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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林建强来到麒麟厂，因为昨天方唯英带着镇长和几位大老板看望了他们夫妇。走在街上，发现人们的目光，比以往更加谦卑，打招呼的让他应暇不接。可他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早上，为那五千元钱，林建强和张霞大吵起来，声音虽然不敢放高，激烈程度也是空前的。张霞是个聪明人，但大概是因为穷怕了，只要一见到钱，就脸色发红、眼睛发绿，说话办事总有气急败坏的不安感。
昨天还说得好好的，两千元慰问款留下，剩下的三千元，按照方主任原来交代的，用于结交李角。可早上起来，张霞就开始唠叨，说李角这孩子虽然不错，但不过是个农民工，投入一千元交往已经足够。花三千元，不过是林建强给自己胡吃胡喝找借口。要他必须减下来。
林建强自然也喜欢钱多，花得痛快。所以不同意张霞的要求。从长远、大局的角度，再三劝慰张霞。他对张霞讲，方主任已经说到，只要他们把这件事做好，就会成为中心正式职工，工资既高又可靠，医疗退休保险都有保障，这就等于把未来的身家性命都押上来了，怎么能为眼前这点儿小钱，影响了大事。
张霞心里也明白，可她就是不甘心，又絮絮叨叨说起，主意是她出的，林建强拾金不昧的美名，也是她造就的。历史和现实充分证明，她的主意最正确。所以这件事，也应当由她做主。林建强实在不想和张霞胡搅蛮缠，以约李角去威斯纳厂，帮他女朋友为理由，早早离开家，张霞倒也没敢拦他。
林建强为李角请好假，就坐上摩的来到威斯纳厂。到了之后，摩的司机非但死活不肯收钱，还说如果需要，他们就在此等着林建强。能给“强哥”做点儿事，他们很是荣幸。也让李角颇感意外地见识到了，林建强在当地的实力。
林建强带着李角来到正对着四层楼的大路上，让人把正在上班的凌山芝叫了出来。
就见凌山芝走出楼上的大门，站在楼梯上望了一眼，就急速穿过走廊，从侧面跑下楼来。凌山芝一直跑到李角跟前才站下来，满脸通红，娇嗔道：“谁让你过来的？你过来做什么？”
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又往前冲了两步，好像是要扑进李角的怀里，好像看到旁边那个陌生人不好意思，又停了下来。这略显扭捏的表情和身姿，让李角的心完全融化了。他上前一步，右手一把把凌山芝搂进怀里。胸膛感受到了她的颤动。
这在大家看来，几乎就是左手持宝剑救出公主的王子，两人相逢时的经典影像姿势。对李角而言，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不会也不敢双手紧紧拥抱，采用的是男人间搂肩搭背的姿势，自然也不完全一样。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四楼露天走廊上，响起一片欢声。抬头一看，一些女工不顾管理人员的阻拦，纷纷走出来，见到李角搂住凌山芝，都高兴地叫起好来。挥手的正是那晚，跑到麒麟厂找李角的魏玲玲，她笑得格外开心，大声呼叫。不过女工们很快就被管理人员轰了回去。
从凌山芝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起，林建强就被她的相貌震惊了。这绝对不是电视机里看到的被包装修饰之美，这是天然的，不为红尘俗世光影遮掩的美。在他心里，这就是他们家乡的惠安女。在他看来，虽然凌山芝长得很好看，但长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健康的身体、纯洁的神态。
这不是可供男人鉴赏玩乐的女人，是那种可以真正成为妻子、成为母亲的女人。这种女人就是最美丽的。千万年来，关于女人美丽的无数标准不断变化，不断翻新复旧，唯有作为妻子、母亲的美是万古不变的，却又是被人忽略的。
李角停了一会儿，帮她擦干眼泪，把她带到林建强跟前，给凌山芝介绍道：“这是强哥，是我在下海，唯一可认作兄长的人。这次多亏他，帮我和你请了假。”
凌山芝急忙笑着和林建强打招呼：“强哥，你好！”
“我不好！看到你被人撤了职，李角丢了魂儿似地坐卧不安，我能好吗？”
凌山芝充满情意地望了李角一眼，然后嗤笑道：“那我就不说谢谢啦。我要是说谢谢，你一定会说，凭我和李角的关系，还用你说谢字吗？”
三个人都笑了。只听林建强说道：“你们俩慢慢谈，我去看看几个熟人。”说完走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低下了头。凌山芝羞涩中流露出一丝欣喜，而李角很不好意思，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听凌山芝悄悄说道：“还是去我们宿舍吧。大家都在班上，屋里没人。”
俩人来到宿舍，果然无人。与上次相比，除了床多，更是到处悬挂着女人的内衣、内裤、乳罩之类的什物，让李角很不自在。来到凌山芝的铺位，她把李角让到自己的铺上，站了一会儿，自己却坐到了对面铺位上。
这让李角舒服了许多。他没有与女孩子谈过恋爱，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原以为凌山芝会和他坐在一起，心里打鼓一样。看来凌山芝虽然明显表现出对他的爱意，却也是只青苹果。她不敢和自己坐在一起，也不知说什么，只是抿着红润的小嘴，坐在对面，睁着漆黑的眸子，满含情意地望着李角。
李角不敢看她，期期艾艾地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凌山芝撇过脸，不悦地说道：“打算走。”
“打算去温州？”
“你管我去哪儿？来了也不问问人家吃了多少苦，也不安慰安慰人家，上来就要赶我走。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让你讨厌了呢？”
李角苦笑道：“我昨天想了一晚上，知道你不会走。以你的性格，这么点儿挫折，根本算不了什么。米脂的姑娘们怕你走，她们就没了主心骨，所以她们着急，跑去找我，我也能理解。”
“你不着急吗？”
李角知道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吞吞吐吐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着急不着急。我没有和女孩子打过交道，很多事情也不明白。我，那些日子，被师父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很多时候，其实，也没想起你。直到前天晚上，那个魏玲玲去找我，说了一些事……”
凌山芝气急说道：“她们胡说八道什么？”
“没，也没说什么。从前天晚上开始，我的心里，心里真的生出许多，许多感觉。我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深深觉得，真的割舍不下你。可现在不是你要走，而可能是因为师父的事，我要走了。”
凌山芝那仿佛享受着什么的陶醉目光，突然一闪，脸色一变，急切问道：“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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