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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教堂内四通八达,亦有各种曲径通幽。
王万里的御风术疾行如电,而李简凝聚的水锦正可遮蔽那过于激烈的风啸和气涡,两人配合无间,如同一丝微不可查的轻烟一般在教堂里兜了一圈。不知是否因为遭到袭击,还是外面天地异变的缘故,一路上连执事都没遇到几个,而他们都形色匆匆,完全没有感受到身边的不速之客。
“停下。”第二次经过那个拐角,少年摆了摆手。
他伸手摸摸面前的大理石墙壁,喃喃道,“没道理,应该就在此处呀。”
他示意王博望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自己却闭上眼,感知着墙面微微变化的细腻脉络,和近在咫尺的神之气息。自他出生到此刻,从未有过这般贴近和真实地触碰到这股气息,就像一个看着曲谱长大的聋人,竟有一日终于听见了袅袅仙乐。
指尖传来的摩擦骤然消失,那抹气息也似乎变淡了些,李简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行至另一个拐角。
应该就在这后面,他这样想着,伸出左手按在了墙面上。
看起来厚实的大理石墙立刻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细密的裂纹从手掌部分飞速蔓延开来。这是岩石中那肉眼根本不能辨别又无处不在的缝隙中被填入水汽,然后凝成了无坚不摧的玄冰,摧枯拉朽地破坏了它紧密的构成。
少年手微微用力,布满蛛网纹饰的整面石墙瞬间崩毁,轰然倒塌下来。
透过烟尘,可以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正半跪于地,似乎本来正向着面前的圣灵像祈祷。空气渐渐澄净,那人衣袍上圣洁玄奥的金色徽记顿时清晰可见,他头顶带着一顶尊贵华丽的冠冕,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一十二枚。
注意到他冷冷投来的目光,李简心底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教宗霍诺留斯一世站起身,看着两个闯入者,心情同样很是糟糕。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圣索菲亚大教堂居然为异端所深入,还损毁了最神圣的圣诫室,这不仅会构成自己在位时期的污点,更是对伟大的主不可饶恕的亵渎!
「我们是新入教会的信徒!」少年意图苟延残喘一下,「只是在教堂中遇袭迷路了。」
教宗闻得心底响起的声音,怒意更甚,赫然咆哮道,“愚蠢的异端,竟妄图在这神圣之地迷惑神于人间的代言者,我必将赐予你伟大的——”
“圣裁!”他将权杖一抬,一枚巨大的圣光十字当空凝聚,狠狠砸了下来。
王博望连忙挥手,一道小小的龙卷包裹住两人,急速退开,避过这凶猛的一击。
霍诺留斯毫不停留,又是一指,“束缚!”
身周的光线一时俱都凝滞起来,仿佛被冻住的水,聚成一方透明的枷锁,令人动弹不得。
如是时,【飘风】瞬息展开。
大大小小的风岚似是获得命令的兵士,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化作无数白色的箭镞,对着这方凝聚的空间展开了一大波攒射,除了被困的两人,其余每一丝空间都被密密麻麻的白色轨迹所覆盖,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
光锁在无声中碎裂开来,如同破裂的镜面一般散入四周的空气中,两人身周一刹那间呈现出空无一物的漆黑来,但很快边缘的光便融了进来,填补了这一片空黑。
“圣裁!”方才挣脱枷锁,教宗的下一击却已如期而至。
风镞迎光撒落,朝着耀眼的十字圣号发起了冲锋,但甫一触碰便都消散。所幸风岚绵绵不尽,像是悍不畏死的军队,前赴后继地进行自杀性冲击。待到面前,圣光十字已经毁朽不堪,只剩下残破的躯壳,轻轻落在水幕之上,只荡开一层浅浅的波纹。
霍诺留斯高举权杖,一圈光涟从顶端猛然扩散,忽然便有十二道光门在四面八方高耸而起,每道门的款式雕纹俱都不一,但是都一样庞大而浩然。列国要在城的光里行走,地上的君王必将自己的荣耀归于那城,城门白昼总不关闭,在那里原没有黑夜——
【天堂之门】
“律令?沙利叶?洗礼。”第一道光门内忽然冲出一个没有面目的天使,祂腾翅飞到空中,十二对光翼一振,无数的羽毛散落,织就一片无穷无尽的炽烈光潮,对着两人铺天盖地涌来。
啊喂,我们可是已经接受过洗礼的真正的教徒呀。少年打了个响指,一层水镜覆住两人的双眼,阻隔了刺眼之极的强光。光潮凶猛地冲刷着水涟,却也无法突破那层薄幕。
“律令?斯拉欧加?坚振。”
入教者在洗礼之后,便需行坚振之礼,可使“圣灵”降于其身,以坚定信仰,振奋心灵。
