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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子时,天井村,孙宅密室。
密室藏于地下三尺深处,约莫十丈方圆,上下四围俱为粗大条石垒砌而成,石室顶部中央有尺许大小一孔,作换气和引入天光之用。正中央有一玄龟状地灵石,乃得天地造化破土天然长成,遍体幽深碧绿,苍翠欲滴,收尽天地之灵气,沛沛然灵气满溢之态。地灵石上顶面被人工打磨成方方正正大约丈许见方的一面石案。石案上正放着一块三尺左右的条石,依稀便是望风岭上青衣人取走的那块压车石,此时虽然已经清洗干净,不过看上去仍然是顽石一块,未见其异。
正在这时密室石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青袍老者缓步入内,随后咣当一声,上了门闩,石门复闭。进门的老者,是天井村的村长孙长风,观其体态赫然便是在望风岭上最后取石而走的那个青衣人。
长风老人走到石案前,仔仔细细、看了又看那块压车石,口中喃喃自语:“按理说若是祖灵石的话,接了地气之灵已有数日,也该当有所反应才是。”忍不住轻叹一声,长风老人语气里不自禁的多了几许担忧。
这五行界上自从千数年前狐氏挑动内乱开始,当时统帅本界大小势力的伏皇有周一脉异能之士就料定日后必生巨变,故而未雨绸缪,将周氏宗族族人有计划的遣散到五行界内各处,以为应变。及至狐氏发难窃位、圈禁周氏首脑之时,周氏一族才得以免了灭族之祸。长风老人先祖乃属周氏五行木一支,当时被安排至界内东方一带拓荒。一众人等行至此处,见一眼天然泉眼活泼不滞,遂取名天井,绕井而居,又依族例化周氏为孙姓,以遮人耳目。天井村所处都是林原山地,地表水源稀少,此天井实则为地下河在此处地表露出的一个口子。因为这一口生命活水,此后渐渐又有他族人等为寻找水源聚居而来才形成了如今的天井村这般格局。
传至长风老人一代,数月前得本族五行金一支金箭传书,方知族中金长老不日即将密临青木州传祖灵石于青龙城外望风岭。因此才有金老遗石引开众人、长风老人隐伏接应取走祖灵石一幕。
“今天月头初一,时辰正好。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了!”孙长风轻言一句,双眉一轩面色一整,像是下定了主意。随后稍作准备,长风老人就趺地而坐,依族传秘法掐了一个古怪的印诀,鼓荡体内真气元灵,阵阵青气或浓或淡在脸上变幻不停。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石室内灵气弥漫,有形无质之气来回激荡,这时孙老突然挺身而起,双目一睁,上下齿轻扣舌尖,张口之间一蓬饱含真元灵气的至纯精血“唾”的一声标向那块压车石,一触石面即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倏忽间便入石不见。长风老人见状一喜,目光热切地死死盯住那块压车石,稍不瞬目。时间一瞬一息而过。良久,正当长风老人渐渐脸露失望之色之时,一阵轻微的毕剥之声响起,压车石粗糙的表层开始化作片片石屑纷纷崩落,簌簌落于石案之上,转瞬之间即融于石案,不见踪迹。
“石蜕?!”长风老人一阵激动,不自觉的向前走近了一步。
眨眼时间之内,压车石四周表层尽行脱落干净,终于只留下一块白若凝脂的方玉静静的躺在石案之上,玉面隐隐有流光窜动。
“生…玉…了?”长风老人心情激荡之下嘴唇都有些哆嗦了,“从今往后该称作祖灵玉了…”老人兴奋的有点不知所措了,面上狂喜之色满溢。
仿佛是略作休息,正当长风老人抓狂自语之际,祖灵石,抑或该称作祖灵玉了,又起了变化。
那块祖灵石仿佛发面馒头似的,居然开始慢慢的长宽变厚伸长,在玄龟地灵石案上蔓延生长开来。及至长宽见方正好和石案一般大小便不再异动,此时灵石也已增厚至六尺之数。
变化及此,祖灵石再度沉寂了下来,通体越发变白,渐渐似乎变得透明起来。与此同时,那玄龟石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在缓慢的发生着变化,通体的幽深碧绿之色竟然渐渐变淡变浅,一些灰褐色的石节斑点却是越来越清晰。
一见此景,孙老脸上喜意更盛。祖灵石如此倾力聚灵,此乃将生玉异之象,也就意味着传说中藏于这祖灵石中的秘密将要出现。
长风老人全神贯注于眼前祖灵石的变化,紧张得汗水涔涔,浑然不觉之间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这时的祖灵玉,通体晶莹剔透,中有赤黄青白黑五色流光闪烁缠绕,游走不停。渐渐五色流光游走之间纠缠到一起,大有合成一体之势。一旁的孙老此时正好有汗水从额头滑落,不自禁的眨了一下眼睛。
恰在这一眨眼之间,五色流光陡然合成一道青紫色的血线齐崭崭绕灵玉一周,恰在上下三尺的所在,血光一闪往里一收,倏然间入玉消失无踪。
经血光一勒,隐约似有一声轻吁,祖灵石竟然齐整整的分成了两半,下半片依然静躺石案之上一动不动,上半片却已开始凭虚缓缓上升,两片玉石之间有玉岚弥漫萦绕。片刻烟岚尽收,赫然便见到下石内静卧着一个婴儿,仿似是嵌在石中一般,通体若凝脂与玉石色若一体。
