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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热闹的被吓破胆,灰溜溜离开了,剩下那几个没被吓跑的,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不过有剑圣大人的捧剑童子在场,他们的本事只怕还不够看,除非是宗师境的修为。这点,莫枯不担心——像四两这么无聊搞出扮猪吃虎戏份的人毕竟少,所以,他仍旧惫懒地坐着,平平静静地看着那位修为最高的钱姓修士。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抓住机遇,钱山河牢记出门前父亲的交代。能坐在腹目居顶楼雅间,四两的家世一定显赫,再加上能雇一名修士当小厮,钱山河财认为四两至少是从三品以上实权官宦公子。钱山河更加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荡魔山的师父又有言在先:出门在外,不可给师门惹是生非。
那少年如此年轻就有持守境的修为,受教的宗门一定颇为不凡,至少荡魔山是没能力教出来这样弟子的。钱山河暗忖,虽然是受那位公子哥的邀请出手,万一真出事,那小厮的宗门追究起来,公子哥让他背黑锅怎么办?钱山河担心自己沦为这对主仆之争的牺牲品,得先试探一下:
“在下西川荡魔山钱山河,尊驾怎么称呼?”
四两抢先答道:“他叫莫枯,是我哥无意救下的一个散修。这不听说京城那边最近很热闹,让他陪我去看看来着。谁知一出门,这家伙就不听话了,老是欺负本公子。你们快快绑住他,让本公子抽他两个耳光解解气!”
“受恩于人,怎么能忘恩负义?”消除顾忌的钱山河斥道,“这样的无耻小人怎么还能学会修行?”
刚才还“尊驾”来着,这会就变成了无耻小人了?这变脸的本事真得了剑南杂耍艺人的真传,莫枯嗤笑道:“趋炎附势的人可以修行,忘恩负义的自然也能,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当莫枯讨厌某个人的时候,他的言语立马变得尖酸起来,就像武陵镇上那些妇人一样,能在瞬间点燃对方怒火,并且让人放弃动口,只想……动手!
钱山河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他不想表现出愤怒,不然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那个趋炎附势的人,但莫枯的话让他无法不愤怒。钱山河那张不算俊美但很是洁净的脸渐渐褪去臊红,转为阴沉,一团虚影在其头顶显化出来。
樵易把持守境理解为加持和守护,说道修请诸天神灵护佑灵身,佛门请驻世的佛菩萨加持菩提心。莫枯离开武陵镇后,陆续遇到的几名修士都高出持守境,秦州那位供奉更是踏入了宗师境,其修为已经达到勾动天地之威的境地。姑且不说宗师这等无法揣想的境界,但四两、易门海以及那箭修只比持守境高出一个境界,莫枯在战斗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其护灵。四两对此的解释是,有些修士入了三味境就会将护灵炼化入体,在道门这叫明心,佛门则称为见性,叫法不同,但结果都一样,护灵由此从台前隐到幕后,如非修士刻意显化,别人是无法看见的。但修士在持守境时,只要动用修为,不管修士愿不愿意,护灵都会默认显化。
莫枯的目光看似平静,但从始至终都在关注着钱山河聚元化灵的举动。
不可见但可感的元气纷纷从窗外涌入室内,钱山河身前缓缓生出一团氤氲。眨眼之间,那泛着淡墨色的氤氲快速壮大,就将钱山河的身形隐去,如一片雾霭。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出来,像是戴着枷锁的犯人正在黑暗牢狱中拖步行走。声音未歇,一只腐烂的,布满黑毛的大脚率先出现在莫枯眼前。那脚似要跨出浓雾,却被一道乌光挣破化成的未经打磨抛光的铁索锁住。
一声渗人的阴测怪笑传入莫枯耳中,让他想起小时候听到的夜枭啼叫,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半氤氲元气散尽后,莫枯就看到一只浑身上下都绑满铁索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无头魔影。
荡魔山钱山河的护灵竟然是一尊被锁缚魔相?
据说只有那些被天下修士视为公敌的魔门修士才会选择魔相做为护灵吗,荡魔山这个从名字上就知道不可能是魔门传承的宗门,其弟子怎么——莫枯看着那些比之模糊魔相更栩栩如生的铁索,明白了其中道理——镇魔者正。
莫枯的猜想是对的。
不管是西川荡魔山还是已跌落七大宗门之列的镇魔殿,都不禁,甚至会鼓励门下弟子选择魔相作为护灵。像镇魔殿的最高殿堂中,便有数十尊远古大魔塑像供弟子参悟。但是,要真想选用这些凶神恶煞极有震慑力的魔相做护灵还有个条件——魔相必须是被镇压的,这寓意镇魔,而非魔门修士那样对魔主依附臣服。
……
钱山河身前的魔相很高而且很大,让腹目居原本宽绰的顶楼变得狭小。个头大的,往往灵活性不足。石散名在教莫枯打架的时候,曾结合自身军伍经历告诫莫枯,遇到膀大腰圆的“敌人”时要用小巧刁钻的手法游斗。可这个结论在莫枯遇到风少言的时候就不攻自破,现在瞧见对方这样庞大的魔相,拿不准它行动起来是否快速灵活。
就在莫枯暗自思索若与四两易地而处,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战斗的时候,那尊魔相动了。黑黝黝如蟒蛇粗细的双臂向天一托,然后猛然朝地板砸下,宛如实质的铁索一阵哗啦,一声沉闷的撞击从红木地板与那对魔掌之间响起,擦抹得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扬起一片灰蒙蒙的,如尘色却轻如雾絮的元气碎片,那些挨近的桌子椅子一经碰触,便坍塌成一堆柴火。
莫枯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修行者,但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之前秦州供奉的修为境界是高出钱山河太多,但起手的声势可没钱山河这么唬人。在身前桌椅被摧毁的那一刻,莫枯作势冷哼了一声,那边四两立马哇哇大叫:“钱兄弟,请小心,我感觉他要驱动飞剑伤你了!”
