今日在下是注定没那口福尝尝‘厨神’的手艺了!”
何远听得魂二言语之间已略有怒意,忙赔笑道:“先生息怒!今日先生为敝馆送还此物,敝馆理应盛情款待,只是方才在下所言句句属实,非是我诓先生啊!再说敝馆往来之人也不乏江湖豪客,先生执意不信,这却有些难办了!”
“是有些难办!”魂二话语中的冷意又添了几分。何远还要解释,却听一个声音从内里传出来,“何掌柜不必多言,不过区区一道小菜。既然先生如此看得起李某,那便请先生稍待!”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抑郁之气。此时堂中除了魂二与何远、几个伙计外,再无他人,那声音却好似在耳边响起,中气十足。
“他姓李,是个高手!”魂二心中一惊,当下也大声回道,“想必阁下便是‘厨神’了,果然非同凡响,既然在此,何不出来一见?”
那声音又道:“先生非常之人,在下不过一个厨子而已,不见也罢!潇湘馆馆主是在下好友,先生送物之情便由在下来还了吧,先生稍待!”说罢便再也没有了声音,任凭魂二如何呼喊,那人再也没有回一句。
这时何远对魂二道:“既然‘厨神’应下了,先生便请稍稍等待片刻,恕在下不奉陪了!”说罢将堂中所有人都遣了下去,不一会的功夫,偌大的堂中便只剩下了魂二一人。
李逸到潇湘馆已有五年了,五年间他从未离开岳州一步。他喜爱烹饪,却不料因他怪异的规矩、神秘的身份以及绝妙的手艺而得了个‘厨神’的称号。他与楚炫是极好的朋友,相交已有十多年了,自从他来到潇湘馆后便一直居住在馆后竹林中的竹屋里。虽然有人猜测他是居于此地,却从来无人见过他,更不会想道那传的沸沸扬扬的‘厨神’竟是个眉疏目朗,略带一丝忧郁,二十多岁的美男子。知道他这‘厨神’身份的,只有一个人——潇湘馆馆主,楚炫。
这日他照旧为食客烹了菜,便如往日一般要去岳州城中走走,只是忽然又想起了楚炫前几日拜托他的事情来,他觉得这老友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想到此处也不再想出去了,索性便留在了居所。不料刚到晚上,潇湘馆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李逸居住的竹屋共有三间,正对大门一间,算是迎客之用;一间作休憩之用;剩下一间便是厨房了。李逸自答应魂二时起,在厨房已已然忙碌了小半个时辰。这时,门帘忽然被掀开,李逸右手托着一个玉盅走了出来。竹林中早已弥漫着阵阵清香,李逸穿过竹林,进了潇湘馆。
来到堂中一眼便见到那正自斟自酌的魂二。魂二一见他便笑道:“‘厨神’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何不过来一叙!”
“正要过来!”李逸淡淡的道,“倒让魂二先生久等了!”
“客气!”魂二道,“能尝到‘厨神’手艺,等再久又何妨?请坐!”
李逸在魂二对面坐下,将玉盅放在桌上,对魂二说道:“先生请!”说罢伸手揭开玉盅的盖子,登时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魂二往那玉盅内瞧去,却见盅内是一池清汤,边缘处点缀着一些墨绿色的东西,高低不一,各具形态,全是山峰模样,却是瞧不出是用什么食材雕琢而成。“山脚”处飘着些红绿之物,更远处还飘着一叶扁舟,细看之下竟是荷叶制成。此时山峰全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雨雾之中,恰似山间浮云绕翠峰,尽是一片飘渺的景色。说是一道佳肴,倒更像是一副水墨佳作。
魂二赞道:“小小玉盅,却齐纳山水天地云雾于内,足见‘厨神’胸中丘壑!当真是意境高远,气势恢弘。‘厨神’果真是名不虚传!不知这道佳肴叫做什么?”
“潇湘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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