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顺手题了诗句在上头,落款处是一片空白。燕北狐想着沧海那日曾控诉顾横刀的薄情寡义惺惺作态,便将手掌一握,那幅美人醉卧图便随着他的掌力渐渐地化为齑粉。
张开手一扬,便如白雪一般落了满地。
沧海往藏娇窟走着,她在除厄堂养伤的时候便给祝九娘捎过信儿,祝九娘不知她与顾连城的事情,自然还是不大管她,以为她是被顾连城绊住了,乐得她彻夜不归数日不还。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一段诡异却又悠扬的唱腔从不远处传来,沧海狐疑地循声看去,发现正是她之前在除厄堂看到的被燕北狐赶出去的女子。不知是不是被燕北狐驱赶出来的缘故,她看上去更加癫狂了,沧海走到她近前的时候,她还拖着她血污的衣裳唱着。
“姑娘。”沧海终于是不忍心,她那样半褪着衣裳叫人平白占了多少便宜,走过去叫住了她。
那女子慢慢地停下来,缓慢地回过头来,迷乱不堪的眼神儿让沧海叹息,但是随即那女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憎恨的东西,眼睛里一抹狠毒闪过,登时扑到了沧海的面前,出其不意地攥住了她细长的脖颈,嘶吼着:“贱人!贱人!”
沧海被掐的几乎无法呼吸,女子的手劲儿极大,十指仿佛是一双铁钳,沧海被她这样死死掐住,连呼救都无法做到。
“是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现在这样!”女子大喊着,“我毁了,我被你毁掉了!就连那个废物也不要我,还不如当初让我死在牢里!”
沧海迷迷糊糊听到女子的喊叫声,伸手想要阻止她,但是咽喉被掐住致使她全身都没有力气,眼看着全部的空气都要干涸,她的秋瞳里浮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来。
女子看着她渐渐发白的瞳仁,笑得更加疯癫:“我要完蛋了,你也要跟着来陪葬!”
掐着沧海脖子的双手拼命地掐紧,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沧海,因为使出了浑身气力的关系,那瞪大的眼珠宛如要掉出来一样可怖骇人。
她正大叫着,忽然掐着沧海的手上一痛,手劲儿一松,沧海急忙挣脱了她的钳制。一颗石子落在地上,沧海朝来人一看,竟然是连日来都没有见面的顾连城!
顾连城的脸色不大好看,墨瞳扫了那女子一眼,就见那女子飞快地逃走了。沧海脱力地软在地上,干咳了几声,她好像认出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是谁。
可是,她不应当出现在这里啊。私下买卖快活烟,人赃并获,依照洛北皇朝律法,即便不是斩立决也是流放千里,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她的脸又是被何人所伤?
顾连城看她一直坐在地上没有动静,墨瞳紧了紧,慢慢走近了,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沧海低着头没有任何表情,听到顾连城的询问轻笑道:“没事,我命大地很,那么深的一剑都死不了,更何况只是被掐了一下。”
她的脖子上有傲梅留下的掐痕,只要看那痕迹就知道刚刚傲梅是抱了杀了她的心思的。
顾连城的心微微抽了一下,然后说:“没事就好。”
连日来都没有她的消息,顾连城曾经想派人到藏娇窟问一声,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不知道她到底伤的重不重,但是他知道她心里一定伤的很重,以至于连对他笑得时候都那么冰冷。
“侯爷无事的话我先告辞了。”沧海站起身来,微微有些趔趄,顾连城下意识要去扶她被甩开了,“侯爷自重。”
顾连城的手尴尬地滞留在空气里,停顿了一瞬之后,那只手握了握,背回了身后去。负手而立,沧海站在他的面前,视线平淡如水,不复从前的点滴笑意。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与自己划分清楚界限了。
不再是面对他时的言笑晏晏,也不再是面对他是解语温柔。顾连城不是没有听说过旁人怎么议论沧海,他们都道她是高岭之花冰雪美人,顾连城每每听了都只是暗暗在眼前浮现出沧海同他说笑时候的样子,眉目怡然,俏皮可爱。
