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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的事情,是你一个小小的扬州府衙差役能担当得起的吗?”徐春并没有看身前跪着的捕快,而是斜眉冷视捕快身后站着的李同知。
徐春长得高峻挺拔仪表堂堂,而相比之下李同知则是有些‘年老色衰’远不及其光鲜亮丽,二人横眉冷对一时间场面倒是像极了戏文中所唱的那出《中奸传》,当然相貌光鲜的徐春是忠臣,李同知自然就是那奸佞了。
不过历史现实往往喜欢和老百姓开玩笑,像秦桧、蔡京、严嵩,这些个奸佞在真实的生活中都是长的风华绝代,玉树临风相貌上反倒是将许多忠臣义士比了下去。
“你……”现在傻子都谁都听得出,徐大管家明显是冲着李同知在撒火。李同知堂堂一个五品文官何时被一个家奴如此训斥过?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却也不好发作,一张国字大脸被憋得通红。
远处的徐家大小姐徐素素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可是现在的她满脑子装的都是妹妹的音容笑貌,哪里顾得上处理此间的琐事?
“大人,吉时就要到了。”一名捕快眼见形势不对,悄悄上前替李同知解了围。
“好,好.”李同知僵硬的嘴角缓缓的抽了抽,脑子从充血的状态恢复了过来,现在他还是负责治丧,不能耽搁了正事。
对面徐春也冷哼一声转身向棺木走去,只留下跪在地上兀自发呆的那名猪头捕快。
“唉!”李同知瞅了眼地上的捕快,又看看徐春傲慢的背影沉叹一声自顾离去,他没有必要为了一名捕快和徐家撕破脸面。
“起棺!——”李同知的声音犹如洪钟大吕透出不少沧桑与威仪,他能担任治丧官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手好嗓子将多少走后门求此差事的同僚挤在了门外。
幽黑的棺木四角被绑了麻绳高高吊起,准备卸下马车。
“吱呀吱呀!”棺木在半空中缓缓移动,发出一声声瘆人心魄的异响。
一叠叠纸钱在坟前被点燃,很快就形成了一大片枯寂的灰烬,乱风吹过扬起漫天碎屑四处飘落。
坟墓前静静的摆放着刚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幽黑棺木,一干劳力蹲坐在不远处就等主家发话,吉时下棺。
李同知仰头看了看有些阴郁的天色,没有太阳,他也只能推算出个大概的时间,不过就算是推算他也想做得尽善尽美。起码让徐家人认为他是在用心为徐小姐操办丧事,这样他和徐家的关系就会更紧一步。
“时辰已到,准备下葬--”
四角的麻绳被几十名雇工缓缓拉起来准备送入漆黑的墓穴。
徐素素梨花带雨的跪倒坟墓前,妹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她而去,饶是如此整个徐家也没有一个人出面为这个十六岁的妹妹送行。难道就因为她是小妾所生就没有一点像样的地位么?
至于派出体面的五品治丧官?那只是家父为了自己的面子不失罢了。徐素素的心已经冷若冰霜,盯着吊在半空中摇曳的棺椁,她甚至有些羡慕。能平静的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行礼——!”一旁的徐春指挥着雇来的‘亲友团’。偌大的徐家也是需要一些脸面的。
“小姐哇——”棺木前一群人听到徐春的命令就开始哇哇大哭,个个悲伤的如丧考妣。
这些人就是为大户人家专门哭丧为生计,有时候碰到财大气粗的主家,运气好的话哭上一天甚至可以拿到五钱赏银,可不要小瞧这五钱银子,要知道朝廷发给秀才的廪膳费折合银子一个月才有一两。在这个时期一两白银能购买大约两石大米,也就是后世的三百多市斤,五钱的话也就是能买一百多斤大米了,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小半月的吃消。所以这些个临时演员表演起来也格外卖力,毕竟也要对得起如此高的工钱不是?
“无量寿佛——!”
