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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角不喜欢邓耀前,也不愿意和他打交道。当然也不存在大矛盾冲突。
平时只是些表面看来的学识方面的争论,再就是工作时对李角轻贱尊严的指划呵斥。他知道邓耀前好像对催眠术情有独钟,也坚持不懈地进行学习。休息日总去网吧的李角,不时在网吧里遇到在网上学习,也很佩服他。只是邓耀前总是想方设法贬低别人,对同屋的其他四个徒弟,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让李角很不舒服。
当竞争完全渗透到社会各个领域,平等、互助、友爱已荡然无存。远在大山深处的邓耀前,也受到这种污染。这大概是上学过程中养成的习惯,考了高分老师表扬,同学羡慕,自己得意洋洋、目空一切;考得不理想,老师羞辱,同学鄙视,自己便会备受自责、倍感挫败。
基于自私心的价值观,就会形成对其他人的仇视。所有比他分数高的同学都成为他必须压倒的对手敌人。倒不是他对哪个具体人有仇,本质上是“输不起”。因为他必须通过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
邓耀前家在湖北鄂西北贫困山区,那是个交通极不方便的小山村。孩子们穿的是城里人捐赠的各式各样的旧衣服,吃的是掺着红薯的糙米饭和盐水煮野菜。后来到县里上了高中,更成为全家的希望。
他在同学里属于最穷的,也完全知道家里已经尽了全力。所以他拼命学习,成绩始终在全校拔尖。老师们也坚信,邓耀前不仅可以考上大学,而且能够考上华夏一流重点大学。
然而刚刚上了高三,父亲病故,不仅家里的顶梁柱断了,还欠下不少医药费,邓耀前万般无奈,只得辍学。这件事对邓耀前打击太大了。他就是怀着对命运不公的憎恨抗争,发誓改变命运,让所有人都看到大有作为的邓耀前而来到下海的。
邓耀前与李角过不去,无非是因为厂里许多人,都夸赞李角。这个李角坚守与人为善的处事原则。他可以和任何人促膝交心,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信服。他尊重所有的人,也以自己的自尊,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尊重。在这个充满浮躁与戾气的酷暑时代,他就像一丝让人心平气和的清凉之风。
作为师兄的邓耀前,对李角很不服气。他是个处处要拔尖儿的人,坚信靠竞争,在方方面面打败所有对手,才合乎社会潮流,也是做人上人的基本素质。所以他觉得,只有时时处处打压住李角,才能显示自己的才华与水平。
可在李角看来,农民工的日子,和绝大多数普通人的日子一样,那就是一种像草木枯荣、似蜜蜂嗡营的最自然、最平凡的生活。这些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共同食宿的农民工,平时人与人之间,无非是些毛皮琐事,不值得斤斤计较。了解到这些,李角对邓耀前更多的还是怜悯和同情,并不想和他计较什么。
当然李角也看到,邓耀前对两位师傅还是很尊重的。越是自私的人越知道,师傅和老师一样,就是自己成长中,必不可少的奶妈。没有榨干他们的“乳汁”,是不能轻易抛弃的。所以平日对两位师傅始终恭顺谦卑、言听计从。但是转过脸在师兄弟那里,对师父们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然而李角看到眼前的这番景象,似乎完全不同于平日。邓耀前倒像是师父在教导徒弟,而刘家富面无表情、默默点头的样子,倒像是徒弟在思考消化师父的开导。怎么看都觉得是怪怪的。
这些天来,看到师父为筹到一笔钱,竟尝试通过抓彩票、得大奖,这种不着边际的邪门歪道来解决急难。李角很为师父的状态担心。眼前的情景,更让他担心邓耀前会不会利用师父方寸大乱,一改平时的自主强势,接受了邓耀前什么馊主意,让师父陷入更大的麻烦。
正好刚才凌山芝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至少这条路还是正当的。所以就想上前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找个合适的机会,悄悄跟师父一个人,把凌山芝的意思告诉他。他也知道,今晚肯定不行。以邓耀前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离开师父的。
在李角打算走过去的时候,就见邓耀前与刘家富说了句话,大口喝完瓶中的啤酒,快步穿过街道,朝不远处一条南北走向的小巷子里走去。而刘家富还是低着头,抱着啤酒瓶子,蹲在那里。
出于猜疑和好奇,李角没有过街道找师父,而是悄悄地也跟着,进了邓耀前走进的小巷子里。就见邓耀前进了东边一个洞开的大门,这是一处机器修理店的铺面,李角也跟到近前。只听一个湖北口音的中年人说道:“是不是专利的事情有了进展,你师父怎么说?”
“我师父就在外面。他想让我问一问,我们厂的那个QL5008专利项目,对方厂子肯花多少钱买下它?你给我一个实实在在的底价。”
只听那人说道:“咱们是老乡,我不会骗你。再说将来,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我最近还揽了一个活儿。要组装一批机器。虽说零部件都是报废的,但是只要装起来就行。你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可以在工余时间过来帮忙。装一台一百块。”
邓耀前说道:“这件事容我和组里人商量一下。你还是告诉我专利值多少钱,师父还在外边等着呢。”
“我跟你投个实底。这项专利还是很值钱的。对方厂子出的价是十万元。可你也知道,对方具体办事人员,我还有你,咱们都不能白干。对方的具体办事人员,他张口就要两万。我负责牵线搭桥,还有许多花费,也不能少于三万。你呢,出了力,也该拿一万块。这样下来,你师父可以拿到四万元。”
邓耀前听到值这么多钱,也是很吃惊。其实他还不知道,对方要通过正当合法方式买下这项专利,至少要近百万元。现在是非法的,也出价到十五万。年老板打下了五万元的埋伏,打算自己独吞。
邓耀前想了想说道:“年老板,我师父确实遇到了难处。给我的一万块,我就不要了,都给我师父吧。”
年老板说道:“小邓,平时看你抠抠搜搜,没想到为了师父居然一分不要,真没想到。其实你拿这钱是天经地义的。没有我们牵线搭桥,那东西分文不值。”
邓耀前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这次就算了。”
年老板说道:“好小子,够义气!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组装机器的事,你还要抓紧。另外,其中有些部件还不足,要是你们可以在厂里做出来,我还会给你们加钱。你和大家好好商量商量。”
“好吧。我赶紧回去告诉师父。要是能定下来,我们马上就过来。要是没结果我们就先回去。回头有了结果,我再及时通知你。年老板,我得赶紧走了。”邓耀前说完,匆匆离开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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