原来那些都是她给自己的温柔罢了,而这样的沧海已经被他亲手推开了。顾连城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此时的沧海在他眼中,无异于是一杯毒酒,他明明知道她可能会致自己乃至整个顾氏一族于死地,但是却又不免为她所迷醉。
沧海在素日的点点滴滴中为他编织了一张情网,他深陷其中,越是挣扎便越是被紧紧缠绕住。但是如果不挣扎呢?顾连城想,大约他就会带着顾氏一族的性命溺毙。
呵。
从心底浮起了一声嗤笑,顾连城平息着心中的杂念。在此之前,顾连城从来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一个如此优柔寡断的男人,已经踌躇不决到了令他自己都不耻的地步。
“既然无事我便走了。”不管沧海是将他叫做“侯爷”还是“顾连城”,顾连城都执着地不愿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在她面前自称“本侯”。不过,沧海一定不会在意这一点,因为自那夜之后,她再也没有直呼过他的姓名,而是像其他人那样称呼他为“侯爷”。
这“侯爷”二字不仅代表着疏离,也代表者她与自己的恩断义绝。
“恭送侯爷。”沧海福了福身子,态度恭谨地让顾连城皱起了朗眉。沧海仿佛是故意存了心让顾连城不悦一般,而且很显然她做到了。
深深地看了沧海一眼,顾连城还是强迫自己转身离去。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的背后到底潜藏着怎么样的势力,这些他全部都无法探知,于是他也没有可以将她捏在掌心里的把握。既然如此,便不如保持距离。
顾连城在想什么沧海其实能猜到八九分不差,因为她太了解顾氏当家的心态了。三百年前顾横刀如是,三百年后的顾连城也是这样。因了这份了解,沧海倒是镇定下来了。她就像是一名踌躇满志的猎人,看着猎物在她的圈套四周徘徊,但是她就是十分笃定他即使再充满怀疑也一定会在她的诱导下慢慢走进来。
顾连城已经转身离开,沧海也没有目送他,反而是转了身就进了藏娇窟中。顾连城走了几步回过头去一看,只看到了沧海迈入楼中的纤丽背影。
深邃的墨瞳越发幽深了几分,顾连城最终还是继续往前走去。他本不该在这四周游荡,却又鬼使神差地来了,见到了想见却又不能见的人,已经足够了。
顾连城强自压下心中不同的声音,如果他当时不是被沧海分去了大部分的心神,那顾连城一定会留意那个试图袭击沧海的疯癫女子。
沧海回到自己的独院儿里,这里虽然她有一些时日没有居住,但是显然是祝九娘命人打扫过,窗明几净,物品还按照她原本的习惯安置着。唯一的不妙大约就是这屋子空了些时日,缺乏人气儿,也空地发冷。
在屋子里扫了一眼,与泛着凉气的椅子相比还是软榻更为暖和舒适。沧海从除厄堂出来时的装扮便十分随意,此时便省去了不少麻烦,直接靠上了软榻。刚刚发生的变故让她有许多事情要理清楚,软榻上这种完全安适的状态无疑是最适合思考的。
如果她没有看错听错的话,那个被利刃与剧毒毁去容貌的女子应当是傲梅不错。可是,她是傲梅偏偏成了最大的疑点。因为此时傲梅应当是在廣京城的大牢里,私下贩卖快活烟是重罪,她只是区区一介妓子毫无权势,怎么可能逃出牢狱?
脑中闪过一个人影,沧海忽然间便心下了然。傲梅也不是痴傻之辈,她攀附上了宁致远,并且连哄带骗地让他迅速地染上了烟瘾,如此一来,宁致远便完完全全地离不开她了。然而联系傲梅刚刚所说的“连那个废物也不要我”,莫非是宁致远与傲梅起了冲突?
可是沧海回忆了下傲梅那副凄惨的模样,否定了自己原先的猜测:宁致远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曾欺压百姓,但是他的手段应该是嚣张而不是毒辣。之前在除厄堂离得太远无法细看,方才被傲梅掐住反而看的清楚了,傲梅的脸完全被毁了,密布的刀痕虽然不深但是因了孔雀胆的缘故无法恢复如初,虬结结痂的刀痕让她看起来更加丑陋骇人。
到底是谁可以对傲梅下此毒手?
沧海的秋瞳沉了下去,她隐隐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傲梅疯癫绝非巧合,而之前被她攀附又身染烟瘾的宁致远为何要抛弃她,这些事情搅缠成一团乱麻,搅得沧海的头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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