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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摩的回麒麟厂的路上，李角一直在想，凌山芝关于师父的安排也许是可行的。应当尽快找个时间，悄悄把凌山芝的意思告诉师父。不论师父答应不答应，这事都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要是下海有人传，威斯纳厂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自己才挣几百元，竟能拿出十万元资助有困难的人，那她就赶紧打起背包逃跑吧！
李角还想到，如果真像凌山芝所说，她能轻易拿出十万元钱，还敢说在榆林、鄂尔多斯任何地方，给师父找地方办机修店。那她一定有个强大的家庭背景。
在此之前，李角和她聊了很多，一来自己没刻意留心听，二来从她开始让李角认她做同学，李角对她所说的话，也有些半信半疑。原以为与她不过是偶尔相遇、偶尔帮忙，事情完了就各奔东西了，对她的话也没做更多的思考。现在看来，似乎真不是那么简单。
到麒麟厂门口下了摩的。看时间还不到九点半，李角不想就这么早回去，他觉得需要好好梳理一下。就在满是铺面房的街上，漫无目的走起来。
在灯火与暗夜的交织中，站着不少浓妆艳抹、招揽生意的女人，机械性地不停对路过的人说道：“先生，按个摩吧”，“先生，洗个头吧”，“先生，疗个足吧”。当然在下海这也是有行规的。只要你不自认“先生”，不上前答话，便没有人纠缠骚扰你。
李角一边低头走着，一边想到，从凌山芝的只言片语中，假如那是真的，大体就可以判定：她们家住在米脂凌山堡，是一个不小的家族，太爷是当地德高望重的老者，估计现在的省委书记去她家，都得躬身拜望。二太爷还是位最早授衔的老中将。
这样想来，她的父亲即使是农民，也绝对不是在家养羊种地的农民。她从小大概受过良好的教育，也众星捧月般被人宠惯了。现在，她考大学没考上，按理说才18岁，再复读一年也很正常。却不知为什么，和父母闹翻了，好像太爷爷还支持她，所以就到了下海，而她的父母还不知道她在哪儿。
更让他感到有压力的是，挂在脖子上没有重量却又沉甸甸的项链，看来真不是普通的东西。而凌山芝见过自己只有三次，竟然大咧咧就把这项链交给了自己。听说自己的师父有困难，竟然二话不说，便要全力帮助。这种性格在自家村里，或许还算是好品行。但在当今文明进步社会中，实在是极其危险的。就像在村里，你走路根本用不着看路。可要是在车水马龙的城里，上街不看路，基本就是死定了！
李角一边忧虑地想着，一边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隐约间，他似乎看到，在街对面，刘家富和邓耀前蹲在一个食品店铺门边的墙根下，地上放着四个喝完的啤酒空瓶，手里都拿着没喝完的啤酒瓶。就见邓耀前不停地对刘家富说着什么，而刘家富始终默默无语。
李角还不知道，傍晚时分邓耀前在许小环身上的催眠实验大获成功。这让邓耀前大喜过望，觉得成为催眠师，就在举手之间。他“唤醒”许小环以后，没有更多地说什么，只是和她们约好下次受试时间，便扬长而去。
倒不是他有什么必要的事情去做，而是难以平复的激动，让他想到了自己过世的父亲，在家辛勤劳作的母亲和妹妹。也让他想到了金色光辉照耀的未来。这些他只愿意一个人独自品味。那两个女人不过是自己的受试者，虽说也要好言好语哄着，却也不可能把她们放在心里。
首次成功叫他振奋不已。他觉得自己已经基本掌握了催眠术，这就是现代的炼金术。他仿佛已经看到满身金色的自己，站在科学殿堂之上，头戴大师桂冠，神父布道般地为众人洗脑催眠的场面。
这场面，在美国人录制的介绍催眠术科学的录像片中，他看到过。这些也在华夏电视台的科技频道也播放过。完全是真实可信的。现在邓耀前也看到了这种场面：那些自以为是又特别愚蠢的大众，如痴如狂，在自己的号令下，放弃了自我与理性，甘心情愿顺从自己，为自己贡钱献身。
可很快，血脉里的实际让他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刚刚入门，更好地掌握技巧，针对各种具体情况反复练习，才会使自己的技能逐步娴熟起来。更重要的是，自己作为出身最底层的无学历、无门派的穷小子，如何一步步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入行列，站在高端，还有许多非技术性社会难题要他逐一解决。其实这条路还是很漫长的。
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其实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也不等于真正的成功。成功就像抓彩票，差一个数字都抓不住大奖。许多可能成功的人，就败在那百分之一的不足之上。
邓耀前清醒意识到，他还面临许多非常具体的问题。从语言到表情，从衣着到气味，从自信力到感染力，他觉得正是这些细节，决定着自己的命运。就在他畅想之时，他看到了闷头坐在暗处吸烟的刘家富。
邓耀前知道，那天林建强的到来，虽说在情绪上，让师父打开了执迷的心结。但是实际问题并没有解决，关键还是缺钱。其实师父也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对象。他有很强的自我尊严，从不肯在强者面前低头，主意很大，也很执拗。邓耀前想，如果用催眠术控制了师父，意义远比那两个蠢女人要强得多。
于是，他慢慢走到刘家富跟前，一边想着如何开口，一面坐到刘家富身旁。只见刘家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打扰有些光火，可见到邓耀前一脸发自内心的关切样子，也不再作声。
邓耀前缓缓说道：“师父，财神爷托梦的事情，你也不要轻易放弃。至少事情并没有结束。也许还需要一些时日，也许还需要换一种思维方式。”
此时的刘家富的确陷入巨大矛盾中。一方面，他意识到了靠彩票得奖是靠不住的。另一方面，他还陷于寄希望于财神爷的那个梦难以自拔。听到邓耀前如是说，深深吸了口烟，又长长地呼了出去，好像要把内心的郁闷都吐出去。
邓耀前见师父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师父，我觉得，梦里财神爷所说的门脸朝西，大概是关键所在。但是不是彩售点却说不准。我想，也许是一个带着慈善彩票销售点某一个字的一处门面。”
刘家富听到这里，不由睁大眼睛。虽说这两天，他不再提财神爷托梦的事，可在心底，始终不能忘怀。因为这确实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以他的性格，若按照平时，徒弟帮他出主意、解难题，他是会翻脸的。可刘家富已经没了那种强势，叹了口气，最后猛地吸了口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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