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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神的心,人的心

  就在亚萨格瑞纳的女王陛下率军抵达托莫西琳达山口的次日。在那条地狱走廊的最深处,决定奥德罗帕大陆命运的真正决战,也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此时的萨多斯,早已不复初时那般人畜无伤的样貌。

  千百条长满尖利棘刺的藤蔓,如凶顽的巨蟒般盘踞在他的身躯四周,阻挡着英雄们汹涌如潮的攻势。氤氲的黑色雾气和他本身的纯白神光纠缠在一起,与光之圣女催动维系着的紫色光芒互不相让地挤压碰撞。

  炫目的电光往来穿梭,漆黑的焰火起伏攒动,无形的风刃嘶鸣着划出致命的弧线。这位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的万魔之王,甚至都懒得睁开双眼看一眼他的对手。只是胡乱地将体内那无穷无尽的力量随意抛洒,便已将当世最强的十一位勇士逼得进退维谷。

  “戈丽塔!小心右边!”

  满载着焦急与关切的惊呼声,在沉寂了许久的杀阵中突然响起。来自亚萨佩尔顿的天之娇女驾驭着巨鹰,仿佛一道金色的飓风般向前突进,眨眼之间便抢到了龙骑少女的右侧。手起剑落将一条迂回进袭的棘藤挥作两段。

  “见鬼,法依笛!跟你说过了,不要超过我的位置!”

  而负责中央调度的龙骑少女却是对与同僚的救助毫不领情。她一边挥动长枪,将阻挡着自己视线的黑雾挑散,一边怒声喝斥着同族姐妹犯险轻进的举动。

  但是那道金色的飓风却并不因她的责难而稍有停歇,反而以更为迅猛的态势向着右上角攀升。

  “少逞强了,戈丽塔!要不是我,刚才你就没命了!”

  法依笛颇为不屑地嚷嚷着,身形微挫闪过了一道电光的劈刺。而后,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气喘吁吁地小声嘀咕:“再说了,我这不是没箭了么。”

  “死丫头!再不滚回你自己的位置去,看我不撕了你!”

  戈丽塔驱策着巨龙一路拔高,援护着法依笛的退路。然而话音未落,只见一片火光映映闪过,一直由左路进击的奥苏勇士也插了上来。

  “这鬼东西的力量一点儿都没有减弱的迹象。这样耗下去不行啊,戈丽塔。”

  有着炽红羽翼的男子挥动巨斧,将追袭而至的几条长藤劈成几截,凑近龙骑少女的身边说道。

  “这种事情用不着我们考虑,我的大族长阁下。”

  扭头瞪了同僚一眼,戈丽塔有些不耐烦地努了努嘴角。

  “玛依达自然会想到对策的。”

  “但愿如此。”

  罗侯祈祷般的喃喃自语,身形一偏,仿佛一只灵巧的火鸟一般转动身躯,向下俯冲。堪堪要撞上山壁的时候又是一个转折,沿着崎岖的峭壁笔直上升。一条黑色光气乍然而现,将魔王脚下的一片藤爪剁得稀烂。

  “攻不进去呢,尤梅特尔。”

  眼看着罗侯还没攻到萨多斯的膝盖,就被两排电光硬生生地逼退。波修斯颇为惋惜地轻叹一声,打消了跟进突击的念头。长剑一摆,一条湛蓝剑芒激射而出,封住了右前方的同僚露出的空档。

  “不是攻不进去,而是我们根本就没有在进攻。”

  得以稍事喘息的圣骑士调整了一下马位,手中的十字巨剑脱手飞出,仿如在原地打圈的车轮一般,在地面上划出一个正圆,将迎面而来的两道风刃消弭于无形。

  “光是为了稳住阵脚,我们就已经疲于奔命了。”

  尤梅特尔右手一抄,将飞旋而回的圣骑士剑重新握紧。斜眼向着正前方的白衣少年觑望一眼,眉角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只有那小子是例外吧。他一动起真格的来,完全就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嘛。”

  “啊,虽然是有点不甘心。不过单以剑技而论的话,连我们两个都得甘拜下风呢。”

  波修斯随口附和着挚友的看法,突然打马向前急冲。两道眩目剑芒交错而过,一排扑向少年的食人荆棘立时四分五裂。

  “喂,小子。你找死啊!”

  来不及将赞赏的词句转变成实际的表情,黑骑士的喝骂已随着他挥剑的动作脱口而出。

  而阵首的少年却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已处于玛依达的结界的最外围,却仿佛一块顽固的礁石般屹立不动。他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手中的双剑,编织出一张闪亮的纱网,它斩断魔神的每一条触角,挡开每一道致人死命的电击。无论萨多斯的攻势如何疯狂如何汹涌,却始终无法攻破这层轻纱似的防线。

  “可恶,这个爱出风头的小子。”

  波修斯暗暗地叱骂着,左臂一紧,在即将冲出结界的最后关头,带住了坐骑的冲势。

  “蒙菲斯!阿尔柯斯!”

