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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上曹九千独自一人不知走了多少时日。他只记得翻了好多山,路过了好多的村子,一路上他一直装扮成一个憨傻的哑巴。一个人不敢再荒郊野外睡,沿路一直乞讨。遇到村子就找村子里无人居住的烂房子歇息。
长时间的走路让他精神有点萎靡,头发早已锈成了一片,走了一路遇到河水,泉水也不敢洗脸怕被人发现看穿他傻子的假身份。
现在的他哪怕是小小的失误,不管是病痛还是人祸也会要了他的命。所以他这一路走得格外小心。
身上的衣服倒是换了几件,夏天的黑油衣服也已经换下了,脚上穿的是从路边捡的烂了好多处的大人穿的大头皮鞋。
鞋有些太大,只好把自己露脚趾的单鞋套进大头皮鞋里,一走路呼踏呼踏的,极为不利索但好歹不在受冻了。
腿上的棉裤是前几天路过一户人家时给的,上身穿着一件烂的翻毛羊皮袄。皮袄没有扣子。用一根草绳寄在腰间。
眼睛里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剩下的只是痴呆、迷茫、无助与风尘疲惫之色。
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走在野外的路上要时时刻刻小心不被野兽袭击。每逢遇到村子还要防着不被人骗。雪天霜露还得防着不能让自己生病。能承受住这样的变故已经是他极限了。
漫漫的天气越来越冷。这几天乞讨来的东西大多是馒头饼子一类的东西,心底想着怕是要到年关了吧。又想起以前过年的时候,当下心情很是轻松。
刚过下午的时候。他翻过一座山站在山头远远地看见一个比较大一点的村子。心里不在提心吊胆被野兽袭击。人也精神了不少。但又扮回那个傻子的形象。加快脚步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进了村子大人们的吆喝声,小孩子的嬉笑声与单发鞭炮的炸响声,院子里的狗吠声。编制成一段美妙的音符。
他憨憨傻傻的找了个向着太阳的角落坐下打开背在身上的口袋。看看里面的储存的食物心里合计了一下要乘着还没过年的多要一点。
大过年的一个乞丐去了哪家哪家会高兴?合上口袋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朱红大门走去。
“噔—噔—蹬……”
他站在朱红的大门外敲着门。这家院里的狗在他还没敲门之前就跑到大门口,在门里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也不叫也不咬。
突然从院里传来一个男性苍老的声音,可能是老人年纪大了吧。扯着嗓子
“谁呀?”
他在门外一个劲的压着嗓子嗯……嗯……边“嗯”边敲着门。
院里的老人不耐烦的走过来打开门。开门的一瞬间早在门口的狗一跃扑了出去。把他压在身下探出血盆大口想咬他的脖子。
他一只手托着狗的下颌,一只手伸出二指在狗的心窝在的地方重重的点了上去。
他在外流浪多年早就有一套对方家狗野狗的方法。这时流浪乞讨必然要会的东西。
就在手指快要接触到狗的时候,旁边的老人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上来一把揪住狗背上的毛摔了出去。
狗被从他身上揪出去的一瞬间他做了个手足无措的惊慌表情。老人看着地上的曹九千走到身前一把拉起来看着他笑呵呵道:“你有什么事?”
他双眼看着老头做了一个用手扒饭的动作。
老人看了看他笑呵呵的道:“那你等会。”
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没一会老人拿了两张烧饼走出来递给他。
他拿着烧饼冲老人伸了了伸大拇指又是一拜带着憨傻的笑容转身抬脚的刹那老人漫不经心随口道
“时间长了不吃点盐很容易生病的。”
背对着老人的曹九千身子僵了一下,装作没听见抬腿就走。
老人看着渐渐走远的瘦小背影自言自语“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脚下窝着的狗委屈的低吠一声。随着老人进了院子。
这些事情对曹九千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他并没有停留一家一家的去敲门。
这过程中有白眼,有骂声,有同龄的孩子们追逐的用石块打他。他像一只丧家犬东躲西藏。
他早已习惯了白眼、骂声。默默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不会记恨或者是报复这些人,他心里只想着是要活下去去。村子里的人家一圈转下来收获不小。
只要敲开门的这些人家大多是会给点的。看看口袋里的食物。去村子里找了一间许久没人住的烂屋子进去把口袋藏起来。
转身出去捡柴禾。这些事是他现在的日程,只为了活下去。
他坐在火堆旁边,从怀里取出一个用烂报纸、烟盒做成的小本。
打开小本用柴棍烧下的黑炭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小本之上密密麻麻记得都是施舍过他的恩人。
例如小圆垻村,李三叔馒头俩个,陈七婶婶烙饼三张之类的东西。
他在五岁的时候就可以用英文从一数到一百了。七岁的时候就能把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诵读下来。
这些全是致力于他的母亲。他那个时候还很讨厌这些,但是后来的变故使的他不在有机会学这些。
