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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这样,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当村里人都以为吴占忠又是画符,又是烧窗户钩子的一番安置后,肯定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的时候。上个月十二号,也就是韩胖子死后的第二十八天头上,村子里面再传噩耗,一个叫韩宝林的村民又上吊了!
这一下子,韩家窝铺整个村子顿时乱套,连着几个月的死人,还都是上吊,还都间隔二十八天,这要干啥啊?难不成阴间也讲究革命友谊不成?
最主要的平时都在一个村住着,冷不丁的人就没了,死相还那么恐怖,搁谁心理都有点毛的嗖的。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在这个时候,竟然造谣说今年就是收人的年头,还说要给阎王爷抬轿子去。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谣言一出来,村里更加人心惶惶,天一擦黑,家家就赶紧的插好门,在自己家里看着孩子,不让孩子出来乱跑。
如此紧张的气氛,气的韩贵拎个破洋漆盆子,站大街上边敲打边骂,溜溜骂了两天。还别说老村长一顿臭骂下来,这种紧张的气氛真的稍稍缓和一些。
虽说缓和一些,但也没有彻底的平复。说到底,这就不是骂几句能解决的问题,在未知的恐惧面前,你就是骂三年,也不好使。不过这也没准管用,因为经过三年的时间,该发生的早已发生,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
说一千道一万,该咋办还得咋办。日子总得要过,生活还得继续,怎么办?最后大家一致的认为,再找阴阳先生估计还是白搭,干脆找个香头看看吧。
香头是围场当地的叫法,有的地方又叫出马仙、顶香的、看香、出堂;还有的地方叫明眼儿。各地叫法虽然不同,但意思一样,都是指一些从事出马职业的仙家,这也是上古传承下来的萨满,在我国北方地区发扬形成的一种独特巫文化。
围场这个地方北控蒙古,南近京师,右接察哈尔,地处漠南蒙古诸部之中。是一个满、汉、蒙古、回、维等多民族融合的一个县城。按照人口比例来说,满族人口居多,所以满族文化的影响比较深远。
而萨满文化正是满族人的文化信仰,所以在北方渊源极深的萨满文化,在围场也是相当的盛行。
但因为多民族融合有关系,围场的萨满文化,跟传统的东北萨满,又有很大的差异。东北的萨满多是通过舞蹈、击鼓、歌唱来作到‘灵魂出壳’,以此在精神世界里上天入地,使萨满的灵魂能够同神灵交往。
也就是东北俗称的跳大神。
但在围场,萨满却有换了另外一种称呼,即香头。而且围场的香头,一般很少有动作,都是仙家落府之后,正襟危坐,然后在一一安置事情。
当然对这个事情的看法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说灵验的,自然有说不灵验的,各执一词。有的为此还喋喋不休的争吵,其实大没必要,因为这世界万物,存在即是合理。既然是从上古传承下来,自然有它经久不衰的原因。
这次去找香头,韩贵也顾不得党员的面子问题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再不放下身段,去做些实事,一旦引起全村人的恐慌,对不起祠堂里的列祖列宗不说,跟上面的领导也没法交代。
正是出于这些考虑,韩贵才亲自带着几个人去了香头老韩婆子家里。
且说这老韩婆子,坐在自家炕上,透过窗棂上的玻璃,看到韩贵一行人进了院子,再到走进她这三间小土房,老太太在炕上连窝都没挪,甚至压根儿就没拿正眼瞧这几个人。
低头进屋的韩贵,看老韩婆子这副带搭不理样子,心里头就有些来气,大声的吵吆说:“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俩的事儿,咱俩单说。但今天大伙来是因为村里的事,才来找你的。你怎么也不能这个态度吧?”
