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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在青萌芽芽的草地里安营,走了五六天,出了嘉陵关近千里,早就没了成形的道路。队伍依靠着前面常年北走的掌柜和老把子引路,借着天上的艳阳指引方向。
令人疑惑的是,如此长的路途走的是平平安安。一直都有传闻说那些被白马长枪杨秀赶出冀北沧州道的三十六寨匪徒余孽都逃到了关外谋生,可是叶云一路上已没有发现有些许碟子踩点的痕迹。
关外生活的北方荒民大体分两种,一是在那辽阔草原上纵横的王庭部落,因为地域因素有东帐王庭和西帐王庭之分;还有一群是生活在关外东北辽地的未开化牧民,隋人称之为辽人。
王庭荒人体格剽悍,善骑射,御弓马。百年之前挥师大举入侵中原,曾一度攻破孤悬关外的大隋王朝第一道防线锦州城,却被当时的冀北军拼尽全力,硬生生抗下了其势如破竹的摧城气势。经此一役,中原人算是见识到了那些原来自己看不起瞧不上的荒人勇魄,再也不敢小觑。不仅大隋多次加强冀北军兵力军饷配备,连与荒人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南国朝廷,都开始研究针对浩荡战马的对策。
所谓北贼兵伐,无非是抢些钱,抢些粮,顺道抢些中原俊俏娘们儿回营帐。之所以要抢,是因为他们除了羊和马便什么也没有了,中原的瓷器,丝绸绢布和作为流通物的银两都是他们所欠缺的,所以商贸地就显得十分重要。
楼兰城的存在是大隋和王庭双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毕竟得益处的是双方,而且近些年来双方关系逐渐缓和,楼兰的商贸交换规模也越来越大。
夜晚,商队在一处风化巨岩下安营休息,这是领队老把子的经验之谈。有巨物遮挡,既能避风寒又能防止篝火在茫茫夜色中过于耀眼,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云吴老二坐在篝火堆旁与车队伙计闲聊。几天共济的车马劳顿下来,双方关系也没了什么隔阂。
常福记的伙计马夫们知道这两人身份不一般,是嘉陵分号掌柜都不敢站直身子面对的那后两辆华贵马车上的大人物安排进车队,所以更是不敢怠慢,久而久之又觉两人亲切豪放的很,也早就忘记了啥身份,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
叶云喝着常福记伙计带出来的不知名烈酒,这是深受辽人喜欢的火辣感觉,湿寒季节最适宜不过,此时叶云喝着竟也忘记了多日的奔波劳苦。
一名伙计刚给那两辆华贵马车送完炭炉回来,告诉叶云说是第二辆马车上的老人要见他。
叶云看了一眼吴老二,见他正看书看得出神,摇摇头,随着那名伙计向马车走去。
华贵马车的两位明显不简单的马夫见叶云到来,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没有搜身或是什么,便放了他进马车。
今天是叶云二人守夜,本来是不需要他们两个做这种伤神事情,只是此行算“患难与共”,他们也就极力要求做到真正的“与共”。
吴老二不知道那位玄术师找自家少爷有什么事情,只是此时看见叶云正拿着一本《元气究考》眉开眼笑的看着,也就猜到了大概。
他很不识趣地说道:“在宁河的时候齐大爷就说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现在才看一些人家宗派子弟的启蒙读物,是不是晚了些?”
叶云合起书,丢到吴老二的竹栏子里,双手抱枕,躺在地上,说道:“我就从来没觉得老大说的话有啥子道理,早起的虫儿被鸟吃,现在还不知道谁是虫谁是鸟呢。最起码现在,我还没有自大到自认是鸟的程度。”
吴老二担忧道:“其实少爷,就算你能侥幸拜入剑山门下,也不见得能打得过那人,更别谈杀死他报仇了。毕竟他现在的名气和实力摆在那,兴许我们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等到你能打过他时,想必他就先老死了。”
“谁说咱们一定要打过他,才能杀死他。”
叶云看了一眼遥远无尽的夜色,狠戾说道:“抬头便是璀璨星空,何必在意脚下这细微瑕疵。怎么杀得死他,咱们就怎么杀他。去剑山修行只是为了防止面对他时连布局起局的机会都没有,不用练个十几二十年。”
吴老二沉默这几年少爷极少想自己表露什么仇恨,只是他明白,那时少爷性情刻意将这股仇恨隐藏在了心里。他都不记得有多少次少爷从恶梦中惊醒,每每都是喊得两个字:“住手!”
