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今天、还有将来,
落叶正在覆盖这里哦,
默克,默克,你在哪里?
还像前天一样轻轻的出现吧……”
长长的银发披散在实木地板上,覆盖了跪坐在身后的脚,宽大的窗透进秋日明朗的日光,发丝像银一般发亮。莉黛特轻柔地摇晃着头,哼唱一首浅淡到如同吟诵诗文的歌。
“默克啊,默克,你今天会来的吧?
可是啊,默克,你昨天没有来过……
昨天是哪一天呢?
昨天不是今天,
所以你会来的吧?……”
她忽然站起来,转身,银发随着身体的旋转纷飞,她是张开羽翼的天使。
“莉莉……”夏默克张开双臂,莉黛特毫不迟疑地扑进他的怀里,夏默克握着她柔顺的银发,小心得如同呵护一朵娇弱的百合。他抱着莉黛特的双臂渐渐松懈,忽然滑下去双膝跪地,莉黛特弯下腰仍抱着他的脖子,夏默克把脸埋进她臂弯里:“……莉莉……莉莉……我还要活下去……我想要一个家……莉莉……拜托……快好起来啊莉莉……”
“当然啦……默克,你当然得活下去。”莉黛特笑着说,“可是,默克,我可能离不开这里了啊……但是默克一定要有个家才行啊,默克,你……结婚吧。”
夏默克没有回答她,而是又用力地抱紧她。
“为什么呢,默克。”莉黛特抬头望着窗外,“为什么兰小姐要让人在日落之前把窗子从外面遮上呢?火烧云……这个季节的火烧云最美丽了啊……爸爸最喜欢火烧云了……莉莉也……很喜欢……”
她的眼中有两行泪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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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格洛夫的秋天干燥而明媚,对于四处走动再合适不过。
陈易将携夫人走访十三姬的活动安排在此时,作为风平浪静之后的小小慰问,虽然并不是每个家族的族长都欢迎新主子前来施威,但多少也为了将来与这对煞星的相处做提前准备而接受了。
兰皓哲对陈氏夫妇很老实地说不太高兴他们把自己放在第一站。
这位总是把眼睛眯成一条弯月微笑着的老板还有一个比陈易大四五岁的妹妹,“我兰茵茵可是很公道的呦!”兰皓哲的妹妹在讲到兰家覆盖全球的福利事业的时候张着一双清澈善意的眸子语气笃定地说着,“所有的病人残疾人还有孤儿都是很坚强很值得我们尊敬的!那些有良好的家庭教育各种好的待遇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要我们家的福利?像那种贪得无厌的家伙不能创造价值的家伙又没有值得同情的地方的寄生虫就应该都杀了埋到我们的孤儿院后院做种菜的肥料!”
“真是公道得令人感动。”陈易点头。
“请陈老板不要再敲兰家的竹杠了吧。”兰皓哲则是很担忧地看着常瑛强调自家保险业的存亡问题。
常瑛看着他胸前的族徽——一株被十三颗繁星包围的紫罗兰。
“兰家是永远的第十三位。”她想起陈易说的。
“路老板的母亲就是兰皓哲的姑母,兰家健康的基因调和了先前路家多病早逝的传统,所以路老板直到今天还不用着急后代的问题。”陈易说。
“可是路老主席甚为高寿啊。”常瑛驳了他。
“祸害遗千年。”陈易解释道。
常瑛总觉得自己在哪里也说过这句话。
“我听说由兰家和路家合作建造而由兰家单独管辖的梅兰肯多精神病院里面关押着许多特别的病患,这样安全么?”常瑛在离开后问陈易。
“梅兰肯多的疯子有什么可怕?那里的院长才是疯子中的疯子。”陈易说着从车窗内远远地望着宅子窗内的兰皓哲,“而且还关不住。”
既然决定了倒序,下一站显然就不是很熟知的家族了,至少对常瑛来说,这一段时间这个家族都没有怎么抛头露脸。
“嘿!陈老板!您是来做客的嘛就干脆留下来跳个舞吧!我可是正在策划今年的圣诞和新年舞会呢!”一个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皮肤黝黑年纪尚小头顶扣着白头巾身穿白色长袍的少年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他们视线里,而且说什么都不肯坐着好好说话——他的头巾一角绣着族徽:“浸没的水仙”。
“别告诉我你又策划让我跳个开场。”陈易说,“辛格老板。”
“陈老板的舞技可是大师水准。”老板图卡辛格说着对常瑛挤眉弄眼,“夫人还不知道吧?我可告诉您啦,他平常不怎么爱动,不过一旦被公开宣布要登台献艺,他就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请适可而止,辛格老板。”陈易瞪他一眼。
“那好吧,我来跳开场,像我这样的社交生物用来点燃气氛再好不过了。”图卡辛格说着蹬地转了一个圈,“唉——举世无双歌舞双馨的我不能做压轴,简直是年终舞会的一大憾事!”
