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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持久不断地下坠。
黑暗的空间里传来教学楼顶层的钟声，四周螺旋着往下生长出没有尽头的楼梯。
我紧紧地将唐戴菲抱在怀中，这时候才能感受到她的身体竟然是如此地瘦弱。双臂环住她纤瘦的腰，像是将一只猫抱在怀里。她的脸颊与嘴唇都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双眼疲倦地闭着，细长的睫毛被气流吹得轻轻发颤。
脑袋里逐渐萌生出被撕裂般的痛楚，随着坠落出现了逐渐加重的耳鸣，背后火辣的疼痛让我即便咬紧牙关也难以维持清晰的意识。
到底会掉到哪里去…
模糊的意识里游走着断续的哭泣声，撞击的声音，和翻天覆地的方向感。
直到意识中经过了很久之后，我的脑海中逐渐安静，传来了逐渐清晰的，熟悉的声音。
“林烨！！林烨！！”我的肩膀被猛烈地晃动着，我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映入视野的是唐戴菲樱色的短发，她正猛烈地摇晃着我，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唔…我们，还活着？”我睁开双眼挠挠头，却发现自己站在像是由墨水构成的黑色河流中央。河流并不宽，而且很浅，而那些流淌着的黑色又不像是液体，触摸起来倒像是细微的沙粒，却像水流一般地流动着，并且几乎没有阻力。
我疑惑地抬头望向四周，却发现整个世界都是黑白两色的。四周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无论是人的声音，风吹过的声音，还是水流淌的声音。
“废话，结界只吞吃精神，我们在上一层没有陷入规则，精神没有被抽离，那么进入下一层的时候肉体自然也就复原了。”唐戴菲看起来有些生气，皱眉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她伸手指向岸边，灰白色的人影排着队沿着河岸向河流上游行进。“刚才我们掉在那个地方，被那群家伙围追堵截，你却你死活不醒！老娘…啊不，我扛着你跑了半天！最后跳进这条河才摆脱他们。”
我心想你刚刚暴露了什么，默默地望着她，一脸复杂。
“咳…总之。”唐戴菲低头伸出手，舀起一捧黑色的流体。那些东西被她像砂砾一样捧在手中，却始终拉出几条黑色的东西与整条河流连接着。她反手晃了晃，那些东西就像沙子般地洒落，重新融回了整条河流。“这种东西像是整体又像是细小的颗粒，对它们而言时间好像静止了似的，分不清流淌还是停滞。”
“不会吧？这么神奇？”我低头也捧起一把，情况完全与刚才相同。“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跳进来他们就不追了？”
“我也不知道啊，这个结界里的谜团太多了。”唐戴菲耸了耸肩，四下摸索检查装备丢失了多少。她腰间只有一把匕首和我最后时刻塞过去的那把手枪，我口袋里本该装着符咒的小包中，符纸已经所剩无几。
“嘁，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她皱眉挠了挠头，拉住我的手顺着河流往上游行走。黑色的流体无阻力也无推力，像是碰到我们的之后就会被分开似的。
河岸边两旁的人影缓慢地行走，如同奈良河的彼岸，死去的人在冥河渡人的引渡下走向彼岸繁花，寻觅一场轮回。
我一边行走一边来回注视着两岸，灰白的景致里仍然不见那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曾经总是让人一眼就抓到的酒红色长发，即使在人山人海的商业街也不会和她走失，而现在却已经消失在视野许久，即便只有几小时，也让我感觉仿若隔世般地长久。我们在河中行走，约莫经过了二十分钟。
“停！”突然间，唐戴菲抓住我的手腕拉住我，我回过头看着前方，不由地愣了一下。
这里接近上游的尽头，这条河并不长。而在河流的最顶端，那些走到河岸尽头的人转身迈向河边，在落入河流之前如同融化的冰雪般地消融成为深黑色的液体，沿着河岸流淌进这条河流。
原来这条河流真的是死人之河。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原来如此。”唐戴菲叹了口气，侧头望着我，“这条河本身就是这个结界的第三层，所以我们和河岸上的那些人其实已经隔离了，他们才不会再继续追我们。而这些奇怪的黑色物质…”她稍作停顿，望着那些跌落下来的人。“就是被抽取出的精神成分，也就是那些人的欲念。”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虽然基本明白了她所说的事，却还是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童娅玲可能已经变成这种黑色的沙粒一般的东西了。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我抿着下唇，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轻声问她。