记完账后小心翼翼的将账本贴身放好。伸手拿起一根树枝用树枝扒拉着火堆怔怔出神。天色漫漫的暗了下来。取出被子裹在身上靠着墙角和着衣服轻轻入睡。
又是一个清晨,这样的清晨他已经不记得过了几个了。阳光照在烂屋的墙壁上。曹九千缓缓转醒起身默默地收拾着身上的被子。收拾好一切又要踏上他迷茫的征程。好像天地之间摈弃的苦行僧,知道起点却不知道终点。
走出废弃的烂屋子满眼的银霜,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村里人家屋顶的烟囱里袅袅炊烟。看着这个好似世外桃源的地方,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走了。
太累,心累。但这里又不是他的归乡。眼睛了透出淡淡的哀伤,万般不情愿的朝着离开村子的路走去。
北风凛冽伸手紧了紧腰上的草绳。回头看看来时的路,转头继续默默的走着。
约莫快到中午的时候,隐隐听到后方山道上有马铃脆响的叮铛声,他瞬间绷紧神经停下身子。坐在路边的荒草里警惕的盯着声音传出的山道。
几分钟后,山顶首先出现的是一个骡子头,紧接着是一匹骡子拉着一辆农村比较简易的平板车。远远看去车上拉着几袋子东西,却不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车辕上坐着个年约六七旬的老汉。手里拿着鞭子闭着眼睛在哼哼西北民歌。骡子迈着矫健的步子一颠一颠的走在山路上。这时拉车的骡子喷出一道鼻息叫了一声,兀自停在那里竟然不肯再走。老汉诧异睁眼一看。
草丛里坐着一个小乞丐。拉住骡子跳下车。也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人老了本来眼睛就不好使了。远远地看到曹九千还以为遇到黄毛小鬼了。
当走到距离曹九千几步远的时候定睛看了看地上的这个孩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作孽呀,是哪家的狠心父母把孩子扔到这荒山野岭的?你们还不如在自家掐死他算了。在这荒山野岭只能让狼吃了让鹰叼了。
老汉充满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漫漫的走过来。
曹九千还以为老大爷走过来是要掐死他帮他得到解脱。眼睛里闪烁着惊恐但是他还不能动。
他在赌,赌老大爷不会掐死他。
此时的他蓬头垢面,一只手像抽筋似得,用不规则的形状挥舞着,而另一只手则握着半拳,只留出大拇指在嘴里吸允着,嘴角流出好多的口水。
完全就是一个弱智儿就是一个傻子——对没错是傻子。
这是他一路走来的暗招,在荒山野岭遇到人的时候他就会装傻子,如果他不扮演一个傻子在路上难免会遇到心存不轨的人。装成傻子,一般的路人都会过来看看,转身就走。或者是冷眼看待,断然不会去杀他,只是让他自生自灭。
今天遇到的这个老大爷是一个例外。活了六七十年的老人,早已对人生看得豁达与通透了。早已经不在惧怕业孽的报复。
杀人也是在救人。很可能会为了他今后不在受寒冷,饥饿之苦而结束了他的生命。
但这只是曹九千内心的想法。然而这一次他赌对了。当老人走进他身前看到他的烂行李,和讨饭的袋子之后。便明白了一切,蹲下身子卡着他的腋窝抱了起来。曹九千还以为要杀他,哭了起来挥舞着手臂抽打着老人,装成一个傻子对陌生人的恐惧和不信任。
老人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臂安抚着他。用黝黑苍老的手轻轻的擦去曹九千脸上的泪珠。
此时的他还在老人怀里扑腾着但相对的力度小了许多。老人用那双看尽世间百态的眼睛看了看他笑了笑。
在他眼里老人这一笑满含深意,好似看透了他的内心。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敬畏,对上年纪老人看透世事的一种敬畏。
老人抱着他转身朝骡车走去。
走到骡车旁边,把他放在平板车上靠着袋子。而老人又坐在了车辕上拿起鞭子,轻轻地在骡子屁股上敲了一下。骡子喷了一下鼻迈步的走了起来。
车刚走起来老人回头看了看他又回过头看着前方的山路到道:“沿着这条路再走三四个小时就到了甘州省肃州市那里有一家孤儿院。我只能把你送到哪里了。要是孤儿院也不收你,那你只能流落街头了。
命好,说不定有开铺子的好心人会收留你做个火头打个杂的小学徒。吃住都能解决。
如果……老人没往下说。
他明白命好就活着命歹一死。看着荒凉与长天一色的天地之间没来由的想起一首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不正是他的写照吗?前途迷茫流落天涯。更是相知无一人。一瞬间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生活的诅咒他逃不开躲不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已经离去,她们在九泉之下自然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哪怕再苦再累。既然逃不离躲不过那就坦然的面对、坦诚的接受它给自己带来的痛苦。生活进一步他就退一步避其锋芒。潜心积蓄力量等到有足够的力量在奋起反击将生活牢牢地压在身下玩弄它、羞辱它、强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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