  龙骑少女那雷暴般标志鲜明的呼喝当头压下,然而她的提示却是实实在在地慢了半拍。

  碧绿和鲜红,两种色彩同时点亮了天空。

  阿尔柯斯手扶法杖射出翡翠结晶般灼人眼球的光束,而蒙菲斯则唤起龙卷风般暴戾的炎阵与之争辉。两位法师身侧的魔法元素都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成倍递增,魔法波动所激起的魔力乱流不断挤压碰撞,仿佛两个并肩飞奔的巨人,向着白衣少年的两侧猛冲过去。

  “机会来了!”

  同样的字句,电光火石般划过战阵中每位勇士的心头。

  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那始终如山峰般稳固不动的紫色光芒,却以惊人的速度收缩削弱。

  “玛依达和塞格路斯……到极限了吗……”

  被迫放弃了突击企图的龙骑少女,扭头向那光芒的源头觑望一眼,不安的情绪将她的心猛然揪紧。

  身为居中策应的大将,戈丽塔自然对于每一位同僚的消耗都了若指掌。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苦战,这战阵中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已疲惫不堪。而这其中,尤以玛依达和塞格路斯的处境最为艰难。

  为了和萨多斯的死亡之雾抗衡,他们必须无时无刻地施法,以维持防御结界的运行。这种程度的法力消耗,对于两个血肉之躯来说,已不啻为一种酷刑。

  而一旦这两位核心人物稍有闪失,那么整个战阵的崩溃,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果然,随着紫色光芒的黯然消褪,那意料之中的严峻便考验接踵而来。

  蒙菲斯和阿尔柯斯全力进攻的结果,只是为溃退的同僚们争取到了些许的时间。魔王的反噬如排山倒海般威压而至,失去了结界守护的阵线被乘虚而入的黑雾尽数吞灭,疯长的荆棘如活动的囚笼般将英雄们团团围困。无数道魔法的激流,如惊涛拍岸般反复撞击着那名为正义的孤岛。只等那道紫色的光芒完全溃灭,就要将这些自不量力的凡人全部碾平撕碎。

  在这仿如末日降临的杀阵之中,只有一个仿佛被炽烈火焰拥裹着的身影,却是一步也未曾退缩。

  她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一般,牢牢地钉在白袍牧师面前两楞次远的位置。那些前赴后继的萨多斯的触角,如吐丝结茧般在她的身体四周盘缠纠结,而那黢黑可怖的毒雾,也已近在咫尺。但她却依然寸步不让地坚守着岗位,以手中的三尺长刀筑起一道铜墙铁壁,阻挡着魔王进攻的步伐,守护着那行将泯灭的圣光。

  终于,那薄如蝉翼的结界,再也经受不住万魔之王无休无止的撞击,在少女的面前豁然裂开。噬人的雾气趁势侵入,而那些巨蟒般上下翻腾的棘藤却将她的退路全部切断,竟是把她逼进了进退不能的死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种似曾相识的魔力波动忽然从女武神的身后奔涌而至。仿佛悄然撑开的伞面一般,堵上了紫色光芒的每一道裂缝,硬生生地将黑雾逼回了原位。

  “真是伤脑筋啊,丹娜.利希娅。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拼命啊?”

  又一阵迅捷无比的魔力波动擦身而过。凌厉无筹的风之利刃在将包围着少女的藤蔓碎剐万段之余,也将一句轻松的调侃送入耳际。

  丹娜.利希娅一脸茫然地转过身去。只见在白袍牧师的身侧,一位身着黑色羽衣的法师手捧黑色的光焰,带着一脸满不在乎的微笑,在支撑着玛依达那濒临崩溃的结界。

  “菲雷尔.拉德罗斯?你来这里做什么?”

  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的白袍牧师,扭头瞪了一眼这位阔别经年的男子,没好气地大声问道。

  “就像你和你的主宰早有契约一样道理。我跟我的王上,也有个约会呢,光之圣女。”年轻的法师作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打趣般地说道。黑色的光焰源源不绝地从他的左手发散而出,然而他注视的对象,却始终是身着冰火重铠的魔族少女。

  “菲……雷尔……”

  女孩嗫嚅着望向面前的男子,翕动的双唇中念出几个不甚清晰的词句,亮银色的眼瞳中好像有无数宝石在闪烁着微光。

  “还记得吗?我答应过你,会让你看到我真正的实力。”