第二道门内又有一位天使莅临,祂走上前来,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两个光影无声闪现,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被困在光潮内的两人,滞行、迟缓、郁气、晕眩……等诸多负面感觉蜂拥而至,就像负山而行,又似有千百天使在脑中乱七八糟地高颂圣曲。
就在教宗第三次准备抬起权杖时,忽然有一抹幽光在盛大的光潮中一闪而过,在这圣洁的光海中细微得仿佛只是一刹幻觉。但很快一道浓郁的黑暗便急速地渲染开去,像是一盆浓墨倒入了牛奶中,很快浊了整片光海。
悬于空中的沙利叶也未能幸免,被倒卷的黑色浪头所吞没,第一道光门霎时弥漫起黑色裂纹,似乎刹那桑田,精致辉煌的门柱瞬时腐朽黯淡,崩塌散作一地黑色碎石。
只见黑色浪潮中,一匹雪白的独角马慢慢踏步而来,马背上的骑士浑尽身被笼罩在了黑色铠甲之中,全身唯一璀璨夺目的是苍白如雪的冠冕,而铠甲表面幽光流转不息,似乎与周遭翻滚的暗黑狂潮融为一体。他左手持着一张墨色长弓,摇摇指向几人。
“是你!”霍诺留斯和李简同一时间叫道。
骑士的回应是弓弦的鸣响,他沉默而不语,连他心通也只可照见一片扭曲的黑暗。
箭矢携带黑潮疾涌而来,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向前穿刺。
“律令?卡麦尔?惩戒。”极致的圣光立时从教宗身后左侧的门中贯出,粗大如虹,锋锐如刃,正是无限伸展的天使之剑,誓要斩尽人间一切主之敌。
李简二人却正位于圣光与黑暗交汇的中心,而且此时他们还处于“圣灵附体”的特殊状态中,倍感无力。少年看了看左边的光剑,信徒和苦为难伪信徒,他又瞟了瞟右边的漩涡,异端又何苦为难伪异端呢……
水涟和风岚构成的防线在光暗交击下一触即溃,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有人出现在两人之间,他双掌各推一边,顿时将攻势皆尽阻了下来。
左边虚空中裂出一道缝隙,将无穷无尽的圣光源源不断地吞噬进去。右边的箭矢却似撞上了看不见的屏障,对着掌心猛烈钻击而不得寸进,携卷的黑色气潮也逐渐消散,最后凭空化作无形。
李简看着这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一时喜出望外,“卫国公!”
老者收回双掌,随手一拂,两人身上的“圣灵”便作烟散。他点头微笑道,“老臣来迟,代王殿下受惊了。”
“昨日午后,长安之上阴云遮天蔽日。陛下忧心忡忡,于是派老臣前来相探。”老者看出了少年的疑惑,解释道,“陛下赐予殿下的征龙玦上有老臣铭刻的印记,所以才能一念至此。”
“殿下敬行继续。”卫国公身上突然扬起了惊天的气势,他睥睨而立,“至于此处,就交予老臣可矣。”
虚空中霍然有甲胄铿锵之声作响,漫漫的无形兵士手握长戈列队而来,方矩其步,圆缀其旋,是则步数定于地,行缀应乎天。而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外画之方,内环之圆,是成六花。
六花之阵第一次在西方的土地上张开了狰狞的獠牙,对着它的猎物散发出了滔天的杀气。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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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诫室之下果然另有空间,李简按着卫国公的指示,打破了一处地砖,露出了长长的台阶。
四周有灿烂的宝石熠熠生辉,照亮整个渺小的空间,幻想中通向不可知之地的神之门户啊神之桥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视野里只有一抔浅浅的水池,蓄在房间正中。
但是这清水之中的那种气息,却分明特别浓厚。
少年稍微想了想,打开了那道阻碍池水流动的机括,水立刻开始顺着刻印往外流出,这大概就是此前洗礼所用的“圣水”。他牵引出了一团来,放在掌心细细研究,发现其中的气息慢慢散逸开来,似乎不过普通的水,只是曾经沾染过什么。
沾染过什么?
少年一愣,猛然发现水池的古怪,在经过那么久的流淌之后,本该早已干涸的小小水池还是依然那般清澈如一,水量丝毫不见起伏。
好像虚无中有一昧泉眼,无声无息地进行着补充,但是……李简关上机括,水流径止。但是水也丝毫不见溢出,又好像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水池而已。
他反复试验了几次,却没得出什么结论,就在他渐渐感觉焦躁不已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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