常瑛以为他故意说笑,不禁撇嘴,图卡辛格却一脸迷茫:“夫人,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做功课”的时候和陈易的对话。
“辛格老板的家族主体产业是什么呢?”
“石油。”
“好像是个进驻不久的新家族?”
“嗯,三十一年前,替代了消失的夏氏宗族的名额。”
“噢……”
踏进又一家大门的时候,迎面墙上浮雕着一朵倒置的鸢尾花,如烟火绽开般美丽的鸢尾花瓣下站着道尔家族的族长康斯坦丁,他的银发在光芒下闪闪发亮。
“承蒙陈老板对表妹的关照。”他举止颇为绅士,甚至带些十八世纪的遗风。
“您居然知道她回来了啊,道尔老板。”陈易在讽刺他。
“当然了,即便奉行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对一些大变故还是有印象的。”康斯坦丁·道尔说着,忽然很好奇的看了看常瑛道,“夫人,要不是看到您,我还真以为陈老板是位不婚族呢。”
“道尔老板,您真的不知道我之前已结过两次婚?”陈易把他的视线拽回来。
“咦?”康斯坦丁很是意外,“您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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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诺夫家族的人都生得白熊般又高又膀,原本便有的皇族傲慢气质更显得不可一世,可正如其族徽一样,他们正如同被牢笼囚禁起来的郁金香,再怎么高贵的出身在这里也不过是陈易眼底的一撇倒影而已。
“罗曼诺夫老板。”陈易这么一说便当做是问好了,而面前拿鼻孔看人的加洛林·罗曼诺夫只是把高高的鼻梁一皱,发出一声冷哼:“陈老板。”
“说心里话,本人并不觉得您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如何优异。”加洛林在听罢陈易不怀好意的寒暄之后开始挑剔起他来,“你们家族的恶劣无论多久都不会改变,你本人也劣迹斑斑擢发难数,不过即便这些状况能改变又能怎么样,整个纳格洛夫就没有一个像样的族长,常功盛在我看来还算是上一辈里正经点的了,可我们这一代里却没一个,曾祖早就知道加盟十三姬是这种状况,所以我们家族要一直保持中立,而你,尤其你,陈老板,永远不要想我会给你提供什么支持。”
“孤芳自赏目中无人是他们家族的通病。”陈易在出来的时候对常瑛道,“不过,他们家的腐败也没少到哪里去。”
到了下一家之后,仿佛之前的古怪气氛都一扫而空,瓦尔德家族的族长趁着闲来无事心情甚佳,亲自为两位客人调了酒。
“陈老板,我真想不到您能把瑛给擒住呢。”族长维多利亚端着杯子坐下来,她是位有着咖色披肩直发的美人,个子高挑且成熟知性,目光中蕴含着天然的母性光辉,她声音微哑又声调较低,即便旁人猜出单身的她已三十出头年纪不轻,她也微笑着全然不介意。作为一个女子继承制家族的族长,她就像母系氏族的母性符号一般神秘而端庄。
“瓦尔德老板怕是搞错了谁擒谁吧。”陈易低头深情地凝视常瑛。
“陈老板哄起人来还真有一套。”维多利亚调笑着,她笑得很浅,一株桔梗花从大张的蛇口中钻出,这一幕被浇铸成白金的徽饰,纹丝不动的别在她的头发上。
在瓦尔德家喝了两杯,借着情绪大好,夫妻两人干脆继续走访剩下的家族。
交叉双剑刺穿的并蒂莲——林氏家族的族徽落进眼帘。
这个家族有着独特的遗传基因,双胞胎出生率高得不可思议。
“我们家族的双子继承制意思是:假如其中一位族长生了一对双胞胎而另一位没生双胞胎,那么继承者则是这对双胞胎。”姐姐林木说道。
“如果两位族长都生了双胞胎,那么就由这两对双胞胎来决定哪对当族长,哪对坐镇元老院。”妹妹林叶接着介绍。
“如果两位族长都没有生双胞胎,当然这种可能很小,那么两位族长的独子(女)就一起继承。”她们干脆异口同声了。
“我觉得她们排练过。”常瑛回到车上以后对陈易说。
“接触多了你就会发现她们甚至不需要排练。”陈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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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亚抱着六岁的弟弟杰夫,他们领口的同一位置绣着浴火的风信子,那孩子正用一双小鹿样水灵灵的眼睛和他姐姐一样在诡异地洞察着别人脸上的表情。
