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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王朝都城永安,并无雄伟的城墙,应该说是没有城墙。
四方无围,其边缘尽是延伸的郊宅民院。虽无墙,却很是宏大。绵延数千里的瓦舍白墙,毫无保留的展现出大国应有的无拒风范。
城分三周,外圈是民宅商楼,鳞次栉比,星罗棋布散在都城四周。繁荣气象,烟火不绝。
内圈是皇胄贵族的庭院金闺。或高墙大院,显尽皇贵之人大气所向,胸有纵横。或小家碧林,廊腰缦回。细致处,金玉贵气,小桥雅行。
都城中间,正是那名誉天下的大隋皇宫。所谓,潇湘林间潇湘意,紫禁城池紫禁灵。
世间,公认有两大瑰伟奇宫,一则是原吴国皇宫潇湘园林,二则就是大隋永安正中的这一座紫禁宫城。
与其说洛阳是一座城,倒不如说这紫禁宫独成一城。
这紫禁城是三百年前大隋太祖皇帝召集天下能工巧匠赴永安建造。当时洛国刚一统淮水南北州府大郡。威武雄兵披靡天下,所向无敌。形成西南吴国,东南元国,北方大隋三足鼎立局面。太祖为昭示天下其震世高功,在建立了这独领天下的庞大宫群。
高墙达十丈,城圈方圆三里,大小殿宇楼阁无数,如同匍匐在庸京地上沉睡的洪荒大兽。镇守着大隋,震慑着世间。
与这巨大宫殿群落相衬而显得微不足道的,是城南边缘的一座寺庙。
这座寺庙,是前些年刚刚建成,不在闹市,来着上香祈福的香客信徒却络绎不绝,香火旺盛。与大隋境内的佛门圣地之一灵山寺的庄严恢弘不同,这座寺庙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息,都说这里的供着的佛十分灵验,口口相传,便形成如今才、热闹繁荣景象。
“听说了么,王员外家里不生男丁,急的王员外整日去寻那偏方来正香火,取了四房小妾了,却生了八个女娃子。就因为去年来这‘白粟寺’拜了佛,上个月就有了个大胖小子儿。”
“这算什么,我家隔壁那个落魄穷书生,就是来这求了个上上签,立马就考上了那一年的解元郎。”
“......”
“......”
与白粟寺前庭的喧闹繁杂不同,其后院靠着一片清幽的杨树林。也不只是什么原因,前庭后院相隔并不遥远,这里只萦绕悠悠焚香静意,丝毫听不到那方香客的祈诵嚷声。
这里在白粟寺算是禁地,常日里连寺中沙弥也不得进入。
不大的后院,有一方棋坪。有两人,正在对弈。
发须早已花白的老翁,倚卧在那架黒木榻上,手里拈着一枚棋子,眯着眼睛,盯着棋盘,似要看清局势,又似寻觅时机,迟迟不肯放下。
他眉宇间陈这一股腐朽老气。微眯着双眼,却偶能露出矍铄的精芒。
城府,是对这位老翁最恰当的形容。静而卧榻,似烛灭枯木,动则幽远,如无尽深渊。仅仅是卧在那里,却让人没来由心生一种敬畏。
正是年过八旬的当朝太师,被人称作“卧玉狮”的左承宗。
而在棋坪另一畔,有资格与如今洛国一手遮天人物平席而坐的,竟是一个和尚。
“冀北的布局已然被破去,其实在我听闻那些大臣奏杨渭熊私通东帐蛮子的时候,就已经对再拿下冀北无望,我知道那萧仲良的本事,让杨渭熊邀请王庭入关,并不是为了给他在北边留条退路,而是为了封死我为他设计的两条路,而才给他一条真正的活路。挑拨东帐王庭和大隋关系,使得本来安定的边关局势再次紧张了起来,让冀北不能少了这么一个猛将镇守门户,这一手釜底抽薪使得明明白白,我竟是无可奈何。如今的局势如此,冀北已经不需要再分心思,可是棋盘西边,我不敢落子,需要有人来帮我将那处死局抹掉。”
左承宗轻声说着,因为上了年岁,显得细声细语。
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是在棋盘上的局势,还是他所思考的那处土地。
而与他对坐的和尚,就是那样淡然的坐在石凳上,他若不动,仿佛难以感受到他的存在。像是于这后院,这白粟寺融在一起,存在的难以察觉,存在的理所应当。
他面容普通,似是中年,身着一身白色僧衣,并不白而圣洁,能清晰看见灰尘与褶皱。在常人眼中,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和尚。
和尚静静的看着那位令人生畏的太师,并不答话。
左承宗收回拈着棋子的手,对他问道:“刀入西凉,剑北峰;幻花若谷,空不同。这两句词,老夫一直以为是何其幼稚。不过,在你看来,四尊与你,如何判个高下?”