  菲雷尔轻轻眨动眼睑,炫耀似的挥动一下右手,一道黑色的圆弧乍然闪现,将一排人立而起的巨藤当空腰斩。

  然后,那犹如清晨的露水般甜美的笑容,终于在魔族少女娇俏的脸庞间隐隐浮现。

  “那样的话,我就拭目以待了。”

  赫特维斯的女武神以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给出回应,霍然转身,手中的长刀再次扬起。

  而菲雷尔也侧过脸去,将视线投向阿克拉塞的门徒。

  “听我说,光之圣女,你们的战术有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以一种极富自信的语调说道。

  “现在我可没功夫听你胡扯!”玛依达却是连正眼都没向这位狂妄自大的法师瞧上一眼,训斥般无礼的话语脱口而出。

  “你必须听!玛依达.瑟莱忒!”

  像是被牧师冷漠的态度所激怒,菲雷尔忘乎所以地吼叫着,右手扳动白袍牧师的肩膀,迫使她和自己面对。

  “这个家伙使用的不是魔法,而是神力!神力!明白吗?”

  “三年前,为了获取这种神力,我曾闯入扭曲虚空,搅扰了萨多斯的长眠。在这三年里,我一直跟这种神力苦苦搏斗,为了把它变成我自己的力量。是的,我成功了。可是,整整三年,我只折断了它的一根手指!”

  “你还不明白吗?玛依达.瑟莱忒!我们需要牺牲!”

  他抓着白袍牧师的肩膀死命地摇晃着,试图籍此来让这位阿克拉塞的信徒明白此时他们的处境。

  那一刻,玛依达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闷棍似的突然怔住。她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的男子,反复咀嚼着他刚才的那几句说话。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少女的瞳孔急剧地收缩着,困扰迷茫的神色被她心中的那个结果震得粉碎,使得那双莹紫色的眸子重又变得明晰而透彻起来。

  “我刚才听见你说我们?菲雷尔.拉德罗斯?”

  玛依达轻轻眨动一下双眼,闲聊般地随口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真是个美妙的字眼。”

  玛依达微微着摇头,在她那始终如冰壁般肃穆的脸庞上,忽然流露出温暖的笑意。

  “放开你的手,菲雷尔。”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以一种不容抗辩的平静语气,缓缓说道。

  “你的意思,我已经完全了解了。”

  黑衣法师目光灼灼地盯视着面前的少女,慢慢地松开了他的双手,侧身让过一边。

  “诸位!你们都听见了吧?”

  玛依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一种融合着骄傲与悲伤的复杂语声,对着这些与她同甘共苦生死相酬的战友们纵声高呼。

  “现在开始,放弃所有的防御手段,集中全部的力量进攻!让我们罪恶的父亲,见识一下他子女们的本色!”

  不等她的话音落下,像是要代替所有人给出回答一般,一串激越高亢的琴声已然响起。

  一个音阶踩着另一个音阶地,完全不成曲调,只是高亢得仿佛要将心弦也拽断一般。

  青年乐师额头的红宝石,就在这时耀起了邪异的光芒。七根琴弦应手而断,为世人所不容的诅咒之血滴落大地,顷刻之间便将整座山谷沉入落日余晖一般的深红之中。

  魔王的动作就在这一刻突然停滞,就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巨人突然按住了手脚,扼住了咽喉。

  “我先上了哟,戈丽塔。”

  如银铃般清脆动听的语声飘过耳隙,有着黄金羽翼的巨鹰引颈长鸣,振动翼翅向前狂飚。亚萨佩尔顿的天之娇女右手轻垂,掌中长剑猝然粉碎,化成一团浅碧色的薄雾,顺着她的手腕旋绕而上。

  “死丫头……”

  戈丽塔习惯性地叱骂一句,嘴角边却浮起爽朗的笑意。

  “波修斯!”

  龙骑少女伏低身形,尾随着同族姐妹展开突击。迎面而来的劲风抖开了她奢华的金发,也将她那充溢着阳光的语声抛落四野。

  “打倒它!我就嫁给你!”

  “搞什么嘛,就算要鼓舞士气,也不能开这种玩笑啊。”

  恰好身处于巨龙阴影之中的尤梅特尔,一本正经地曲解着亚萨少女美好的意愿,一边向身侧的挚友投以同情的目光。

  “你别在意,波修斯。亚萨格瑞纳的女孩就是这样没分寸的。”

  说完,尤梅特尔抖动缰绳,连人带马,仿佛离弦之箭一般向前蹿去。等到波修斯完全搞懂了损友的意思,已然被尤梅特尔甩开了四五个马位。

  “尤梅特尔!你这个混蛋!”

