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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是当死神临近之时,你却看不见他的面孔。-古罗马谚语”

  拂晓时分,我象往常一样坐在自己营帐的门口。仰首观天,恭候着曙光女神降临这繁喧的尘世。

  白茫茫的天幕,象是一块未经涂抹的画布般呆然铺展。与之相接的地平线在几片云霭的搅扰下若隐若现。

  布拉达纳斯河便于这条阴晦虚线的一端悠然而至,亮晃晃的河水泛映着朦胧的天色,使得河面的细纹呈现一种青灰的颜色。

  偶有一阵冷风拂过,竟如芒刺夹背般寒冷。我下意识地拉起披风的两端,裹紧了瑟瑟发抖的身体。

  空气中某种令人不快的气味随之弥漫开来。其感受难以言表,就仿佛有人曾将这全世界的空气全数吞入腹中,细细品茗之后又再全盘吐出的一般。

  “离开罗马,已经一年多了呢。”我不禁渭然长叹。

  回想这一年多来,我们为了保卫罗马的荣耀。追着一群卑贱的奴隶跑遍了整个意大利,却屡屡战败。

  直到现在,卢古鲁斯从小亚细亚归来,在布林的西登陆。庞培也已率领他的大军从西班牙启程回国,由北面逼近。

  毫无疑问的,他们若不在这里击溃我们,就必然会被这三路大军合围而成的铁拳碾得粉碎。

  “看来,他已没有选择了。”我喃喃地自语着,缓缓阖上略感酸涨的双眼,侧首静待这场毫无悬念的决战来临。

  时至晌午,在遥遥相望的两座营垒之前。抛洒着千万金芒的一轮旭日徐徐地向着天空的正中攀升。在它的正下方,两支铜胄铁甲的军旅肃然以对。

  露草色的天空宛如一块巨大的水晶般澈亮动人,更无一片多余的云彩。阳光毫无偏颇地飒然而下,同时照耀这敌对的双方。覆盖着茵茵绿草的大地上烟尘氤氲。随着那强烈的光照,幻化成一种诡秘的绛紫色,不断蒸腾浮上。

  被称为“角首领”的男子身着白银铠甲行至阵前。他的身材魁梧,肩披用头发般纤细的羊毛织就的镶金边长袍。雕工精细的白银头盔灿然生辉。一颗龙眼大小的蓝宝石,镶嵌与腰际悬挂的西班牙短剑剑柄之上。

  一眼望去,俨然一位叱咤风云的大元帅派头。

  他的部下牵过了他的坐骑,将缰绳交在他的手中。

  那是一匹上好的努米底亚骏马。四肢匀称修长,漆黑的毛皮犹如上好的锦缎般光可鉴人。

  他无言地注视着它那铜铃般硕大的瞳孔许久,忽然拔出腰间的短剑送入它的胸膛。

  “今天我不需要马了。如果这一仗我们获胜,我可以从敌人的战马中挑选最好的坐骑。但是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不但是今天,以后我也再用不着马了。”他转过身去,面对着这些曾跟随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们,朗声说道。

  俄顷,号手们举起了手中的弯号,激越的号角声便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穿破长空,奔雷狂作的战鼓声被布拉达纳斯凛冽的河风吹送至一碧无垠的草原之上。

  圆阵,方阵,菱形,还有三角阵列。数十个不同形状各色人种组成的战阵拼接出一个完美的大三角,如勃发的海啸般席卷而来。

  猛然间,犹如山洪迸泻的声响飓风一般横扫寂寥静默的荒原,千万具甲胄犹如汹涌的波涛般冲击碰撞,千万支利剑射出纯金色的匹练,飞溅的血水在为杀意所包拢的荒原之上激荡飘散。如同一支娇艳鲜红的玫瑰般,在那鲜活的生命之源的灌溉下,纷然怒放。

  “玛梅尔古斯。”眼看着前锋部队难以抵挡敌军如此凶猛的进攻,我身边的统帅阁下低声唤出了我的名字。

  “是。”我躬身领命,旋即带着我所率的那支千人队,冲入战团。

  我不假思索地将这支身经百战的军旅摆成了三角序列,恍如一支磨砺一新的标枪一般。

  而后,我将这支巨大标枪的枪尖,瞄准了敌军那来势汹汹的先锋阵列。在败退而回的人潮之中,如砥流顽石般凝立不动。

  片刻之间,在这战场的正中便辟出了一片空地来。

  我伸手取过一旁旗手的旗帜,奋力向半空掷去。白杨木制成的旗杆带着那面深褐色的军旗飞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没入敌军之中。一千支短剑随之锵然出鞘,指向奔袭而至的甲胄洪流。

  于是,更惨烈更血腥的一轮杀戮在毫无对白的情况下默默展开。

  悲怆的惨呼声如暴风骤雨般持续地在战阵的上空交织盘旋。

  如预料中的那样,我在这纷乱的战阵中与那传奇般的身影不期而遇,那将一件又一件的耻辱加诸于罗马这神圣名字之上的男子。

  他手中的短剑闪烁着惨绿色的光芒,在半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如闪射的雷光般尖啸着撕裂空气。其对手身披的青铜甲胄象是纸片般被斩裂,主人的鲜血则在那剑锋的牵引之下飚射而出。