艾丽亚:“陈易,陈老板,别来无恙啊,呵呵呵,你都娶了我亲爱的常瑛了还来我家干什么啊我父亲今天不想看见你而且以后也不想看见你这口蜜腹剑的嘴脸了,杰夫你记着以后继位了可不要跟这种人一起玩啊,他简直坏透了,连血都是黑色的。”
“艾丽亚……这时候就不要闹别扭嘛。”常瑛这时候只剩下了维护自己未婚夫的道理。
“克里斯普小姐的赞誉陈某心领了。”陈易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陈某顺便也祝福您与程老板那种人和谐美满天长地久。”
“陈易你快滚。”艾丽亚乐呵呵地道。
米歇尔家族的现任族长同样是位单身的女族长,但她比维多利亚却要年轻得多。一头清爽干练的短发,满目透着精明和强势,身后站着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却更显沉稳的胞弟比利——与陈易同龄的贝拉·米歇尔族长,正用和前一站艾丽亚一般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审视着自己的来宾。
他们的族徽是流泪的左眼下盛开的石楠。
“米歇尔老板,您不欢迎我?”陈易问着,贝拉不回答他,而是仰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弟弟。
“是的,陈老板,我们非常不欢迎。”比利点头礼貌地替姐姐作答。
因为莉黛特的病情,洛佩兹家族唯一的嫡系继承人不能承担起族长的重任,因而洛佩兹家族选取了元老院中的某些元老在莉黛特康复回家之前代理族长职能,但是族长的头衔仍旧是莉黛特。
觉得元老院的人对自己和自己的夫人早就认识的很清楚了,陈易直接跳过了洛佩兹家族去找程利绪,这次会见的地点被程利绪选在了实验室外的会客厅,他将家族的族徽摆在了桌子上——一颗人的头骨,颅骨的骨缝里插了一支嫣红怒放的曼珠沙华。
陈易在程利绪进客厅之前向常瑛表示,他很多次想要摸摸那颗脑袋。
“也许那是他父亲的呢。”陈易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准备恶作剧的孩子一样两眼放光。
不过,到底他还是没好意思下手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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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克政托着一朵凋谢的玫瑰,坐在自家的充满水墨残荷意蕴美的荷花塘边上透气。
深色的军装上绣着魔爪,魔爪中托着娇艳欲滴的玫瑰,玫瑰在流血。
“老板,陈老板已经回去了。”国枝走上来,在他身后道。
“就知道他懒得来,可偏偏我有事得当面说。”路克政把玫瑰花丢进池塘,“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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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成都。
丹·米勒掏出烟盒向面前的黑暗丢出去,对面一双粗糙的手突然出现在光亮中抓住了飞过来的小小烟盒,灵活地打开来一次捏了三根烟叼在嘴里,米勒先生刚准备把打火机给他也扔过去,想了想便作罢,对方看到他把打火机收了起来,哈哈大笑。
“您怎么就舍不得您那老古董打火机啊?碰都不让碰一下!”男人的声音透着一股粗野,他叼着那三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国产草根烟,穿着锃亮皮鞋的大脚“铿”一声搭在自己与米勒先生之间的紫檀木办公桌上,“算啦算啦!每次都是这样!”他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温和下来的意思,照旧把平常的话也说得跟呼号一样语气强烈,他的嗓门大得出奇,嗓音破得也与公鸭有得一拼,可是他自己却很乐于用这副难听的嗓子来骚扰听者的耳朵。
“哎嘿嘿嘿嘿嘿!!我听说小陈易又上了时代周刊?混得不错嘛!”他的大手在抽屉里摸出打火机来,点上三根烟,极其陶醉地大口吞云吐雾起来,“我有多久没见到他啦?好像也没有太久嘛!可是既然他又堂而皇之地在我眼前搞这些玄虚,我就得再去看看他了是不是?米勒先生,这小子上次求得着你,就说明他早就卯足了力气要跟我较劲!哎嘿嘿嘿嘿嘿!!小陈易呀小陈易,让我抓到马脚我可饶不了他!哎嘿嘿嘿嘿嘿……”