  波修斯气急败坏地嚷嚷着,驱动坐骑奋起直追。

  而与此同时,阿尔柯斯和蒙菲斯却好似两颗冉冉升起的星辰般飞速攀升。迟暮的天穹被他们一分为二,翠绿的极光和滚滚的烈焰倾泻而下,将阻挡着英雄们去路的障碍扫荡一空。

  一时之间,各种颜色的,仿如虹彩般艳丽夺目的光芒向着同一个方向汇集过去。而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的淡紫色的光芒则渐渐收拢前探,在黢黑一片的世界中撕开一条通路来。将这些光芒,这些身影,拧成了一根标枪,一把利剑,锋尖直直地指向万魔之王的胸膛。

  法依笛猫着身子驾驭着巨鹰,在萨多斯的怒火中穿梭而行。她绕着一条又一条张牙舞爪的棘藤上下翻飞,左闪右挪地躲开一根根利如刀锋的毒刺,俨然便是一只灵敏已极的陀螺。

  她像是一位小心谨慎的猎手一般,飞速地向着她的猎物突进,却不发起任何的攻击。直至抵达万魔之王的御前,她忽然挺直了脊背举起长弓。

  “我乃青空之女-法依笛.茵修梅斯。这招以前从没用过,所以后面的也就不用我再多罗嗦了吧。总之!受死吧!”

  一番胡言乱语之后,这位奥德罗帕史上最强的射手拉开了弓弦。那团萦绕在她右臂之上的薄雾,顺着她手指的缝隙向前不断延展,待到她将弓拉满,弓背之上已然架起了三支寒光凛冽的青空之箭。

  “法依笛!”

  一声模糊不清的惊呼从背后传来。法依笛回过头去灿然一笑,任由蜂拥而来的藤蔓围上自己的身体,系握着弓弦的右手遽然张开。

  如大海般浩瀚的青色的狂潮,尖啸着切开了万魔之王的光冕,惊涛拍岸一般撞上他平举的左臂。闪耀的青色光辉如碎裂的浪花飞溅,蕴藏着青空之力的魔法箭一支接着一支地钻进魔王的臂膀。而女孩的身影却只是随着棘藤的甩动晃了那么两下,而后便好似沉入海底的宝石一般消失无踪。

  戈丽塔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那个悄然湮灭的光点,冰绿色的眼瞳好似沸腾的海水般蕴溢着水气与火光。她扳动巨龙的背鳞,调转龙头一路攀高,金光闪闪的龙牙尖枪在她的手中翻飞舞动,远远看去,便宛若一束昂然怒放的吻金菊。

  与此同时,一条激扬的火线也撕开了她左侧的迷雾,仿佛一块飞溅的岩浆般撞上萨多斯的右肩。一声气断山河的怒号响彻穹宇,罗侯.菲尼克斯执斧猛劈,黑色的光气如决堤的冥河般冲破皓亮神光,沿着万魔之王的肩胛径直而下。

  他那钢铁般坚实的肌肉鼓胀得仿佛快要炸开,十根手指如铁钳般死死地抓着斧柄。蒸腾的黑雾将他团团围住,剥蚀着他的肌肤和毛发,凄厉的闪电当头击下,摧残着他的神智与意识。

  然而,所有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奥苏的战神释放他胸中的怒火。他像是垂死的孤狼一般,咆哮着推动手中的巨斧,肩后的炽红羽翼砰然碎裂,化作一蓬无比艳丽的花火。而那黝黑的斧刃则咔咔作响,仿佛一把执拗的长锯,一分一分地切进萨多斯的身躯。

  “只是牺牲而已吗?”

  尤梅特尔以一种神乎奇技的骑术操控着坐骑向前疾驰,冷洌如冰的视线离开奥苏勇士的背影,向着那魁伟神祗的右下角不断游移。

  “这种事情对骑士来说,不就像是打个喷嚏一样吗!”

  堪堪行至魔王的驾前,尤梅特尔自问自答似的一声暴喝,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回旋的身影牵动手中的十字巨剑,仿佛一道钢铁的飓风般席卷而上,将胆敢阻挡他去路的魔障扫灭一空。

  而在另一边,由黑骑士剑掀起的波光岚影早已将魔王的神光捅出了老大一个窟窿。仿佛在呼应着尤梅特尔的呐喊一般,一个黑隼也似的矫健身影一晃而过,湛蓝的剑芒仿佛雄狮的獠牙般割开沉积千年的污垢,好似一道逆袭的雷电般不断蹿升。

  就这样,背负着星骑士与暗骑士名号的男子各自披荆斩棘越飞越近,眨眼之间便在空中汇合。尤梅特尔和波修斯相视而笑,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交错而过,绚丽无筹的寒光起处,伽俐卡莱的两柄圣剑同时斩下。