  去势未歇的剑刃反手勾勒出一个大约九十度的直角,剖开了我另一名部下的肚子。随后,他转动手腕,让剑尖指向地面,弹开了第三名战士的一记斩击。未待絮乱的剑影在半空中凝滞成一条直线,便又在瞬息之间弯成弧形。由下至上,将那条欲制他死命的手臂齐腕切断。

  其剑术之凌厉迅猛,是我生平所未见。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粉碎了三名罗马勇士的阻挡,冲到了我的面前。

  我怒喝着迎上前去,替下了那名失去了武器和右手的同僚,持剑向他前胸刺去。他举起左手的护盾挡开了我的攻击,右手的短剑电光般一闪,送入我身边的一名百夫长的前胸。而后毫不迟疑地扭动身躯。方才还遮蔽着他身体的盾牌遂蓦地从我面前消失。

  不,不单是那面盾牌,连它后面的人影也消失无踪。微一错愕间,我只觉得一道耀眼的光芒如钢针般直刺入眼中。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避,但是依旧为时已晚。胸口的铠甲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一种刺入骨髓的剧痛撞击着我的躯体。

  我低头望去,一道尺许长的裂口由我的腰腹面目狰狞地向着我的左肩爬去。鲜红的血液如同在封闭的锦盒中生长着的爬墙草,从那道被割裂了的缝隙中,迫不及待地蜂拥而出。顺着我的胸腹,蜿蜒流淌。

  “我将会被这个男人杀死!”这个念头蓦地冒上心头。我踉跄着向后退去,眼前一阵阵的发晕。他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无数更迭变幻的身影遮蔽了我的视线。

  恍惚间,我看见那男子向我步步逼近。我们两个人的距离已近在咫尺,但我却无法看见他的脸。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面貌,阻挡着我的视线。

  我强打起精神,定睛前瞻。

  我要看看这将置我于死地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付尊容。

  蛇!

  我遽然见到一条蟒蛇缠绕着面前男子的脸孔。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恍如妖魔的眸子。

  我曾和无数凶顽的敌人作战,然而却从未见过这样诡异或说怪诞的情形。我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条巨蟒的头部盘踞在那男子的肩头,吞吐着血红的信子。它张开了一张比它那板凿般削尖的头部大得多的血盆大口,两枚尖利的獠牙在月光下一闪。射出一道眩目的冷电,尖嘶着直奔我的脖颈而来。

  角们的统帅将短剑从那个罗马将军的喉间抽出,插入另一名试图阻挡他前进的士兵胸膛。匆忙间,他瞥了这位身着千夫长服饰的男子一眼。

  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就象很多死在他剑下的人一样,被吓得呆立在那里。喉间“格格”作响,活象一具尚未来得及完成的木乃伊。

  说到底,不论一个人如何的英勇,当他面临死亡之时终究会感到恐惧的。

  这一点,即使是他,也不例外。

  敌人象是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拢来。方才退却的罗马人又重新列阵,向着战线的左右两翼迂回。起义军的阵线很快被包围分割。

  他明白,这一仗就快要结束。

  他的鲜血正从伤口不断地涌出,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正逐渐衰竭,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去。

  但,他却依然不肯放弃。

  他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剑,劈杀着这些以奴役他人为乐的禽兽,用自己的身体承接着那一道道喷薄而出的血水。

  和这些想要剥夺他的生命,他的尊严,他的自由的罗马人站在平等的大地上一决生死。

  这是他作为一名的骄傲,是作为这些追求自由的伙伴们中的一员的骄傲。

  “我决不会后退一步!不是胜利就是死亡!”

  他的誓愿是如此,必当恪守至终。

  公元前71年,由奴隶起义军领袖斯巴达克斯率领的5万角,和罗马统帅克拉苏的9万罗马大军于布拉达纳斯河畔展开激战。战斗持续了整整8个小时之后以罗马军的胜利告终。

  斯巴达克斯在是役中壮烈牺牲,为他所追求的自由,流尽了最后的一滴鲜血。

  记载这一事件的书记官,转述了一位目睹这位英雄战死的将军的话:“我从未见过那样悲壮而光荣的死亡。这奴隶倒在地上的身影,远比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位大元帅,都要高大得多。”

  附注:

  斯巴达克斯:古罗马帝国奴隶起义的杰出领袖。传说当斯巴达克斯第一次被带到罗马出卖时,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一条蛇缠在他的脸上。他因此被称为“神选的领袖”,意为由他领导起义将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玛梅尔古斯:罗马军千夫长,带领一大队身经百战的老兵试图阻挡斯巴达克斯的进攻。但很快被斯巴达克斯所杀,其部属也几乎尽数阵亡。

  卢古鲁斯:罗马将军,在起义军想要夺取布林的西撤出意大利的关键时刻,恰巧从小亚细亚远征归来,切断了其退路。

  庞培:罗马杰出的军事领袖,前执政三巨头之一。

  克拉苏:罗马贵族,意大利首富,前执政三巨头之一。

  布拉达纳斯河:意大利境内河流,通向罗马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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