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狐银眸闪烁，似笑非笑地看着沧海，等待她做出决定。沧海知道燕北狐在等她，脑中飞速地闪过方才被窥伺时的诡异感觉，她直直地盯住燕北狐的狭长凤眸，意图从他眼波的闪动中看出点儿什么。
只可惜，燕北狐的银眸就如同他神秘的身世与暗沉的城府一样深不可测。沧海再仔细观察，也没有捕捉到燕北狐脸上除了微微笑意以外的任何表情。
柳眉一扬，沧海点头道：“好，我随你去。”既然如此，倒不如趁取药的时候当面询问。反正燕北狐就是要创造独处的空间，她遂了他的心愿也无妨。
燕北狐点点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转身就往回走，沧海快步跟了过去。顾连城伸手拦住她：“别去。”
燕北狐要与沧海独处，他的目的十分明显，甚至是毫不掩饰地就在众人面前说了出来。顾连城心中不快，这还是平生头一遭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对他视而不见不说，竟然还对他的女人表现出了垂涎觊觎的态度。
拦在沧海身前的手臂一揽，沧海被顾连城拉回身旁。顾连城心中不悦，墨瞳里愈发地幽暗如墨，清寒四冰的话音响起：“阁下也知道沧海她有伤在身，已经在外游赏了一日，恐怕没有多余的力气随阁下去取药。还是劳烦阁下自行将药取来好了。”
走在前头的燕北狐微微顿了顿，然后就听到他染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遵命，侯爷。”头也未回，丝毫也体会不到他对“侯爷”的尊崇来。
十足十的讽刺。
沧海抬眸看顾连城，他墨瞳里翻涌了一瞬便被一片宁静所代替，脸色平静地看不出任何情绪。方才的发怒宛如沧海的错觉一般，她不禁在心里咋舌：顾连城与燕北狐真是棋逢对手，虽然一个冷淡自持，一个邪魅恣意，但说起不动声色与城府心机，似乎都远远高于常人。
而且，从燕北狐的一些言辞来看，他的确对顾连城，或者说整个洛北皇朝都十分不屑。沧海脑中灵光一闪，或许燕北狐与洛北皇朝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他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报复顾连城，甚至将风波楼的势力渗入到皇宫，似乎就得到了很好的解释。既然与整个洛北皇朝为敌，那燕北狐就更不会将顾连城放在眼里了，这也难怪他会对顾连城不假以颜色。
好似是为了报复顾连城对沧海的阻拦，燕北狐上去取药半晌都没有再下来，应悔蜷缩在座位上，脚踝已经红肿地非常严重了。
看来是逼她上去呢。
沧海心领神会地轻笑了一声，惹来了顾连城的注目。看着他探询的目光，沧海索性绽放了笑容：“看来这位大夫是铁了心让我上去，我要再不上去未免也抬步知情知趣了。”看到顾连城的视线冷了下来，她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摇了摇，“应悔师傅是因我受伤，自然是由我出面来解决这件事最为妥当。至于那个奇奇怪怪的大夫——”
沧海美目流转顾盼生辉，秋瞳扫了一眼顾连城收入袖中的乌山墨玉：“我都将墨玉赠予你了，你何必与他计较那么许多。”
她的声音清越婉转，最后的音调有些扬起，带着轻盈的笑意，促狭地看着顾连城。顾连城挑了挑朗眉，在她的手背上掐了一下，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取笑我？”
沧海没有答话，只是朝他眨了眨眼睛，举步往除厄堂的楼上走去。
拾级而上，当沧海出现在燕北狐面前的时候，发现他正好整以暇地躺在一张软榻上，神态慵懒，完全不像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
沧海环顾了一下除厄堂的二楼，几乎可以用极尽奢华来形容。明珠翠玉琉璃古器，最为惹人注目的便是镶嵌于墙壁中的烛台上所安放着的不是蜡烛，而是一颗颗浑圆硕大的夜明珠。沧海慢慢地朝燕北狐走过去，道：“好大的手笔。”
燕北狐靠着软榻，一手支着下巴注视着朝他走来的沧海：“顾连城怎么舍得放你上来了？”音色华丽，语气揶揄。
“我自然是由得我自己，他岂能控制得了我？”沧海一改在顾连城面前的柔顺姿态，语气冷淡飒然，就像窗外的秋风一般无情。
燕北狐咋舌：“啧啧啧，沧海你怎么一到我面前就如此模样，与在顾连城身边的时候截然不同呢。”
沧海的秋瞳一冷：“不用你来多事！”
顿时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冷凝，燕北狐的银眸沉了沉，像一双鹰隼的锐利视线向沧海席卷而来。迫人的气势，比顾连城的气势还要咄咄逼人。沧海皱起了柳眉，正要发话，燕北狐就倏忽一笑，起身走到她身边，“开个玩笑而已，沧海你不是如此小气的人吧？”
