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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姐”这少年仰起头瞪大了眼睛，胸膛还不停起伏着，整个人同水里捞出来一样，眉毛眼睛全是冷汗。“师姐，好大一条蛇，眼睛都我们闲云山还要大，一直盯着我看。”
“做噩梦了？”这谪仙一样的人儿又弯腰凑近了些，呵气如兰，两根束发的白丝绦从脑后垂下，贴在素色青花裙裾上轻轻摇摆着。
云翩然脸一红，嗅得一丝兰馨香气，结结巴巴说着话“方才练了五千遍剑，然后看了几眼这劳什子武经，迷迷糊糊道心不稳，看见一条长翅膀的大黑蛇，我就吓懵了。”
“不急，跟师姐回房去说”字字若溪流潺潺，珠花四溅，清明剔透。又伸手捏住云翩然的袖子，要扶他起来。
云翩然赶紧起来，跟在师姐后面亦步亦趋，不禁想到这几年饭没有白吃，已经和师姐一样高了啊。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师姐顿了一顿，偏过头来“云儿，天之乾九三第一篇是怎么说的”
一说到书，这少年眉飞色舞“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也。”
“跟师姐讲讲，是什么意思？”
“君子要健进不休，终日不懈，泰然度日，晚上也要戒惧警醒，常常以危厉自警，虽然身处危地，最终也不会受到咎害。是这样吗？师姐。”
云翩然刚刚说完，才觉得尴尬不已，自己恐惧狐鬼幽境，方才更是不堪，被噩梦给吓醒。真是，真是一肚子书读到狗身上去了，便闷闷耸拉着脑袋跟在师姐身后。
“我辈剑修，上伐天道，下伐己身，不拜四方，不礼鬼神，不敬王朝，道心自然通明，云儿你记住了，修剑一途是火中取栗，身履薄冰，一着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如何勘破迷障，师姐也帮不了你，只告诉你，万般变化，一剑斩去就是，哪里管它仙妖魔怪，喜怒嗔痴。山塌海啸，星辰坠落，江河易道种种变幻，虽是恐惧，大可惧而不畏。”
师姐徐徐走进道宫正殿，点了明灯烛台，盘坐在大黑碑下的蒲团上。朝门口耸拉着脑袋的云翩然眨眨眼“喏，坐下来，师姐有话要讲。”
云翩然还在羞恼，低着头“师姐，我知道自己胆小，又惫懒，我。。”还要说话，看见师姐烟絮一般的眉毛蹙起，忙不迭跳进大殿，寻了个蒲团在对面老老实实坐下。
“师姐哪有嘲弄你的意思，我是要你打磨道心，下一次再遇见什么黑蛇黑龙，师姐不在你要怎么办呢。”师姐阖了眼眸，睫毛颤动，仿佛整个道宫的光线都黯淡了几分，一缕缕光线穿插，一袭素衣，就像蘸了露珠的白莲花，开了被青雨洗过的半面，那半面，朝着云翩然。
“翩然虽然一时惧怕。”云翩然眼睛明亮，眉头扬起“但纵是生死道消，也定不使道心蒙尘的。”
师姐抿着嘴角，浅笑道“师姐哪里不知道你的脾气，这几年你仙道路途坎坷，堪堪太易境圆满，却修出了太素境才能修习的玄阳焰心指诀，连师尊都吓了一跳。更无师自通一套外剑术，糊弄师尊是叉鱼练的，你武道天资至高，怕是破开少阳之锢的武圣单凭体术也压不住你，师姐都要甘拜下风。”
云翩然连连挥手“师姐，你都在温养人气之华了，是世间少有的仙圣，迟早跨入天虚境，成就天虚仙尊，我不过是不信命运，不信我云翩然天生就是个修仙的废物罢了啊”
又挤眉弄眼道“翩然三生有幸，拜了个好师尊，有一个好师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师姐睁开眼睛，幽幽叹息一声“若是，若是有一天师尊不在了，我也不在了。云儿，你该怎么办？”
云翩然哈哈大笑，眼神亮起“你升上界，我就撕破苍穹，去上界寻；你入幽冥，我就裂开幽冥，去幽冥寻；你去天涯海角，八荒宇内，我云翩然也要寻到你的。”
师姐闻言，肩头一颤，不知如何作答，望了一眼殿外，那遥远天边云光乍破，一束束白光从云缝中缓缓落下，照见无尽飞舞中的尘埃。
云翩然见师姐望着殿外出神，讪讪说道“师姐，再过一阵我要吸纳太初之气了。”
师姐回过神来，笑道“修仙道先养五气，再开三华。你虽修的慢了，但基底厚实，未尝不是福气。我辈引气入体，气形混沌，谓之太易境；元气萌动，紫府初开，谓之太初境；气形初具，喷吐水火，谓之太始境；气涌天门，形变有质，谓之太素境；气冲玄关，收发自如，谓之太极境。再往后就是人气，地神，天虚三境了。太初之气是太易之气变幻萌动，你细心体悟，不是什么难事。”
云翩然听得马马虎虎，忽然又来了兴致“师傅一指头戳飞了个武圣，岂不是武道不如仙道啊。”
师姐哑然失笑，微微摇头“师尊尊为天虚仙尊，修的又是剑道，不消说一个武圣，十个武圣也一指头戳飞了。武道与仙道悖然相行，是抽离人体先天的五气三华，养五心三阳，破开周身窍穴，不让精气流露分毫，也有八个境界，正是遇识神，斩游魂，分妄意，别鬼魄，驱浊精，一朝炼体大成，破少阳，阳明，太阳之锢，成就元阳武尊。以后你要是遇上破开三阳桎梏的武者，万万要退避，那一些武道天才可化五行内气出体，一个照面就能烧干你的神魂，无药可治。莫要逞能，听见了？”
云翩然却不搭话，狭长的眼睛半闭，也向天外看去，心中的思绪如一团乱麻，抿着唇，遥遥指去。“师姐，你看那些尘埃，只有起风的时候才离得苍穹近一些，过一阵自己就坠落下去了。”
“翩然不愿做那尘埃。”云翩然转过来，睁着漆黑如夜的眸子，像是，像是在宣言。
师姐笑道“是是是，我家云儿，迟早要厚积薄发的。”
言罢，直起身来，二指并立，脑后的两条白丝绦无风而起，掌心喷出一口玉剑，寥寥白雾升腾，又有无数小剑在雾气中穿梭。
师姐踏剑而起，升到道宫半空，看着云翩然，欲言又止。
云翩然追出来“师姐要去打磨千机琉璃心剑吗？”
师姐飞剑一沉，望向闲云后山“云儿，这世间已经八百年没有仙尊飞升上界了。”
云翩然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答话。
剑光带起冲天白雾，一瞬扎进云海。
“师尊压制不住灵力，不日将霞举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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