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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热热闹闹的一天里，不仅邓耀前在改变人生，不仅林建强夫妇像做梦一样，沉浸在充满希望的高度亢奋之中。也是在这一天，让李角为师父的事情，多少松了一口气。
这天吃完晚饭以后，李角把师父和吕桂馨叫出厂，三个人在街上，找了处没人的地方。李角才把凌山芝的建议提了出来，依然说得比较含糊。
一来李角搞不清凌山芝，现在到底会不会因被撤职之事，含愤要离开下海。而来他也不能完全确定，凌山芝所说，是不是话里有水分。所以没讲谁说的，也没讲借给刘家富十万元。只是讲，这是一种意向，可能还会得到一定的经济帮助。
没想到话刚说完，就引起刘家富俩人的强烈反应。他们一直没有离开下海，根本原因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从那天刘家富与吕桂馨在麒山幽会，他听到陕北的榆林和漠南的鄂尔多斯以后，确实让他眼前一亮，感到这是可以去实地看看的最佳选择目标。
这几年，那一带曝出，陆续发现许多大型煤田和油气田的消息。一些大型国企和一批当地有钱有势的私人，纷纷抢占地盘，滥采资源，发展速度之快，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过去穷得穿不上裤子的当地农民，已经开始养活车辆和工程机械。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为腰缠万贯的富人。在这样一个地方，开一个机械修理店，以刘家富的能力，应该有干不完的活儿，挣不完的钱。
刘家富和吕桂馨，一边兴致勃勃地听李角介绍当地的情况，一边时不时地插话，构思他们的生活。什么“抬出来”、“雇车”、“躲避警察”，也让李角摸不着头脑。见李角这个样子，吕桂馨也把她自己的生活经历，像讲别人的事情一样，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李角。
听到吕桂馨毫无表情的讲述，看着刘家富阴沉着的脸，李角从心底涌起一股无法抒发的郁闷，那不是某种简单的情感体验，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整个心被压、被刺、被砸的感觉。
又听刘家富沉声说道：“都是这样。现在说起来，都是因为个穷。桂馨没钱买药，被逼卖身。小邓欠债，能上大学上不成，被迫出来打工还钱。还有余师傅，家里有两个上了20岁的儿子，到现在没有正经的固定工作，很快还要给他们娶媳妇。余师傅的工资自己从来不乱花一分，不是他小气，是没办法！
“哎，这个世道，说起来都是钱的事，好像跟有钱有权的人没关系。其实是人掌握着钱，是人制造了这个金钱万能的制度，归根结底还是人坏了。他奶奶的，金钱万能的世界，绝对是他妈的丧尽天理、灭绝人性的世界！！”刘家富最后一转恶狠狠骂道。
李角也被激得胸中怒火焚烧，头上的那个角，似乎也有发热发涨的感觉。他凝重说道：“咱们不惹人也不怕人，不惹事也不怕事。任它豺狼虎豹，欺负到咱牛羊身上，咱也不怕它，也有本事一犄角，把它们镢个半死！
“师父师娘，不用愁，我想跟师父一块儿去陕北，那儿好歹也是我的家乡。我跟你一块儿找地方，和你一块儿，把师娘的父母接出来！”
吕桂馨欣然说道：“李角，感激的话，师娘不说了！你要是跟你师父一起去，我心里就踏实了。不过你们要走，就赶紧做准备。”
刘家富却苦笑说道：“李角在这儿干得好好的，我不想把他牵连进来。而且将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师父早跟你说过，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没有办法，不得不铤而走险。你跟来，万一出点儿事，你让师父师娘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李角笑道：“我没有问题。师父你也知道，我不会脑瓜子一热，就犯浑冒险，做那些得不偿失的事。有我跟着你，一定能帮到你。”
吕桂馨也劝道：“李角比你聪明，有他跟着你，你们一块儿商量着办事，一定能成。要不然以你那坏脾气，又完全人生地不熟。我还真不放心呢。想想这几天来，李角为了你的事情，操心费力，你居然还打了人家，你说你浑不浑？”
刘家富低下头，作为很讲究师道尊严的他，即使错了，也绝不会对徒弟赔礼道歉。既觉得心里有愧，又碍于吕桂馨的面子，他才低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吕桂馨继续说道：“这件事都怪邓耀前。我听你师父说，他现在已经学会了什么催眠术。搞催眠的时候，说话表情都完全不同于平时。小李，你说真有什么催眠术吗？”
李角知道，吕桂馨也是想叉过话题，不想继续让自己和师父难堪。也就顺着说道：“催眠术这种东西，国外几百年前就有。就跟咱们的气功一样。说它完全没有道理，也不客观。但是搞得玄而又玄，肯定落了下道。邓耀前好像自己学习催眠术，已经很长时间了，他那份坚持不懈，真让人佩服。只不过我觉得，这世上根本没有完全控制别人法术。所以未必就能达到目的。”
刘家富说道：“小邓这孩子，心不如你灵，手却比你巧。这次学的这个催眠术，的确给人的感觉不一样。连我都觉得，实施催眠术的时候，小邓变得非常自信，简直就有一种让人不得不顺服的感觉。也许这家伙，将来会真的很有出息。”
李角并不认同师父的说法，但也不想和他争辩。他说道：“也许吧。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的路。像我这个人，不想当官发财，不想出人头地，只想按照自己的愿望，凭自己的良心生活。就想像一头牛一样默默吃草，默默耕耘，高兴了在草地上打个滚儿。”
说的吕桂馨笑了起来。就听刘家富说道：“当紧的还有一件事，我也有些为难。要是我和李角辞工走了，厂里押着我们两个月的工资，加起来近五六千元钱，就这么白给他们了？”
大家觉得，这件事的确有些麻烦。都沉默无语思考着。李角一下子想到了林建强。以他在下海的人缘，或许可以帮帮他们。
骤然间，又让他想起那个俏丽的身影。仿佛看到弯成浅浅月牙的眸子，透着淡淡的幽怨的薄雾，仿佛又感觉到那撒娇似扑进自己怀里的生涩的臂膀，滚烫的身躯。他才清晰地看到，在内心被自己无视、回避、压抑的地方，虽然混沌般地模糊不清，竟还有这么巨大的一处天地，还有一份想割舍都割舍不掉的牵绊。
刚刚自诩不会脑子发热犯傻，却忘记了明天。而明天将要发生的一切，又会对下一步的预想，产生什么影响？李角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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