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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镇北,柳树坡。
天色阴沉,朔风不止,光秃的柳条随风飘摆,天地之间,是一派荒凉景象。
时过正午,一驾棕色马车由北向南,进入柳树坡。
与此同时,又有一驾褐色马车由南向北,驶入柳树坡。
两车相遇之时,驾车之人都吃了一惊。
“江公子,怎么是你?”驾着褐色马车的中年男子当先叫了出来。
“原来是柳掌柜,在下正要将令爱送回家里。谁知我们竟会在此相逢?……柳姑娘,下车吧,令尊亲自来接你了。”驾着棕色马车之人,正是江忆尘。
柳意蓉依言下车,看见父亲,登时嚎啕大哭:“爹,孩儿好想你啊!……”
柳致和把女儿抱上自己的马车,随后取出一个红色包袱递与忆尘。
忆尘疑惑道:“柳掌柜,这是什么?”
柳致和感激无比的说道:“江公子您就收下吧。本来老夫打算拿这些东西到翠竹峰赎回小女,可没想到公子竟然先老夫一步把小女救出来了。所以这些东西就该送给公子了。”
忆尘把包袱推了回去:“不可,救出令爱的并非在下,而是一阵狂风。柳掌柜要谢恩,理应在家中立一面风神牌位,每日祭拜。”
柳致和摇头笑道:“公子说笑了,老夫不信。”
江忆尘急道:“柳掌柜若不信,不妨问问令爱。”
柳意蓉在车内说道:“爹,江公子是骗您的,他只是不想收下我们的谢礼而已!”
“柳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忆尘不解,柳姑娘为何撒谎?
柳意蓉在车内质问:“江公子,难道不是你亲手把小女身上的绳索解开的?难道不是你亲自把小女送回来的?”
忆尘道:“是,可是最要紧的还是那阵狂风啊。”
“公子若嫌它们累赘,不如只收下这只金碗,吃饭时可以用。老夫告辞,后会有期。”柳致和从包袱里取出一只制作精美的金碗塞到忆尘手里,便转身上车,调转马头,回杨柳镇去了。
忆尘打开车厢门,把金碗送了进去:“两位妹妹,这金碗以后你们用吧。”
忆灵接过金碗笑问:“哥哥,我们两个人,只能用一只碗啊?”
忆尘苦笑道:“你们好歹还有碗可用,愚兄吃饭时,连一只碗也没有。”
忆灵笑道:“怕什么?咱们三个一块儿用。绮文妹妹,你说呢?”
“对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绮文颔首,语气坚定。
说话间,忆尘关好车门,马车再次前行。
杨柳镇西,雪梅坡。
苍穹上,彤云密布,翻滚变幻;人世间,朔风凛冽,飞雪飘飘。梅花盛开,风中轻颤,雪里争妍,一身傲骨,不畏风寒。
一头骡子,站在梅树之旁,驮着一卷铺盖、一个包袱,在雪地里咀嚼枯草。
棕色马车驶来,在骡子旁边停下。
“没想到铺盖还在,骡子也活着!”看到眼前景象,忆尘欢喜不已。
忆灵推开车门,跳到骡子身旁,用手抚摸着那鹅黄色的铺盖,诧异的问:“哥哥,这棉被和绒毯都是你的?”
忆尘点头道:“不错,是恩人姊姊送给愚兄的,灵儿若是喜欢,愚兄就把它们送给你。”
忆灵问道:“恩人姊姊?她是谁啊?”
“此事说来话长……咦?灵儿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你又穿的这样单薄,不怕冻出病来?快回去!”忆尘抖开绒毯,裹住忆灵的娇躯,把她抱回车里。
“人家哪有那么娇弱?穿的单薄又不是人家的错,人家的棉衣都让那群奸贼给剥去了,呜呜呜……”想到自己在石屋里被绑缚的日子,忆灵无比心酸,泪珠滚滚而落。
“姐姐不哭,都已经过去了。”江绮文掏出自己的丝帕给忆灵拭泪。
忆尘道:“灵儿,等愚兄能战胜青竹帮之时。愚兄第一个就把石风岳那奸贼活捉,五花大绑的送到面前,任你处置,如何?”