祖灵石中既无通天神兵,也无绝世秘籍,居然是藏了一个婴儿,当真匪夷所思!饶是孙老久历人世,见多识广,也是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孙长风还在发愣之际,从两片玉石之间已经飘出一道身影,如幻似虚,一位长袍宽襟的中年男士虚影背负双手潇潇洒洒的出现在面前。只觉远古苍虚的气息扑面而来,孙老血脉激荡之下,不自觉的匍匐在地。
“哎,怎么会是五行木一支开启了此石?!可惜啊可惜,天意啊天意。”中年虚影微微一阵叹息似觉有憾,旋即话音一转,“五行木孙长风听着。此子与我周氏有莫大缘分,机缘巧合之下得能与祖灵石融为一体,孕育石中已历数载,今日子时正该满灵破石而出。此子一出,旁人若知晓必欲得之而后甘。故祖灵石聚其精华化作石灵一枚留于其体内,镇其灵气不致外露以为保命之用。他日若果然为可造之材,自能破石灵禁制;若无此幸运,徒留顽灵于人世而已。尔等只管悉心照料于他,余者皆凭其自悟,看天意和他自己的造化吧。这天下姓周姓狐,原本也没什么分别,世人执着不悟,也是一痴。灵童一出,于我周氏,于天下苍生,是好是坏,一切随缘吧。”说着说着,中年男子声音也多了些寂寥萧索的味道。
稍作停顿,收拾了下渐而游离的思绪,中年男子语声又起,“此子既为你孙氏开石所得,就取孙姓吧。名字么就给他一个戈字吧,到底是止戈以得天下太平还是兴戈不断征伐不休,就在他一念之间咯,还是交给天意裁断吧。”中年人话到此处,再不多言,整容挥手之间,石中婴儿已离石而出,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托着一般,缓缓投向孙老。
“这就接了此子去吧,日后妥为照看抚养。”中年人挥手的残影尚未消散,人影已倏然不见,话音仍然一字一字清晰的传来。
“孙长风领命。”中年人影一去,周遭威压立消,孙老恭恭敬敬的应道,随即起身展衣摆接住了凭空而来的婴儿。经历了刚才种种灵异之事,再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怀里的婴儿。感受到这个婴儿非同寻常的分量,孙老不自禁的浑身抖颤个不休。这个孩子一身维系着周氏乃至天下的气运,而这一切又都和他孙长风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怎不令他心旌激荡?
“啪”的一声轻响,打断了孙老跳荡的思绪。抬头看去,之前刚刚分为两片的祖灵玉此刻又合而为一体,迅速回复为原先压车石的模样,看似依然顽石一块,周遭还是粗糙的石砺,仿佛老人家脸上层层壑壑的皱纹,苍老疲惫之态尽显。孙老见证了刚刚一连串的奇异,倒也不再对祖灵石的石伪之法感到讶异。
大事既谐,孙老也不再多做停留,稳了稳心神,扯下一幅内衣包了婴儿,小心的藏于怀内。这婴儿倒也不哭不闹,正睡得安稳。孙老旋即离开密室,拾级而上,径自回向内宅。
到得内堂,屏退左右仆妇佣人,唤出老妻胡氏,密密在耳边交代了一番。胡老夫人心领神会,从孙老怀里接了那个婴儿,转身入了偏房。
不过片刻功夫,偏房中传出了婴儿啼哭的声音。随后只听偏房中有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夹杂着“生了生了”的报喜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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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一天天井村孙宅之中早已是一片忙碌喧哗,原来老村长孙长风的媳妇就要临盆了。今时今日的五行界上,由于各州、各族、各派、各种势力之间争斗迁延不断导致人丁日少,故而添丁进口对人们来说那是莫大的喜事。依照本地风俗习惯,都要排开宴席,庆贺个三天三夜方休。前几日稳婆把脉细察,断定这两日之内小贵人必定会降生。因此上从两日前开始,孙宅堂前就摆上了十几桌流水席,招待前来道贺的全村老幼。
“老孙头呢?就要抱孙子了,还瞎忙乎什么呢,难道老爷们还能帮上什么忙不成?赶紧出来陪咱老哥几个喝几杯啊,哈哈!”孙宅堂屋中明烛高照酒宴正酣,一片喧哗之中猎户胡大叔大声嚷嚷道,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来啦来啦!你个老不修的东西!”胡大叔话音刚落,孙长风就乐呵呵的接茬从后堂转了出来。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了,让大家久等了。老朽刚刚在后堂得知,我那贤媳生了一对龙凤胎,我有孙子孙女啦,呵呵呵呵。”话音未落,孙老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恭喜村长”、“贺喜孙老”的道喜声此起彼落,热热闹闹乱成了一团。
“村长家就是风水好啊,一胎就添丁两口……”人群一阵窃窃私语艳羡之声。
“各位父老,请请请,给老夫个面子,放开了吃好喝好啊,呵呵。”孙长风老怀大畅,频频劝酒。
“请请”,在孙老的请酒声中,众人纷纷举杯,满堂皆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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