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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惊醒过来，发现天上的日头早已浓得刺眼，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夜。
原来那是一个梦。
他想要起身，还未作势，顿觉刺骨疼痛从后背传来，只得不动。他转头，看着盈盈的碧蓝湖面，才知道自己还在映雪湖畔，想必那后面的马贼并没有追到此处。
吴老二见少爷醒来，过去将他扶起，送上从马车里取出的容器盛取的湖水。
叶云喝口水，看着自己身上那些用粗糙手法包扎的伤口，缠绕的是那些不吸水而难以止血的丝绸绢布，再看看远处白狐裘少女内襟的撕裂痕迹，也就明白大概，笑笑不语。
......
......
枣红马拉车离开映雪湖，重新上路，临走前他们装了不少水，自马贼留下的战马上割了一大块马肉，算作路途食粮。
这一次，换做吴老二驾车，只是他没什么经验，便与丫鬟思思一起扯着缰绳。叶云因受伤躺在马车内养伤，一旁坐着陆依然蹑手蹑脚地照料。
“其实你不必这样服侍我，大户人家小姐，天生就是干不来这些事情。”叶云喝了一大碗肉汤，面色红润不少，他微笑看着手忙脚乱扇炭炉的陆家千金，轻轻说道：“不如好好歇息，听老二说昨夜是你情急下出手才救回了我的性命。”
此时的叶云早已没了力气去装那风轻云淡，经历过昨夜，也没了心思去硬撑着展示什么男儿血性，不再作伪。
忙碌的陆依然歉然一笑，脸颊两侧陷出两点浅浅酒窝，看的叶云一阵恍惚，她说道：“还说什么我救下你的性命，要不是你挺身而出，就我那几下跟穆爷爷现学现卖的伎俩，早就不知道被掳去哪里了。”
“一手‘仙人指’，是穆老人所说握玄境方能使出的玄奥法门，但看你也就是入微的境界，想必强行越境使出，你的内伤更是不轻。”
陆依然道：“我这点儿气机紊乱，哪赶得上你这伤势，昨天我们包扎你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血，都快要吓死了。”
叶云问道：“你是穆老先生的弟子？”
“其实也不算，穆爷爷只是家里的老人之一，从小就十分疼我。一年前我得了一场大病，就连永安城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后来家里请了一位全真教的道长，他说让我拜他为师，修行全真功法才能去除病根。只是师父才教我三个月，就不知去了何处云游。”
“你是说，你修行了三个月，就成了实境，晋入入微。昨夜还强行御气，施展‘仙人指’神通？”
“是啊，只是我的天分实在太差，用不出穆爷爷的那种霸道。而且到了现在才把气机平稳，想来我是不太适合修行的。”
“......”
自尊心受了打击，叶云只好转移话题，他疑惑道：“也不知道那逐鹿原大枯顶是什么来路，以前就只听过一些什么‘三大匪’的评说，昨日一见，竟然是如此厉害。”
陆依然放下手中小扇，坐到叶云对面，擦擦头上香汗，同样疑惑说道：“以前也听家里老人说起过那大枯顶，据说是一群叛出冀北的流寇军队组成，但是没有细说。但是有人提到过那大枯顶的首领，是一个叫安景略的人，听说曾是冀北军的副统领，武艺高强。大供奉爷爷到他的杨家枪法赞不绝口，称他才是百年来真正领略杨家枪精义的奇人，比那杨渭熊不知道强了多少。”
叶云惊奇道：“这么说是军伍落草，怪不得行事风格如此杀伐果断。只是他们为什么要绑你，以他的目光，应该明白你们陆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吧。”
陆依然摊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叶云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说道：“说起来咱们见过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说话呀。”
的确如此，要说第一次见面，应该算是叶云在青县时对陆依然无意之中的一眼，其后就是在将军府，每一日在后花园里看似的无意之中擦肩而过。
陆依然低头不语。
车帘被掀开，缰绳牵扯得显然很吃力的吴老二问道：“少爷，咱们这是向哪去？”
叶云看了陆依然一眼，然后沉声道：“向北，大枯顶的马贼是从西边逐鹿原来的，想必他们定是会去咱们的来路堵截，所以我们不能回嘉陵。一路向北，直接去楼兰。”
......
......
几日后，一路行至真正的塞外荒地，已然看不见春日应有的青黄相接，遍地风沙滚笼草，寥寥人烟无处觅。
古城楼兰，千年前古国月氏的都城。
相传月氏国的覆灭有多种说法，一云是天灾降临，百年不遇的旱灾使得月氏国灾乱不断，平民奔逃，终至毁灭。而另一云，却是具有传奇色彩，一位来自西方佛国的僧人不远千里北行，于月氏传教，被当时国主视作异端百般羞辱，甚至最后将其烧死在楼兰城中，招致天怒降临，一夜之间，风沙将整个城市淹没。
无论是哪一种传说，都给楼兰古城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叶云看着遥遥仅剩破壁残垣的楼兰城池，总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马车缓缓驶进城中，其明亮的红漆宝盖，招惹了不少此处商贩的目光。在这里许多都是临时驻扎几日的货商牧民，然而楼兰的热闹也就仅是这几日便罢，春集过后，就要等到秋日才会汇集人群。
叶云四人选了一处较为偏僻的断墙之处安歇。他们的想法是在这里寻一商队，乔装打扮随他们回到关内，因为这红马红车太过显眼，总是不好行事。
吴老二和丫鬟思思在一起烹煮马肉，而叶云陆依然则坐在一处角落，安静看着偶尔牵马而过的货商。
吴老二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少爷，手肘一蹭思思，嘿嘿笑道：“你看他们两个，一个武道高手，一个大家闺秀，是不是很般配？”
思思嗔怒看了吴老二一眼，哼道：“就那小子，除了长得好看一些，哪还有配得上我家小姐的地方。一个是宁河水匪，一个是整个大隋朝最有财富的大小姐，你这个死书呆子，就别想美事儿了。”
吴老二也不生气，几日相处下来，他知道面前的丫鬟并不是那些大户人家里翳气指使之人，靠近了又说道：“我看你家小姐挺喜欢我家少爷的，没见那一天我家少爷受伤后急成了成了什么样子，我想这份情愫，就是书上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思思拿手拧了吴老二的胳膊，疼的吴老二面部开始抽搐，她气道：“别想美事，我家小姐是多少王公贵族都挤破脑袋都想招入门中的人儿，别以为你们救了我们一命，小姐就会以身相许，就算是小姐愿意，老爷那一关肯定是过不去的。”
吴老二揉揉胳膊，看着锅里逐渐泛白的马肉，叹息道：“大户人家就一定好吗，我以前也觉得富贵不愁，无忧无虑，可是后来跟着少爷走南闯北，虽受得奔波劳苦了些，但是总有一点儿在家里感受不到的乐趣。”
思思愕然，心想这人不会是读书读糊涂了吧，这样的话像是一个只会闷头读书的人说出来的吗。
夜幕又至，乌云厚重，似乎要压迫的人难以喘息。
叶云刚驱走一个纠缠着要买马的商人，蹲下身子映着篝火擦拭着自己的铁刀。
“小兄弟，这匹马什么价钱？”
“都说多少遍了，这匹马不......”叶云话还没说完，看见面前之人样子，诧异地说不出话。
这是一个剑客，因为他双手环胸，抱着一柄剑，一柄古意盎然的朴素长剑。
他一袭青衫，两鬓有发丝垂下，面容平静，眼眸从容，再次开口：“马是好马，鞍是好鞍。”他又看叶云手中的铁刀，淡淡说道：“刀亦是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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