那飞剑并没如四两所说“挣脱”他的束缚,依旧稳稳地被四两抱着。但莫枯头顶那柄应该是四两剑道护灵的气剑瞬间出现在“主人”身前,剑身向下斜斜一划,如人执笔写了一个“一”字,便让那些元气激流望而却步。
魔相似怒似警惕,然后瞬间消散于场间。
这让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店小二有些始料未及,这难道就是雄赳赳的出场,灰溜溜的下台?人家台上报幕的角色也不止这点戏份啊!
虽然现在莫枯的眼界比店小二高出一些,但也不明就里,好在四两暗中传音解释:“钱山河境界低,他的护灵不但不具备直接伤人的能力,还很容易受伤致使钱山河自身遭反噬,它的功用只在利用比修士本身更亲近元气的特点来作为修士念力与天地之间的桥梁,所以钱山河试探之后就收回魔相放在身后。”
果然如四两所说,那头消失的魔相在钱山河身后显化出来,但这次,魔掌之中握了一把刀。相由心生,对方轻描淡写就化解他的试探性攻击,钱山河钱不敢不慎重对待。
西川荡魔山地处剑南道西塞,与天下七宗中的剑阁比邻而居,但钱山河与那些据说俊秀雅致的剑阁弟子明显不同,他单手下垂,然后在身前斜上而挥,就像随手丢出稻田里晒干的土块。
钱山河出手很粗糙,再高明的画师也看不到任何美感,尤其他身后的那头魔相动作也如其一致,这画面甚至有些滑稽,但在钱山河挥手的那一刻,一股凌厉的刀风朝莫枯迎面劈去。
如果没有四两,莫枯只能后退或是欺身贴近钱山河以避开,现在,他没有退,也没有近,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因为那柄飞剑化作一抹流光到了身前,在空中虚划三道,便将莫枯与那道刀气隔绝。
莫枯觉得四两这手法与剑修惯用的剑气侵伐截然不同,反倒有些类似那个秦州供奉的冰狱技法有些类似,难道这家伙的悟性真高超到凡所见皆可领悟的地步?据说数百年来只有那位绝代飞升的太史公才有此悟性啊——难怪他能成为剑圣大人的捧剑童子!
“你看出来了?不用吃惊,我悟性虽然不错,还不至于变态到那种地步,那天在瞎子观外,有人教给我的。”耳边响起四两丝线般的声音,莫枯微微失神,又听见四两说道:“魔相上的那道铁链是钱山河费花费最大心力凝结的,可在战斗中不但没什么实际功用反而是致命弱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和镇魔殿那些修士一样,镇魔器物一定要比魔相更凝实,否则修士就会入魔。”
“如果那道铁链被斩断,钱山河会被魔相反噬,轻着受伤,重者念力全失,永远无法复原成为废人。不过,除非生死相向,通常情况下没人这么做。”
为了使莫枯的认知更直观,飞剑一转,直奔魔相身上的铁链而去。钱山河大怒的同时更多的是惊恐,急忙以手做刀,朝剑身斩去。
“你肯定要说,既然有这么多坏处,他们为什么还会选择魔相做护灵,这其中的原因等你到了持守境就明白了,就算我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连生念境都没入的莫枯不是好高骛远的人,他并不想花太多心思去深入了解持守境的秘密,对他来说,搞清楚持守的战斗方式就足够了。可惜的是,在四两那出神入化的飞剑面前,这位荡魔山弟子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无法发挥出全部手段,这不,那飞剑就循着空子搁下钱山河一截衣袖。如果四两真动了杀心,钱山河已经是个独臂人了。
很有演戏天赋的四两大声咋呼:“钱兄,你断袖了啊?”
你袖子断了和你断袖了,是两个决然不同的一起。前汉承平皇帝断袖的典故天下皆知,这让钱山河羞怒,看莫枯的眼神有些杀气。几招过后,钱山河也没有太大把握战胜对方,甚至再保守一点评估双方实力,他战败的可能性还大一些,钱山河暗中朝其他几个师兄弟使了个眼色,浑不知自己正被人戏耍,其他几个西川荡魔山弟子各自祭出护灵。
明明听得出来四两是在调笑,为什么你连瞪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却把火气都冲我发?钱山河的行为让莫枯想起那个不敢朝四两和易门海发怒,只迁怒在他身上的赵栓。
为什么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士,都这幅欺软怕硬的德行?
魔影围拢中的莫枯终于离开坐椅,负手而立,横眉说道:
从来都是,闹市阔谈轻王侯,转身摇尾走狗。且悬镜,悬镜人面是妖丑。
当年,三更战败长空阁主的某个师叔之后,乘势挑战阁主本人,未果。三更剑意疏狂不得宣泄,于是在长空阁主闭关的孤承山顶颂念了六言剑前四句剑诀,破掉了长空剑阁护山阵法。从此,这四句剑诀人尽皆知,不管是修行界还是尘世间。
——莫枯这声念白正是当日三更颂念的第一句剑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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