  刹那间,只见冰蓝的水光和星辰的碎屑竞相炸裂,自魔王的双膝不断向上喷涌,直抵腰际。

  与之相对的,阿尔柯斯和蒙菲斯却是自上而下地展开攻势。

  就在尤梅特尔和波修斯出手的同时,两位法师不约而同地飞身扑下,仿佛充溢着无穷能量的陨石般冲向萨多斯的胸膛。象征着亚萨诸神的幻影和漫天的五芒星阵层层堆叠,眦目欲裂的极光和炽烈的天火交相辉映,汹涌激荡的魔法元素肆无忌惮地浇淋着万魔之王那早已满目疮痍的躯体。

  就在这四股力量将要交汇之际,一颗耀眼的彗星却突然升起。

  他踩着逆流回溯的棘藤一路拔高,如行云流水般的身形带起一片白晃晃的残影,转眼之间便超越了尤梅特尔和波修斯的位置。然而,这样的一个高度似乎并不能令他满足。在越过魔王的腰线之后,这颗彗星开始不断地分裂。

  两颗、四颗、八颗……

  直至他越过那魔法的洪流,抵达魔王的咽喉,这数十颗彗星突然汇集一处,拼接出一代剑圣的凛然身姿。

  森然剑光冲天而起。

  仿佛一头狂怒的银狼一般,法莱恩一剑接着一剑地宰割着魔王的颈项。死神的气息由四面八方威逼而至,然而在少年那稚嫩的脸庞上却找不到一丝惊恐的神色。

  而就在此时,在法莱恩的上方不远处,一片小山般庞大的阴影也已遮没了萨多斯眉宇间的辉光。

  亚萨格瑞纳的巨龙像是一片坠落的乌云般当头压下,用它那犀利的齿爪撕扯着魔王的王冠,以它那巨硕的身躯承受着千百条长藤的突刺,直至被珊瑚般厚实的荆棘完全架在半空无法动弹,那龙背上的少女毫无犹疑地翻身跃下,抖动手中的长枪直取魔王首级。

  一片片凄艳绝伦的血花当空绽放,疯长的棘藤如标枪般穿透戈丽塔的身躯。然而少女的动作却不因此而稍有滞涩。她像是一抹锐不可当的晨曦般急速下沉,手中的龙牙尖枪旋旋转动,仿佛一柄用菲格尔的愤怒熔铸而成的尖锥,由万魔之王的额头一举贯入,直没至柄。

  丹娜.利希娅默然注视着那一个个,被萨多斯的神力生吞活噬的身影,紧咬着牙龈,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脊骨依旧挺得笔直,四肢也平稳如昔毫无异状。然而她手中的长刀却在轻轻地颤动着,仿佛水面上被风吹皱了的月光。

  “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丹娜.利希娅!”

  黑衣法师特有的冷漠语声在背后遽然响起,仿佛将一把细盐,轻轻按上少女心中的创口。

  “有眼泪的话,就等打完之后再来哭个够!”他接着说道。

  “我知道!”

  赫特维斯的女武神以明显带着哭腔的语声嘶喊着,扬起了她那被泪水沾染的脸庞。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拨乱了她的长发,而她系握着的那一弯冷月却反而凝固冻结。

  “玛依达,让我们了结它。”她一字一句地叫道。

  “交给你了,丹娜。”

  阿克拉塞的门徒下意识地微微颔首,强压着胸中的期待沉声作答。

  “是交给我们了。光之圣女。”

  黑衣法师向身侧的少女觑望一眼,略带不满地补上一句。而后,他举起右手,将围绕着他的黑色光焰尽数收入掌中,紧随着那条骤然彪升的火线,向着魔神飞扑过去。

  “那潜藏于吾身之烈焰……”

  而那曾经在冈沃的城楼上被念起的咒文,此时也被菲雷尔以响亮过昔日百倍的语声再次念出。

  “这系握于我手之末世之剑……”

  丹娜则转动刀把,以毫不示弱的声调相应和。

  “那潜藏于吾心之暗焰……”

  “这系握于我身之末世之血……”

  “那潜藏于吾魂之无形之焰……”

  “这系握于我心之末世之光……”

  “谨以拉德罗斯之名……”

  “谨以阿瑟多斯之名……”

  “予以释放!”

  “予以施展之权!”

  威严至仿如宣判般的咒文飞离唇边的瞬间,鲜红夺目的六芒星阵与正圆的光月般皎洁的银色光辉同时印上魔王的胸膛。

  “吼!”