距今六年之前,重新掌权的卧玉狮左承宗开始清算众君之乱中的贼子,一场灭顶之灾降临到了吏部尚书叶修之的府邸。
当年还是一个小小书童的吴老二,不,那是应该叫吴之桂的八岁少年被家里长辈叫到藏书的阁楼上,与平常一起读书的少爷躲在一起。
在幼时模糊的记忆中,平日里安乐祥和的尚书府,那日显得格外肃穆。所有丫鬟家丁都被一个个身披黑袍的带刀大汉驱赶到前院,那个在阁楼里正好可以看到的地方。年龄都不过十岁的两个少年呆在阁楼上,却看见了他们不应该看到,也从未想过会看到的事情。
一把把泛着寒光的长刀落下,一颗颗往日里应挂着熟悉,和蔼,欢乐笑容的头颅应声而下,砸到地面,激起阵阵血花。
吴之桂看得大骇之下,正要惊叫出声,却被一只不大的手捂住了嘴唇。
那是少爷的手。
他这才想到,方才如果叫出声,定会被那些黑衣人发现。
他看着傍边的少爷,那个整日不学无术,只爱撒泼打诨,嬉皮笑脸的少爷,此时竟是十分安静地看着阁楼下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目光像是两团灼烧的火焰,他的紧咬的牙齿似是要齐齐崩断,他的另一只手已然紧握得嗤嗤作响。
那一日,是府内已经身负重伤的武管家胡成海护送他们两个出府,那一日,是那个读书是睡觉而被自己看不起的少爷带自己逃出了永安城。
吴之桂永远无法忘记那天如人间地狱般的场景,更无法忘记少爷那绝历阴森的双眼里透着的杀人意味。
后来终于自京师传出消息,数位曾一度权倾朝野的大臣文士悉数被降罪格杀,其中有君子剑之称,又是众君会青壮派的众君七子之一的叶尚书,败于国之王将的的宝象神将秦冲之手,饮剑自杀。之后秦冲亲手割下其头颅,悬挂在永安城头,以儆效尤。
......
......
叶云闭目养神,似乎在享受着塞外的夜风,又像是在回忆方才书籍上对元气的细致讲解。
吴老二也收起自己的书,左顾右看,往篝火里加了几把柴,把皮毯子往身上裹了裹。
野外有虫鸣,却忽然静止;静夜有风啸,却忽地夹杂不歇颤动。
叶云猛地睁眼,倏地起身向西远眺,又趴下身子,耳贴大地。感受着耳膜的越来越强烈的颤动。
“敌袭!敌袭!他娘的马贼来了!!!”
听到喊声的商队众人都纷纷慌乱起身,惊恐地望着远方,想要确认这个消息只是这个少年的顽劣谎报,但见夜幕的边缘已经依稀可见马匹身影,不由得大骇。
商队护卫从马车里抽出刀具,就连伙计们都配上了刀枪,在外行走虽然极少用到这些,但也是必备之物。
有些岁数的老把子面沉似水,这种情况出乎他的意料,却也没有像这些伙计慌乱无措,他拾起两支火把,对着远处的马贼一上一下地打着信号。但见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没有放缓的意思,他的脸色变得十分沉重,只得招呼伙计列队迎敌。
叶云也抽出铁刀,并让吴老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嗖”地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穿过篝火,直直钉在巨石石壁上,入石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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