忆灵啜泣道:“不行不行,到时候哥哥要把他留给我们姊妹两个,让我们两个亲手活捉他,哥哥不要插手。”
忆尘笑道:“好好好,愚兄不和你们抢,愚兄只收拾那些爪牙,这下可以了吧。”
忆灵微微颔首:“哥哥有吃的吗?灵儿饿了。”
忆尘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以后,里面还有两个烧饼。
“正好还有两个,你们一人一个。”忆尘把烧饼分给忆灵和绮文。
烧饼递到绮文面前,绮文却摇头不接:“绮文不饿,忆尘哥哥留着自己吃吧。”
“看你这有气无力的样子,就知道你在说谎,快吃吧。这附近就是杨柳镇,镇上有客栈。愚兄马上带你们去。”忆尘把烧饼硬塞给绮文,把骡子身上的棉被和包袱送到车上,将骡子拴到车后面,便将马车向杨柳镇赶去。
到了杨柳镇,经过制衣坊时,忆尘进去买了两套棉衣棉袍交给两位妹妹。三人在客栈里饱餐一顿,又买了足够的干粮,歇息片刻便启程直奔忆尘家里。
翠凤县,清水村。
三天之后,忆尘驾着马车到了家门口。
风雪已止,天气晴朗。溪流封冻,冰雪未消。
忆尘取出钥匙,打开大门上的铜锁,将马车牵入院中。
“啊,总算回到家了!哥哥你一路赶车很辛苦,先去屋里歇歇,灵儿和绮文妹妹去做饭。”江忆灵跳下马车,便带着绮文向自家地窖走去。
忆尘依言回到自己房间里,躺在榻上歇息。
忆灵、绮文从地窖里取出几样菜,到厨房里做饭。
忽然,一阵“笃笃笃”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有人在敲大门。
“灵儿姐姐,会不会是青竹帮的人在敲门啊?”江绮文颤声说道。
“你去告诉哥哥,我去外面看看。”说话间,忆灵转身便往外走。
绮文急忙拽住忆灵的胳膊,“灵儿姐姐!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还是叫上忆尘哥哥一块儿去比较好。”
“好,听你的。”忆灵跟着绮文,一齐找到忆尘的房间。
忆灵推门而入,一直走到忆尘榻旁,推着忆尘的身子说道:“哥哥,外面有人敲门。”
“什么?我们前脚刚进门,就有人后脚跟来了?你们在这里躲着,愚兄出去看看。”忆尘匆匆穿好鞋子,飞步而出,跃上房顶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人,不是歹人,是邻居王大伯。
忆尘松了一口气,跳下去开门:“王大伯,您来我家有什么事儿?”
王大伯笑道:“尘儿,我是来给你送信的,听说你舅舅打探到一些有关你娘亲的消息,你不妨到你舅舅家去看看。”
听到母亲的消息,忆尘欣喜不已:“多谢大伯传信,忆尘感激不尽。”
“好了,信已送到,我先回去了。”说完,王大伯转身回家。
忆尘关好大门,回到房里,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兴奋的说道:“太好了,娘有消息了!”
“娘亲在哪儿?”忆灵急忙问道。
忆尘含笑道:“目下还不清楚,等到了舅舅家,就明白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忆灵的心情也十分激动。
忆尘不假思索,“今天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就启程!”
兄妹两个欢喜无比,旁边绮文却是黯然神伤,面色悲苦……
吃过饭后,忆灵把绮文带到自己的闺房,轻轻抚摸着她的玉手,柔声问道:“妹妹,你是不是想自己的爹娘了?怎么一直闷闷不乐啊?”