  萨多斯那始终闭合的双眼蓦然睁开,射出摄人心魄的电光。一声仿佛天崩地裂般的狂吼当空炸裂,直震得两边的山峰尽皆碎成齑粉。

  他痛苦地挣扎着,扭动身躯,想要从他沉睡的毡床上站起身来,想要将冒犯他神威的凡人全部打落地狱。

  然而英雄们的鲜血与意志,却像是一副牢不可破的枷锁,将他死死地钉在山壁之上。

  “不必白费功夫了,王上。您的失败已成定局。”

  年轻的法师毫无畏惧地直视魔王的双瞳,嘴角边浮起残酷的笑意。一种肉眼无法得见的透明火焰包围着他,将萨多斯的胸口烧灼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就在这位创世之神怨毒忿怒的目光注视之下,菲雷尔猛然挥拳打进他的胸膛,将一颗龙头般狰狞巨硕的心脏一把扯出。

  “丹娜!”

  黑衣法师回首怒喝,两道雪亮的刀光应声而现,将纠结缠绕于魔王心脏之上的血管尽数斩断。

  “喔喔喔啊!!!”

  萨多斯发狂也似的狂嚎着,身躯猛烈地抽搐颤动。较之奥西雷塞的冥河之水更为黑暗的液体,从他身上的每一个创口迸射而出。而始终笼罩着他的白色神光却一点一点地消褪黯淡。

  就在这时,玛依达.瑟莱忒,那宛如风过冰山般清冷的语声也随之响起。

  “谨以吾主阿克拉塞之名!”

  “谨以依蒂兰无数悲泣生灵之名!”

  “谨以――奥德罗帕所有迷惘苦痛灵魂之名!铲除此万恶之源,封印此混沌之心!”

  她以一种神明般威严的口吻仰天祝告,撤下了始终高举的右手,放到心口的位置,左手的雪灵法杖迸射出冰雪一般纯净无暇的光芒。

  闪耀着纯金光芒的五芒星阵,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光之圣女的脚下飞旋着升起。四周的雾垢顿时被荡涤一空,无数道箭矢般晃眼的乳白色光芒穿透了峡谷中的层层瘴气,在少女的身周卷起流苏般的轮辋。

  大地剧烈地震颤着,裂开一条又一条的缝隙。静止的风开始流动,郁结在托莫西琳达群山上空的灰色天幕碎裂崩毁,显露出隐藏其后的,宛若蓝宝石般清澈透亮的天穹。

  而万魔之王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则随着他的心跳渐渐低沉下去。直至那颗硕大的龙头在菲雷尔的手中风化成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便再无一丝声息。

  混乱的局势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相反的,在萨多斯的挣扎停止之后,世界很快地安静了下来。

  种种骇人听闻的神迹一点一点地平复消逝,忧伤寂寥的气氛如汩汩流动的山泉般渗入风中。久违的阳光涂抹着幸存者的身躯,将他们的剪影拽向东方。被鲜血浸染的沙尘窸窣作响,掩埋着凡人与神祗的残骸。

  “丹娜……”

  不知过了多久,菲雷尔忽然轻声唤道。

  “嗯?”

  女孩下意识地抬头,却撞上一双正被痛苦蚕食着的眼眸。

  “没什么。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菲雷尔涩然苦笑,转头避开了女孩的视线。

  “呵。”

  少女叹息般地笑着,将手中的长刀插入已然化作岩石的魔王躯体。

  一股无法克制的冲动忽然从她的心底翻涌而起。

  她想要就这样一头扑进法师的怀里大哭一场,想要告诉他这次她会握住他的手永远不再松开,想要告诉他爱情并不是什么奢侈的东西,想要告诉他死去的心一样可以重新跳动。

  然而她的双腿,却好像是给灌进了铅块一般纹丝不动。

  “我们就要死了,是不是?菲雷尔?”

  低头向着自己那双已然和大地融为一体的腿脚伫望了那么一小会儿。女孩抬起头来,淡淡地问道。

  同样无法动弹的法师喟然轻叹。他抛下手中的魔王之心,琥珀色的眼瞳中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是的,丹娜。我们身处于萨多斯的愤恨之中。我们被这个世界上最为邪恶的物质和诅咒所围困。剧毒、尸瘴、无序的魔力乱流。但是在这些东西杀死我们之前,我们首先会变成石块。”

  菲雷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口吻,缓缓地述说着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好像一位要求严苛的师长,正向他的学徒预告明日的课程。

  “那么,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女孩毫不介怀地笑了起来,唇角扬起令人心醉的弧线,能说会道的双眸撒娇般地不住眨动。

  菲雷尔以一种满怀怜爱的眼神注视着他面前的女孩,注视着他深藏心底的珍宝。带着些微的哭腔,他念出了女孩的名字。

  “是的,丹娜……”他一字字地说道。

  “我想对你说。很美……真的很美很美……你送给我的那些花。”

  丹娜用她那冰晶般澄澈的双眸,静静地望着她面前的男子。同时涌出的眼泪和笑容勾勒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表情。

  掺杂着欣喜和不舍,将刹那变成永恒。

  “菲雷尔……”