和尚沉默半晌,然后平静答道:“小僧不是刀尊的对手。就算是,小僧也不会离开这永安城。”
他是出家人,所以不打诳语。
左承宗摇摇头,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失望,他没想到这个血罗汉会毫不做作地点出其意图,并拒绝地如此直接。他知道无法说服面前的人,缓缓落下那枚棋子,算是走过这一步。
左承宗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在老夫看来,你,并不适合下棋。”
和尚微微低首,歉然说道:“小僧站的太低,自然不是太师对手。太师与家师手谈,小僧只得在局中,看不清局势。想来有资格与太师对弈的,不过一手之人而已。”
左承宗笑了笑,说道:“这么有奉承气的话,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和尚双手合十,道:“并非奉承,此乃事实。”
左承宗咳嗽了两声,有些劳累,他苦笑问道:“再问个私人疑惑,纳兰元术那拙夫枯坐天外城,看似不沾染一丝庙堂江湖气运,也不趟佛道儒那三家的浑水,却敢自称天下第一。以你大罗汉境界,在这天下,能排第几?”
能排第几?自然问的是他修为实力。
白衣和尚稍一思索,平静道:“勉强能入前十。”
勉强能入前十,听起来是如此谦虚。
此世间何等浩瀚,大小国庭数十之数,修行者虽然稀少且神秘,可是谁要敢于说出这么一句话,一句让人觉得大言不惭的话,传了开去,定是要做这江湖人日后的笑资话柄。
但从这白衣和尚口中说出,如佛言真理般,朴实平淡却不容置疑。
左承宗微笑,很满意这个答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白衣和尚就常住在这白粟寺后院。他的法号与这寺庙一样,名为“白粟”。六年之前那场在永安城里掀起的惊涛骇浪里,他才是真正力挽狂澜的人物,而自己对他那个“血罗汉”的称呼,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自己因为旧疾,只能常年躺卧于软榻上,一应出游,只能有下人来伺候。就连朝会,皇帝都特旨自己这个太师免去,每日令人将朝会纪要文折抄录一份,送往那个黄杨林中的院落。
他又咳嗽了几声,有些痛苦。
已经没有几年好活。
留给自己,留给大隋的时间不多了。
有些事情,需要抓紧进行。
他所最惧怕的,是在还未完成那些事,会有人来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还好。
没有什么,比这白粟和尚呆在永安,更令自己放心的了。
......
......
“啥刀?啥花?你说慢点儿,老子听不懂啊!”
嘉陵城将军府,这是叶云他们在这里住的第七天。虽然叶云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要赶他们走的杨大将军竟会如此款待他和吴老二,甚至还为他们提供了最上等的厢房和随身奴仆,但是他很享受这出关前的豪奢生活。
此时,主仆二人正和老萧在后院扯着闲篇。
老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加重语气,说道:“是‘刀入西凉,剑北峰;幻花若谷,空不同’。你说你混江湖的,还是一个入微境的修行者,竟然连这句话都不知道,干脆回宁河打渔吧。”
“就你懂得多行了吧,少他娘在老子面前显摆,想想清楚你还欠老子二百两银子没还,快说说啥意思!”叶云骂道。
听到那二百两银子,老萧立马没了气势,但是也不想落了面子,就鼓着腮帮子,说道:“这句话是约莫二十多年前传出来的,暗指的是当时名动天下的四大武道宗师,不不,应该说是如今武道里尊圣一样的四个人。”
“哦?!”叶云来了兴趣,他一脚踹开闷头看书的吴老二,坐到老萧身旁,催促道:“快说,哪四个人?”
老萧见状,立马得意了起来,哼哼道:“这四大宗师,分别是那如今西凉王刀尊洛江山,北方剑山掌门剑尊元道,知返谷谷主幻尊庞观和半步道观的空尊李暮阳。”
“这四个人的本事可算是这世上的巅峰,虽然出了那西凉王外,基本都不在踏入世间了,但在二十年前,可是纵横天下的人物。”
叶云憧憬一笑,道:“那我日后说我是剑尊的弟子,岂不是没人敢招惹了。”
老萧不屑呵呵,抢过吴老二手里的甜饼,咬了一口,说道:“看来你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你拜入剑山的局势有多么严峻。你已为你能勉强和那薛清战成一个平手就能有登上那大雪山的资格和能力吗,简直了!要是这么容易,我也去剑山拜师去。”
叶云的好梦被老萧一语戳破,气道:“你不应经是白鹿书院的人了吗,难道不知道尊师重道的道理?要欺师灭祖拜入他门?”
老萧一脸无所谓,说道:“老师常说,‘求道不问出处’,他又怎会在意这些俗人看法。”
叶云切了一声,正要调笑几句,忽听院外长廊传来细碎轻巧的脚步声,神情一凛,猛地直起身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吴老二和老萧都很好奇,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身披白色狐裘大衣的娇小女子从长廊走过。这种狐皮,一寸的毛料便可是女子生的粉嫩白皙,一双玲珑的大眼如黑宝石般晶莹迷人,黑发用玉簪盘着,垂在后面,更添靓丽。
那女子见老萧吴老二都在看自己,微微停顿,微笑回礼,便继续向前走去,离开了院落。
身体紧绷的叶云听着渐远的脚步,如获大赦,登时放松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竟从额头上躺下了几点汗水。
吴老二和老萧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怪异,他们相视一笑,相视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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