一刹那间的情绪转变，沧海恍惚都以为燕北狐的身体里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一个是平常所看到的桀骜不驯，而另一个就是刚刚稍纵即逝的冷淡骇人。
“说吧，特意叫我上来是为了什么事？”沧海不想与燕北狐多做纠缠，他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深渊，沧海可不想第二次摔死在万丈悬崖之下。
见沧海严肃了表情，燕北狐便也正经了起来：“据风媒那边得来的消息，禹南郡的洪灾鼠疫掀起了一场疫病，而且随着流民涌入各地，恐怕已经有少数身染疫病的流民混入了廣京。”
什么！
波光粼粼的秋瞳瞬间瞪大，燕北狐的银眸里撞进一弯满月，他的视线在沧海的脸色扫了一圈儿，道：“这是一个机会，你准备怎么做？”
是啊，这是一个绝佳难得的机会。
自古以来疫病都是官府最为恐惧的人祸，它能在十分短暂的时间内席卷到广泛的空间。而无论出身高低贵贱，在疫病面前都一视同仁，无人拥有赦免的特权。
所以，往往疫病来临，就是民心动荡的时刻。
若是这么说，疫病来袭，对燕北狐的好处最是瞩目，如果他真的是与洛北皇朝为敌，那么疫病就如同是上天赐予他的一把匕首，即便他不能重创对手，也能给对手留下一道不浅的伤疤。这样的好机会，他为何要与自己分享呢？
“我只想报复顾横刀，这样的天赐良机对我而言，意义远远不及对你的意义吧？”沧海注视着燕北狐，想要探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要好好利用这次疫病来掀起风浪，就要大量的染病流民涌入廣京。其实对于风波楼主而言，这些都不是难事。
但是——
“以天下黎民的性命为砝码去报仇，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燕北狐嗓音低沉，说起这话来竟然有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皇家有负于我，我不需要祸害苍生。”
他低眸锁住沧海的眼睛，问她：“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为了一己之仇，可以罔顾天下苍生，引疫病流窜，致使生灵涂炭？
“我……”
其实燕北狐是什么样的人，从来都不在沧海的考量范围之内。她只要知道他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合作者就足够了，虽然她一直怀疑他的神秘身份，但是只要不妨碍她的复仇大计，一切都不重要。
“呃！”
短促的惊悸之声从沧海的口中溢出，燕北狐忽然发难，一把将她推向了身后的墙壁，燕北狐攥住她的双手高高拉过头顶，死死地抵在了她的面前，使她完全无法挣扎动弹。
“嘘。”他提醒她，“如果让顾连城听到你喊出声来就不好了，万一让他看到我们这个模样，以他的多疑一定会多想的吧？”
沧海满脸怒容地瞪着靠的很近的燕北狐，语气森寒：“松手！”
“如果我说不呢？”
手腕儿被握地更紧，沧海瞥了一眼被燕北狐抓地紧紧的手腕儿，忽然飞起一脚踢向燕北狐的脆弱之处。燕北狐惊讶了一下，笑道：“你太狠毒了，沧海。”
用宠溺的语气说着并不温情脉脉的话，燕北狐迅速地将沧海的两条手臂＆到一处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飞快地压下去摁住了沧海向他飞来的长腿。
手掌隔着衣料在沧海的长腿上滑过，沧海浑身一个颤栗，对燕北狐道：“别碰我！”
“别碰我！”
这一声低喝与埋藏在记忆中的那一声低喝完全重合起来，燕北狐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注视着沧海喃喃道：“曾经有人也这么训斥过我，她还说我是虚伪小人。”
沧海狐疑地看了燕北狐一眼，他很快就从渺远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沧海对她说：“你真的很像她。”
薄唇轻轻弯起，沧海看到燕北狐朝着她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笑容，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直覆盖在燕北狐脸上的面具碎裂，向她展示出了一个真实的他。
沉了沉眼眸，沧海心底道：原来，这就是燕北狐一直待她与其他人不同的缘由。似乎这也极好地解释了燕北狐对她的暧昧心思，她在他眼里是个替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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