  她用低如蚊蚋的语声说道。

  “你真是一个……”

  少女的语声忽然嘎然而止。

  那未能说出口的话语,那未能叹出的气息,连同她的微笑,连同她的泪水,一起被封入了硬厥的岩石,沉入了永眠的长河。

  玛依达步履蹒跚地穿过一片阴霾的大地,向着那位耗尽她所有人生的魔王缓缓行去。

  失去了主人的向阳鸟悲鸣着在她的头顶盘旋,尚未燃尽的火苗如萤火虫般在空中飞扬舞动,肃杀的冷风摇撼着沟壑间的斜晖,萨多斯的污血凝结而成的黑色岩石铺衬着英雄们的尸骸,远远望去,便好似一幅巧夺天工的巨型浮雕一般。

  他们中有的早在战斗结束之前便已力尽身亡,有的则是支持至最后一刻才化为尘土。他们每个人的表情神态也各不相同。有人凶顽狞猛、有人镇定自若、有人面带微笑,有人却泪流满面。

  然而,无论他们最后留存世间的是怎样的一个影像也罢。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功绩,却毫无疑问地将会溶入血,化作诗,堆筑成后世万民仰望的丰碑。

  “菲雷尔.拉德罗斯……”

  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那位阿克拉塞的门徒终于一步一个踉跄地挨到黑衣法师跟前。

  “我们使命的已经终结了。唯一的遗憾是,看来你已经没有办法亲手杀死我了。”

  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女惨然一笑,向她曾经畏惧过,曾经憎恶过的男子说道。

  “不,光之圣女。”

  菲雷尔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变成了石块的双腿,语声平静得不像是在说话,而是一棵因为微风而沙沙作响的树木。

  “丹娜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我们,只是互不相干的两个路人而已。”

  “玛依达.瑟莱忒。”沉吟片刻,他又说道:“能不能为我做一件事?”

  “你说吧。”

  白袍少女喘息着,借着左手的法杖勉力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躯体,斜起眼角向法师觑望一眼,便重又垂下头去。

  “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办法走出这个地狱了。但是凭着阿克拉塞的恩赐,你至少还可以移动身体。所以,能不能请你找一个我看不见你的地方去死?”菲雷尔淡淡地说着,侧首望着女孩那张苍白的面孔。脸上浮现出豺狼般冷漠的笑容。

  “因为我不想让一个我讨厌的人,看见我难受的样子。”最后,他如此说道。

  “抱歉,菲雷尔.拉德罗斯。看来我是没有办法答应你的请求。”玛依达毫不介怀地笑了起来,将她的右手递到法师的面前缓缓摊开。

  “不过,你可以等我死了以后再难过。”

  少女莹紫色的双瞳缓缓眨动,而她手中的那串项链,也闪烁着同样令人舒心畅怀的光芒。稍稍停顿一下,她又接着说下去。

  “你说的没有错。我的力量已经用尽了,已经不可能活着离开这片被萨多斯诅咒的大地,但是我知道你还可以。所以,请你将这雾之阿莫雷西,带回我的祖国依蒂兰,交给你见到的第一位奥西雷塞的仆从。请告诉那个人。‘若有奥西雷塞不应宠召之人,请以吾主阿克拉塞之名拯救’。而这,也是我将它交托给你的原因。”

  “你的救赎和我无关,光之圣女。”

  菲雷尔冷冷地打量着这个曾让他切齿痛恨过的女子,以一种轻蔑至极的语气一口回绝。

  “这不是我的救赎,也不是我主阿克拉塞的恩典。是丹娜,是丹娜想要你活下去。”

  玛依达笑着摇头,不顾法师的反对,将手中的项链放上他那已然石化了的手掌。而后,她以一种菲雷尔从未听过的诚挚口吻,继续说道。

  “活下去,抬头挺胸地,去面对那将要来临的日子。”

  就在她的手指离开那团暗紫色光芒的同时,泥石的暗流从她的下半身无声地涌上来,将她那安静祥和的笑颜,凝结成了一抹永照史书的灯火。

  尾声

  “那么后来呢?那位魔法师真的成为神了么?”

  赫特维斯的见习骑士满怀期待地望着缄默下来了的老人,连连追问。

  老人愣了一下。歪着头,向着那个天真的孩子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亲爱的朋友。”

  老人淡淡地述说着,一面抬起头,转而将视线投入那无边无际的夜空,仿佛在搜寻着什么一般。

  “虽然菲雷尔.拉德罗斯从那以后就销声匿迹,虽然基留斯至今还供奉在女武神的神庙里无人继承,虽然亚萨的天空中再没有驾驭着巨龙和向阳鸟的少女。但是这些并不重要。我们只要记得,他们距离我们并不遥远。那就够了。”

  少年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老人那隐晦的暗示并未能给予这稚幼的心灵以透彻的启迪。所以他只有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故事,对他而言的实际意义。

  在这茫茫的尘世之中,怎样的东西才是永恒?

