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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冰天不嗔不恼，顺着李角的话说道：“你说得一点儿不错。不过你想过没有，这个地球上，最邪恶的东西是什么？什么都不邪恶，唯有人心！
“人这种动物，从本质上讲，就是为了自我生存而食，为繁衍后代而性。人这一生就是不断地饕吃，不断地性爱，使每个个体的人与其他人和物形成了不断索取、不断占有的关系。这种关系在不理性的情况下，必然变成贪得无厌。正是这种关系形成了人心不足，贪欲横生，纷争四起，便是万恶之源。
“没有人类之时，这个地球按照天道，自然运行。动物之贪都还有个度，当出现了这么一群有了自我意识的人，这样一种自以为可以脱离天道天理的动物，他们便开始贪得无厌。这种贪得无厌导致人际间的无穷争斗。范围从氏族走到部落，又从部落联盟走向国家，最后走到世界。越来越大的社会范围，越来越险恶激烈的社会冲突，让他们终于发现，要想保护自己不成为他人盘中餐，还是以血缘维系的群体是最可靠的。
“其实我们所说的国家，这个家字，不是现在人们以为的，两口子加一个孩子的小家庭。古人总是讲，国家或家国，这个家就是家族的意思。
“家族是什么？家族就是血脉的传承，更是生存方式的传承。很多人只以为家族就是血脉的传承，只要有家谱，祖先上溯到哪儿，旁支伸展到哪儿，谁与谁是什么关系就够了。
“这一点虽然比较重要，但它不足以形成家族。因为家族的关键在于，这群人在物竞天择的纷繁世界，一代代是以什么样的理念、态度、方法生存的。这就是生存方式的传承，这是一个家族的灵魂。像罗斯查尔德家族，这是欧洲乃至全世界最强大的银行垄断家族。他们世代都坚信，只要他们控制货币发行，用私有财产神圣浸洗大众之脑，他们并不在乎谁制定法律、统治国家。
“这是极端的例子。对一般社会而言，家族就是在看似相同的生活中的，保持着各不相同的生存方式。打个简单的比方，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生存方式就不同。农耕民族中务农家族和经商家族的生存方式就不同。务农家族中间死守土地和培育科举人才闯出去的也不同。人们只是简单的用经济生存条件，作为决定这些不同的根源。
“其实你好好看看历史就知道，即使同样死守土地的，这个家族宁可饿死也不做强盗，那个家族到了农闲之时，就结伙外出当强盗。还有的家族，即使丰收，到农闲时也要全家出去乞讨。完全不一样。这就是家族传承的生存方式。
“我们这个家族，远古时代是北方游牧民族。汉代来到陕西甘肃一带，被称为‘党项族’，汉晋隋唐时代一直属于关陇贵族。西夏国的建立者李继迁，就是当时银州李家的，银州就是今天的米脂县。
“元朝灭掉西夏以后，银州李家属于色目人。当时一等是蒙古人，二等就是色目人，包括西域人和北方少数民族。三等是汉人，长江以北的汉族人。四等是南人，就是长江以南的汉人和苗蛮。明朝以后，我们才变成了汉人。明末的李自成，就是我们这个凌姓家族真正的老祖宗。他的头上就长了这样一个角。”
李角听到这里，感到有些怪怪的。猛地想起，凌山芝似乎对李自成颇为尊崇。不由得问道：“我姓李，自称是李自成的后代还有人信，你们姓凌，怎么和李自成扯上关系？”
凌冰天笑道：“外人不知道，可我们知道，只要是姓李的，一定不是李自成的后代。1644年李自成败退出了北京，他的儿子李凌便隐藏于民间，改姓为凌。凌，李凌，就是古代的切音。读起来便像是把李字藏于其中。后来他回到米脂，建立了凌山堡，三百六十多年，传到我这一代是第十九代。
“当年，李凌离开李自成时，金银财宝自然带了不少，可按照李自成的嘱咐，唯一传到今天还在的，就是这个项链。当然它不是什么藏宝图，也没有可以让人吸取的超能量。至于它到底有什么含义，只有我的大爷爷，就是山芝的太爷知道。看他老人家把这东西传给了山芝，也许山芝也知道。”
李角心中满是疑惑，又问道：“照说作为家族，这东西应该是传男不传女。怎么会传给凌山芝？再说，整整隔了两代人，怎么就直接传给了第二十代？不合逻辑啊！”
凌冰天解说道：“传男不传女的一套，是儒家汉人的传统。我们不是汉人，并不在乎这个。至于为什么隔了两代人，哎，不管将来你与山芝是不是真正有缘，至少你已经和我们这个家族有缘了。山芝看对的人，我也信任。就把家族的这个秘密，跟你说说。
“我们这个家族，既不像游牧民族那样四处游走，也不像农耕民族那样安守种地的本分。我们这个家族一直是官府都不敢招惹的当地豪强。凌山堡的土地都是我们家族的，外姓人住在这里，都是打长工、做手艺的。
“我们这个家族对内不欺压人，包括凌山堡的外姓人。虽然我们不是穷人，却也见不得欺压穷人，见不得那些不平事出现在我们周围，敢于庇护那些遭受欺辱的，杀人造反的沦落人。
“70多年以前，陕北因天灾人祸，到处都有穷人造反，各种队伍最多的时候有上百股。倒也无人滋扰凌山堡。后来这些队伍，坚持下来的也有好几股。打着各种旗号，其中就有刘志丹他们的几股，都属于共产党，也是几起几落。凌山堡都曾收留过他们，最后也被他们的理想、热情所鼓动，倾向到了共产党这一方。
“我大爷爷是凌山堡最早参加共产党的，刘景范是他的介绍人。刘景范你知道吗？他是刘志丹的弟弟，后来当过华夏地质部部长。以后的二十多年里，从凌山堡走出一百二十多人参加了革命，包括外姓人。牺牲的也有七八十，包括我三爷爷。总算是让这个天地大变了样。
“解放以后，我大爷爷就想，当今的世道，不是改朝换代，而是改天换地，真的是穷人当家做主了。千百年来，需要抱团儿，需要形成家族势力自保的时代，真的结束了。绝大多数家族，在人吃人的时代，都是为求得自保，才延续下来的。其实大自然中，所有营群体生活方式存在的物种，形成群体都是为了自保。
“我大爷爷是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认为新社会，既然已经让所有人不再被剥削、受压迫，国家实行公有制，大家都是共产党员，在各地各自的岗位上为党和人民工作，家族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当时大家好像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那个项链也没有按辈传下去，一直留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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