韩贵说完之后,把跟着一起来的村会计往前一推,说:“来!你跟这个老婆子说,我懒得搭理她。”也没管村会计答应与否,自己拉过来一个凳子,上后面坐着去了。
俩人见面,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形呢,原来这韩贵和老韩婆子之间有着一些恩怨,以至于大街上俩人走对面,都不带说话的。要说起来,他们俩之间的事,其实就是个误会,只要俩人坐下说开,根本也算不得啥事,可是这俩人,谁都不服谁,结果就落得这样。
这事儿,还得从文革刚开始那会儿说起。那个时候文革伊始,批林、批孔、破四旧运动迅速始席卷全国。凑巧,上级破除四旧的指示精神,刚刚下达到韩贵所在乡的时候,他正在乡里开会。
听到上面下达这个指示,韩贵本打算等开完会后,赶紧的回韩家窝棚,跟村里这几个香头说说,让他们先收起那一套来,躲躲风头。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偏偏就在那天,老韩婆子也在乡里,正在给乡政府伙房的大师傅看事呢。也不知道让谁给举报了,正好抓个现行。
于是,挂牌子批斗,关牛棚,剃阴阳头,戴高帽子游街。一通下来,把老韩婆子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最后,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的说以后再也不敢了,批斗她的那些人,一看老婆子也确实折腾够呛,恐怕人死了,没法交代,这才让家里来人给接回去。
老韩婆子回到韩家窝铺后,溜溜的养了半年多才好好利索。就在她自认倒霉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个人嘴欠,跟她说她给抓起来那天韩贵也在乡里。
这样一来,韩老婆子可不干了,心想肯定这韩贵为了在上头买好,才把自己推出去的,要不为什么那么赶巧,两个人同时都在乡里。
你说都一个村住着,即便再有矛盾,你也不能这样干啊。就算你是村长又咋了,要是真的真论起辈分来,你还得喊我一声声嫂子呢。
自从哪以后,两个人除非别见面,一旦见面,老韩婆子便连说带逗带损的挖苦韩贵。韩贵毕竟是个村长,心里自然有他的想法,觉得跟这样一个老婆子讲理,有理也讲不清,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韩贵这样的忍让,不但没换来老韩婆子的理解,反而在心里更加坐实,认定出卖自己的事情,就是他韩贵所为,要不为什么总躲着自己呢。就这样,两个人算是别下仇了。
今天看韩贵来找她,老韩婆子心里很是得意,心说,怎么样,你一个大村长,也有求到我的时候吧。心里正琢磨,怎样才能好好收拾韩贵,出出心中恶气的时候。偏偏韩贵吧村会计往前面一推,自己稍后了。
这样一来,老韩婆子即便心里窝了一肚子火,但也干着急没办法,因为一来这个村会计是他那个已经死去的老头子的亲侄子,二来毕竟这次是为了村里的事。
无可奈何的老韩婆子,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下地穿鞋,磨磨蹭蹭的朝着西屋挪去。韩贵一见她动弹,赶忙朝着跟自己来的那几位,一使眼色,意思让大家赶紧跟她过去。
老韩婆子的家,是围场当时比较普遍的那种土房。东西各一间大屋,屋里靠着窗户一铺满屋的大炕。中间俩个灶台,连着俩屋的大炕。
一般这样设计的房子,都是东屋为大,老人或者主家住在这里。西屋是配房,供晚辈或者客人居住。
但大伙跟着老韩婆子来到西屋后,却发现这西屋有些不同。因为这个屋子没有炕。只是紧贴着墙,转圈的有着一溜柜子。柜子上面每隔一尺远,便有一个香炉碗。对应这香炉碗的墙上,贴着黄裱纸叠成的仙家码。
仙家码就是类似于牌位之类的,不过是用黄裱纸叠成一个抹肩的长方形,上面写着供奉某某仙家之神位等字样。仙家码两旁,都贴着用窄小的红纸写成的对联。
对联大都是一些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听闻海上有仙山,末知仙家有尘缘;暂把琵琶弹心曲,一朝风月也是禅之类的仙家对联。
看见屋里这般摆设,大伙都在西屋门口站住,不敢进屋,生怕自己站错位置,得罪这些看不见的仙家。
一进西屋之后,这老韩婆子立刻如同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身子利索的上香,烧黄裱纸,一样一样的有条不紊,跟刚才那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简直判若两人。
忙完这一切之后,老韩婆子在屋里那唯一的凳子上坐下来,双目紧闭,一言不发的低头样子,仿若入定的老僧。
挤在屋门口的这几个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起不错眼珠的盯着老韩婆子,生怕会错过一点精彩。
大概一分钟左右,一直闭着眼睛的老韩婆子,忽然哈欠连天,随跟着又是伸胳膊,又是转脑袋的闹了起来。
大家都奇怪老韩婆子这是在做什么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嘎巴巴的声响,接着,略带一些驼背的老韩婆子,突然身子一哆嗦,打个冷战之后,腰板拔的倍儿直,一直低着的脑袋,猛地抬起来,朝着大家看过来。
虽然那双眼睛依旧紧闭,但在门口的这几个人看来,这眼睛却仿佛能看穿自己的一切。这种诡异的感觉,也吓得几个人各自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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