  没有回答。

  只有那辽远的寂野以沉默给予了回应,只有那悲凄的风鸣以长啸给予了回应,只有那黢黑的夜空以群星给予了回应。

  而那不知名的歌者,则以他那不知疲倦的歌声,回应着所有这一切。

  茫茫雪原之中,他以歌声呼唤着那早已离去了女子。但那歌声已较之开始之时远为高亢激昂。仿佛一只被束缚禁锢的鹰鹫,终于展开了翼翅,飞翔瞰望着,那更高更远的地方。

  “利希娅呵利希娅,你的血脉,此时在何处流淌?

  利希娅呵利希娅,守护着你的愿望,我为你而唱。

  愿你能看见雾看见云看见太阳。

  愿你的灵魂,常伴阿瑟多斯的荣光。

  在阿克拉塞的圣坛上刻下你的名字,用梣香枝燃起银色的焰火。

  不论充作柴薪的是我的躯壳还是我的信仰。

  在奥西雷塞的门扉上雕凿出每一个昨日,我要告诉你那是怎样的一种沉沦。

  当思念的炉火勾起我胸中的渴望,请让我静静地遥望你虚无的脸庞。

  直到时光的长河枯竭干涸,直到水晶树开出最后的花朵。

  我会回到我们分别的地方,埋下我的骸骨,留下你的希望。”

  大雪初歇的墓园之中,千万株桀骜不驯的火棘花竞相开放。园中漫溢着清新的香气。一位法师模样的异乡人怀抱着一根黑漆漆的长杖,在女武神的墓冢前席地而坐。

  他的身材颀长,整个身躯都被埋在一件肥大宽硕的灰色斗篷之中,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连鼻尖都只是隐约可见。他用一双苍白纤细的指掌轻轻拢住怀里的那支长杖。低着头,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是在休憩小睡。

  一位前来墓园中轮值打扫的女神官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

  “你是谁?”少女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怀疑地问道。

  “别害怕,神官小姐。我只是恰好路过这里的一个魔法师而已。”异乡的男子站起身来,以仿如春日午后的山泉般平缓温和的语声说道。

  “那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看这些花儿,小姐。”异乡人淡淡地回答。

  “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看一看这些花儿。”

  “哦?这些花并没有什么特别吧?只是最最普通不过的火棘花而已。在赫特维斯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吧?”

  “是的。你是对的。但是栽下这些花儿的人曾经说过,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美丽的花朵。”

  “哦……”少女低下头去,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猛然抬头,低声轻呼:“艾斯兰!你是……”

  “是的,小姐。是的。”年轻的法师浅浅地笑着,用无比柔和的眼神拦下了少女下面的话。

  女孩的脸颊旋即泛起了一阵晕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展开了笑颜。

  “抱歉,怀疑了您。”她说。

  “没关系。是我太过冒昧了而已。”

  法师谦逊地微微欠身,而后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了!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么?”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道。

  年轻的法师稍稍犹豫了一下,心绪莫明其妙地激起了水波般的震颤。仿佛那孤高而秉性顽劣的箭齿马,在经过了数千兰次的奔驰之后,忽然在一眼潺潺流淌的山涧边,邂逅了一匹有着火一般鲜红鬃毛的小牡马。

  然而当他的视线撞上了少女那双纯净无暇的银色双瞳,那分不明所以的戒惧便悄然散去。

  “雷耶萨……”

  以一种仿佛可以轻易刺穿时空的奇妙声腺,他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雷耶萨.拉德罗斯。”

  注:

  青空之女:因为在亚萨的神话中,被称为青空之神的太阳神菲格尔象征着高贵与生命,所以数百年后,亚萨有身份的贵族常以青空之女或青空之子自称。而在本作的年代,公认的青空之女就只有戈丽塔一人而已。所以,法依笛纯粹是在胡诌……而之所以要这样做,则是因为她需要动用超越月华灵力的青空之力……

  吻金菊:亚萨格瑞纳群山中独有的一种菊花,花蕊鲜红,花瓣金黄。故名吻金菊。

  暗骑士:传说黑骑士剑是暗夜女王赠送给她的侍从兼情人的礼物。所以黑骑士也被称为暗夜骑士或暗骑士。

  星骑士:传说圣骑士剑是暗夜女王的胞弟赠与挚友的佩剑,所以圣骑士又被称为星骑士。

  雾之阿莫雷西:光之神阿克拉塞赐予玛依达的神器,对普通人来说只是具有解除所有魔法禁忌的作用。而在最高位的法师和牧师手中,其力量就会变得相当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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