一老道手持浮尘出一身锦兰道袍,一副道骨仙风的仙人模样,干咳一声,挡在了正要下葬的棺椁前。身后紧跟着一衣着蓝衫的消瘦少年。
“道长还请移步莫要耽误了这下葬的吉时。”李同知见老道器宇轩昂,样貌不凡,一时摸不清对方底细所以说话就就格外客气。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他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得的。
“无量寿福,老道这一移步,不是误了吉时,而是误了人命。”老道一脸慈悲,长叹一声。身后跟着的少年同样长叹一声,面露不忍。这一老一少正是黄一卦与文清这俩夯货。
“老道今日云游至此,见你们在这里做枉害生灵的荒唐之事,所以劝诸位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黄一卦一脸严肃神神叨叨道。
“道长此言何意?”李同知一脸疑惑,这老道讲的神神叨叨让他听得云里雾里有些搞不明白。
“俺师傅说的是这棺材内的小姐还没有断气。”文清上前一步,急忙补充道。
“你是说——”李同知面色一凌,老道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为官十多年他见过的骗子不计其数,可是老道说说辞对他自己没有一点好处,用后世的话讲就是没有作案动机。没有动机那老道口中所言十有八九这事是真的了。
扫了眼幽黑的棺木,李同知心中一紧,一身锦缎长衫很快便被冷汗浸透。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鬼神之事还是十分有市场的。
“盈盈她还活着?”原本落寂一旁的徐素素满脸紧张,快步走到黄一卦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刚才老道的话就像一根稻草,让落入水中的她看到了最后一丝希望。
“还请道长救盈盈一命。”
“无量寿福,施德救人的事就交给我徒儿即可。”黄一卦冲身后的文清挤了挤眼睛,示意他该出场了。
不等诸人反应过来,文清便快步上前,一脸急色道:“徐姑娘被恶气堵了胸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被当做辞世,然后又被装殓……”
————
扬州府
一辆素色马车沿着官道飞速行驶。
“老莫再快一点”马车内坐着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满脸急色,不时的掀开车帘看向天空。
“希望不要误了时辰。”老者正是徐家家主刚刚致仕还乡的内阁首辅徐阶,直到昨夜他才知道了孙女离世的噩耗,素素姊妹俩亲生母亲去世得早,她们在后母那里受尽了白眼,虽然徐阶格外喜欢这对孙女,不过他长年在京,无法照顾姊妹俩。此次致仕还乡他又一直居住在南京的宅子中,昨夜心中烦闷,特意问及在老家的姊妹俩才从老仆那里知道了盈盈的噩耗。
“他们竟是连盈盈的丧事都要瞒我么?”在朝中从来都是掌控全局的徐阶,第一次在面对家人子女时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愤怒。
“快!我要见盈盈最后一面。”
“是,老爷。”一声响亮的马鞭,马车行进速度较之先前快上许多。
突然车身一颤,一声刺耳的巨响后急速行驶的马车绊到了路边的石块发生侧翻,老者脑袋撞到了车顶,两眼一黑便失去了只觉。
———
“少爷快看,那是辆倾覆的马车。”官道尽头出现骑着毛驴的一主一仆。
“不要再叫少爷了,我已经成婚了,以后你就叫我老爷。”骑着白毛驴的青年面露不愉之色。
“可是那俺怎么称呼老老爷呢?”青年身后跟着牵着毛驴的小书童。他口中的老老爷正是这位青年的父亲。
“就叫老老爷吧。”
“嗯”
“木瓜,去看一看,车上有受伤的人没有。”青年盯着侧翻的马车上的徐字招牌神色一动。
————
“必须开棺……!”徐素素一脸果敢,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面前犹豫不决的李同知。
“这……”李同知眉头浅皱,作为一个资深的官场油条,其实他并不关心棺材内的徐盈盈是否还活着,他更关心的是徐家在此事上的态度,毕竟徐家姐妹在徐家的地位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徐家没有来一主事之人为徐莹莹治丧,而是让自己这个外人做治丧官,他就明白徐家其实并不在意棺材之中少女的死活。
退一万步来讲,打开棺材即使徐盈盈还活着,他丝毫不会被徐家感恩;但是一旦棺材内是一具尸体,他可就彻彻底底得罪了徐家。
废话随随便便开人家棺材,即使人家埋得是阿猫阿狗,也不乐意啊。
所以片刻之后,他便有了自己的决定。
‘姑娘愿你在天有灵,不要怪我这个无情之人’李同知心中默默祷告。
“李大人?”徐素素一脸期盼的盯着面前这位‘和蔼’的中年文士,在她看来事情很简单,一个命令她就能见到自己的妹妹了。
“徐小姐”李同知一脸歉意,抬头看了眼兀自在摆在那里的漆黑棺木浅叹一声:“我能体会到小姐丧亲之痛,……”
“不能开棺!”一直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徐春,见形势不对便急急忙忙的跳了出来。出门前大太太传下消息,让自己趁着此次机会一并解决了这一对姐妹。现在徐盈盈已经被装入了棺材中,省了大事,岂有能再放出来的道理?
“你……!”徐素素没想到,一向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徐春竟是像疯狗一般阻止她打开棺木救出妹妹。一时间气的浑身发抖。转过脸盯着身旁的随从,冷声道:“快些去找工具,打开棺椁”
平日里对徐素素言听计从的丫鬟随从却都噤若寒蝉,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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