绮文轻轻颔首,登时趴到忆灵怀里,嚎啕痛哭起来。“姐姐——!爹娘都不在了,绮文的心好痛啊!……”
忆灵轻抚绮文后背,温声说道:“你还有灵儿姐姐和忆尘哥哥呢,还有大伯一家人也会照顾你的……我们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姐姐,绮文想回家一趟,把爹娘的骨灰带上,还有,娘亲给我做的衣服,爹爹给我做的,花灯……呜呜呜……”绮文一字一颤的说道。
“好,姐姐答应你,带你回家一趟,把那些值得留念的东西都带上,要是一辆马车盛不下,就再买一辆马车……直到装完为止。”柔声软语之际,忆灵也禁不住哭了起来。
绿野村,江绮文家。
一户人家,大门紧锁,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
一驾棕色马车缓缓驶来,在这户人家门口停下。
“咦?这门上怎么贴着封条?还上了锁?”看到眼前景象,忆尘大吃一惊。
“糟了,官府会不会把绮文妹妹家里的东西都拿走了?”忆灵牵着绮文的手,随后下了马车。
“哼,官府要是敢拿绮文妹妹家的东西,我就立即把官仓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救济贫苦百姓。”忆尘一面说,一面拔出利剑,斩断铜锁,推开大门。
三个人在所有屋子里仔细搜查了一遍,发现值钱的东西都不在了。
绮文哭得梨花带雨,最终只找到了一盏破旧的花灯与几件破旧的衣裙。
“绮文妹妹,你爹娘的尸骨怎么也不见了?”忆灵皱着眉头问道。
绮文摇头道:“姐姐,我们去问问邻居吧。这些天我们都不在,也只有邻居知道官府在这里做了什么。”
三人敲开邻居李大伯的家门,见到江绮文和江忆灵安然无恙的回来,李大伯又惊又喜:“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你们终究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快,快进来坐。”
江绮文笑道:“李大伯,我们还有急事,恐怕不能进去坐了。绮文只想知道这几天家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李大伯道:“说来可恨,那天尘儿被捕快抓走以后,第二天就来了几个官差,把你家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村里的人当时阻拦他们,他们却说你们家已经没有人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是浪费,不如充公,还能有些用处……唉,这些官差真是不讲理,把东西搬走以后,还贴上封条,好像你们家被抄了一样。”
江绮文又问:“那,我爹娘的尸骨呢?”
李大伯道:“尸骨是你们的大伯找人运走的。他应该会好好安葬自己的兄弟吧。”
绮文微微颔首:“原来如此,绮文明白了。多谢大伯相告,绮文要走了。”
三人走后,李大伯叹了几口气,转身回屋里去了。
回到绮文家里,忆尘恨声说道:“这件事,果然是那狗官做的!走吧,咱们这就去县府讨个公道。”
翠凤县城。
日光惨淡,寒风轻吹,秃树摇曳,行人稀少,整座县城,十分冷清。
将马车寄顿在如归客栈以后,江忆尘一行人来到县府。
“什么人?”守门差役拦住三人,厉声喝问。
“江忆尘。”忆尘走上前去,面容冰冷。
“大胆!你一个死囚犯,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自投罗网,你活得不耐烦了?快滚,不然我就叫人来抓你!”守门差役拔出钢刀,恐吓忆尘。
忆尘公然不惧,正色说道:“你去告诉狗官,说江绮文亲自赶来,要他归还自家的财物。”
守门差役问:“江绮文是谁?”
“江叔岭和江王氏的女儿。”忆尘一字一顿的道。
一个守门差役进去禀报县令,出来以后,对忆尘道:“大人下令抓你,你还是快走吧。”
“江绮文呢?”忆尘问道。
“大人叫她一个人进去。”守门差役答道。
什么?这狗官如此可恨!他分明是不想归还绮文妹妹家的东西……只怕绮文妹妹一个人进去就出不来了。
忆尘拔出青锋剑,想要硬闯县府。
忆灵急忙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在绮文耳边低语几句,便笑盈盈的走开了。
绮文跟着差役进入县府,门外忆尘取出一锭银子,交给一位差役:“差大哥,求你帮个忙。给小弟弄一套差役服来。”
差役掂了掂银子,点头答应一声,便笑嘻嘻的离去。
“你们为何不叫人抓我?”忆尘大摇大摆的坐在台阶上,向另外三个守门差役问话。
“江公子,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县令大人和青竹帮暗中勾结,干了不少坏事,我看他这官儿也当不长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差役说道。
“怎么没人告他?”忆尘疑惑不解。
“有青竹帮在,谁敢告他?”矮小差役抱怨道。
“那你为何说他这官儿当不长了?”忆尘有些生气。
“听说最近太子殿下在微服私访,已有五个县令、一个太守被他革职查办了。”矮小差役小声说道。
“听说前几天有官差到绿野村把江叔岭家的财物都搜刮来了,可有此事?”忆尘转移了话题。
“这是县令大人的意思。”矮小差役小声答道。
“你可知那些财物藏在何处?”忆尘问道。
“这个嘛,公子可以去问县府从事崔山,这是他出的主意。”矮小差役在忆尘耳边说道。
“崔山,就是那天我受审时,站在狗官身边的那个小人?”忆尘的语声里带着轻蔑与气恼。
“我们翠凤县府,只有这一个从事。”矮小差役点头说道。
“好,多谢指点。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忆尘拱手说道。
“不敢,小的名叫白子通。”矮小差役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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