这个男人突然将脚从紫檀桌上放下,黑色中逐渐裂解出一个高大魁梧的影子,他站了起来,走进月光的照射中,紧叼着烟卷的牙齿反射着闪亮的寒光,笑声从他那破锣般的嗓子里哼出来,他如站在鹰的老巢之中向下俯视着这个繁华拥挤的都市,比鹰隼还要犀利的目光几乎打透地层把整个文明的历史陈迹全数钉穿。丹·米勒一声不吭的坐在桌子前把弄着他宝贝的打火机,淡定地看着他面前那个沉浸在自己想象中正兴奋的男人一个人在那里发神经,他见这场面也不是一次了,只要是和那个世界有关的事,面前这个粗犷的汉子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欢脱。
手指衔起三根烟卷,男人眼里的笑转瞬沉没,*着公鸭嗓柔和道:“等了你十年——我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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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狂的音乐在陈宅中高奏,修长的手指敲击琴键如同敲醒盘踞在空旷巨大的陈宅墙壁中沉睡的魔鬼,音符追逐指尖上下翻飞,织出一幅焦黑混合着血红的战争画卷,唱诗般描金绘彩,既压抑又痛快,钢琴半梦半醒,手指在琴键上急速奔逃,这是为警醒而演奏,这是陈氏宗族骨血中的吟诵,这是午夜绝响。
陈易半眯的眼眸睁开,他凭借记忆中血溅般密密麻麻的音符*纵自己的双手,将一曲战后挽歌奏响到淋漓尽致,如同赤脚在战火烧灼的土地上舞蹈,如同恍惚间望断壁残垣围绕身体旋转,节奏明快而又深沉,好比战火纷飞后骤然沉寂的世界,又被一场新生再次点燃,穿过硝烟穿越烧焦的大地废墟之下猛然掀起的狂飙,那场未完结的战役将要在下一个瞬间被打响,新来泣血的生灵会回归这个地点去覆盖曾经的遍野哀鸿,繁华过的世界无数次在炮火声中化为一片渺弥的飞灰,深刻在土地上的壕沟会被抹平,印刻在史册上的痕迹会被消除,可时光喜欢揭开民族心灵上的伤疤,把血淋淋的过去用现世的再会一次又一次烙印在新的人们的眼前,一如在伤口上洒上香甜的蜂蜜,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就像杀戮永无休止,就像历史不断重演,然而沧海桑田,经历过变迁抛光的反抗却会被当做不屈的意志得以永生。
这是这个时代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一遍又一遍地演奏,一次又一次敲击,指尖麻木,琴键发烫。
常瑛和着旋律赤足在偌大的厅堂中旋转,猩红的绸缎缠绕雪白的胴体,在她凌乱的步伐中翻卷,她边舞着边仰起头望着陈家高耸的天顶,壁画延伸至拱形的长窗,记忆的车轮将她推入与陈易在航母甲板上观星的那个夜晚——乍看凌于海上似是裂穿夜幕的月镰、穿月弧中心而过的繁星光带、夜空下深色的海洋……曾经光芒照彻夜空遮蔽星月的太阳终于被海洋吞没,海洋再想吞噬月亮却已没有力量,最终,一切更迭也只是在夜幕的*纵下走了个可笑的过场。
难道不正是……如今?
数量巨大的星辰,包含在夜空之中,环绕月亮而存,藐视着海,却无与海比肩的实力是这一连串斗争之中的多数人,有的太过弱小选择逃避,有的保持中立谨慎的自保,有的勾连成片希图撕开夜空贯穿月亮覆盖海面,却间接地为斗争的主使利用。
路氏宗族正如月亮取代太阳成为天空的中心,借海之力攀升到今天的位置,却还没有当年太阳那般耀眼的光芒。胃口巨大,贪婪无度而吞噬如日中天的常氏宗族的夏默克正如夜色中漆黑的海洋,就算暂时无力,也随时妄图继续吞食。而这一切的背景——夜空,即始作俑者陈氏宗族才真正掌控着星球运行的轨道,其他人被不知不觉地卷入并被困在这场游戏的规则之下。
常瑛微笑着瞑目,张开双臂继续在飞速奔流的乐律中旋转,也许钢琴的演奏声已经停止,可她脑海内回响的音乐还没有终止,她挥动双臂,如醉如痴,陈宅中的回音激荡着她的意识,她开始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似乎那个纯洁美丽的常瑛的确已不复存在,也许随着海水吞噬残阳而沉没溺毙了,现在这里的只有“陈夫人”而没有“常小姐”,永远只剩下“陈易的妻子”而再也没有“常功盛的女儿”——被折断了双翼的天鹅、被锁链禁锢的曼陀罗、被随意娱乐的小丑、被玷污和被遗弃的女人……
她眼前的天顶画在旋转,而她没有再旋转。
陈易将摇晃着快要倒下的常瑛接在臂里,稳稳地紧抱在胸前。他抱着她走到沙发的正中坐下来,抬头望着拱窗外面黑色的天空。
他正拥着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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