“顺着河流往下走吧，有可能还有下一层…我也不知道。但是顺着这些东西行进的方向走肯定没错，总能到达结界的核心。”她将腰间的手枪扯下递给我，自己则握紧匕首。“走吧，把枪拿稳一点，谁知道还会出现什么鬼东西。”
我们顺着黑色的河流往下走，四周空旷而灰白的景致压抑至极。身边的人影慢慢地往反方向行走，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紧张与压抑的情绪让我有些冒冷汗，没有拿枪的那只手紧紧握拳，有些发颤。
忽然间，我的手被人轻轻握住，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我的拳头一下子放松。
“喂，小学弟。”唐戴菲轻轻握着我的手，侧头朝我露出亲切而轻松的微笑，略带些成熟女性的知性美。“别害怕啊，有姐姐罩着你呢。”
好吧，她果然应该是当过大姐头之类的人物。不能被她清纯可人的外表欺骗了。
“嗯…”我垂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实话，我到现在为止都没能完全接受自己卷入异能者世界的这个现实。之前高节奏的危机让我来不及细细去向，现如今走在这个无声的空间，觉得脚步沉重的仿佛不属于自己。
不论能否从这个结界中出去，能否救出童娅玲，我的生活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折。以后大概再也不能和她在周末时去逛商业街，有些不满却又乐呵呵地当她的拎包小弟了吧。
半小时左右，我们走到了河流的尽头。
“这又是什么情况？”眼前是一片荒野，而荒野间唯一耸立的是一栋和学校教学楼一模一样的建筑。河流在教学楼大门的阶梯前走入了尽头，撞击在门口的阶梯上好像流水被海绵吸收了一般，消失不见。
唐戴菲摇了摇头，牵着我的手踏上阶梯。
教学楼的前门没有上锁。不知为何，它看起来比现实中的要新一些。推开门扉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凉飕飕的风贯穿阴暗的走廊抚上面颊，一层的教职工办公室看起来全部都锁着，四周一片沉寂。
唐戴菲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注意到我有些发颤的肩膀，然后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小心点，别害怕。”
我点了点头，把手枪的弹匣填满。
然而踏入教学楼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呃！？”我们扶着墙壁防止自己在地震般的震动中摔到，下意识地回头想跑出教学楼，却发现大门四周的墙壁飞速地生长，将其完全封住，而旁边的楼梯又不断往底下生长，好像整栋楼都在不断改变着。
整个过程不过数秒钟，整层楼停止了震颤。我们警觉地拿起武器，背靠着背环视四周。
“喂…”唐戴菲用手肘戳了戳我的腰，“学校的一楼都是教职工办公室没错吧？”
我有些疑惑地皱眉，“是啊，一直都是，你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嗯…那这些教室…”我听到她的话愣了半秒，立刻望向旁边的房间，门牌上写的俨然不是刚才看到的“一年级理科办公室”，而变成了“一年A班。”
这里不是一楼，而是四楼！
“看来这并不是真正的教学楼，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内部形象只是伪装，”唐戴菲咬着下唇，蹙眉握紧匕首。“实际上，这整栋教学楼都只是那个被做成结界的四楼！”
我们警惕地注视着楼梯口和各个教室的门，如果此时那一大群人再次出现重复第一层的攻势，即便唐戴菲把血放光我们都无法肯定能过冲出去。
然而，将近一分钟的静默，没有任何人从楼梯里出现。
“我明白了。”唐戴菲默默地收起匕首，靠着墙壁长出了一口气。“这层楼本身就是这个结界所滋养的对象。那些欲念不是在门口的阶梯上被吸收掉了吗？”
“可是…一层楼怎么会进食？”我望着她，也放下了手中的枪。
“寄灵术。”唐戴菲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不安，“大阿卡那中有一张名为‘审判’，它象征着复活。牌面上描绘的是天使吹起号角，让听到这音乐的死者得到救赎。而拥有这项属性的‘徒’常常能够对他人的精神造成影响，具体的形式要看他的小阿卡那。但是其中有一种名为寄灵术的咒术，是可以将失去肉体的死者的灵魂，凭依在某件与之关联颇深的物件上，是一种违背伦理的返魂术。能够施展这种禁忌的咒术的‘徒’必然具有极高的级别，布下这个结界的人能力甚至可能超越‘十二神机’，所以在第一层才有可能发生那样的规则。见鬼…这种等级的‘徒’竟然完全没有被十二神机发现，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也就是说…”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对，”唐戴菲蹙眉凝视着我的眼睛，“我们正在他的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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