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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客的字典里，没有“难”这个字。同样，在他的字典中，也没有不好惹的人。
四岁那年，他刚刚习武，俏丽的张寡妇还只是一个在大街上游荡的卖花女。她的花卖的还不错，因为她的人实在比花好看。然而，可惜就可惜在她人比花好看上。她的容貌让她惹上了镇上最难惹的人——流氓山鸡。山鸡犯过几次案，吃过牢饭，出狱后，凭着几分武艺，招了几个小弟，在小镇上收起了保护费，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那天清晨，萧客刚刚跑完十里，正要回家，就看见福来客栈门前山鸡将卖花女抢倒在地的一幕。
一言不发，怒火已将他的身体点燃，他的身体做出最直接的反应。
左勾拳，右勾拳，下勾拳……
四岁的他用最简单的招数击败了镇上最难惹的流氓，代价是：由于用力过猛，导致双手手腕脱节。
四岁时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他已快十三岁了。
现在，萧客朝着眼前这个直觉告诉他并不好惹的人，渐渐露出了微笑：“这位大叔说得好，一个没有领导力的人，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当家。只是，我想问一问各位：付山魏他有这份领导力吗？”
众人保持沉默，半响后，那名略见发福的大汉点头答道：“他有。”
萧客脸上的微笑保持不变：“好！那么请问：你们是否愿意真心拥护付山魏这样的大当家？”
这次沉默得更久了。
这样的沉默在萧客的意料之内。他已从密室中的宣纸里推断出：三年前，嗜杀成性的付山魏以雷霆手段收服了石牛寨，尔后一直率性而为，弄得石牛寨人心惶惶。
这样的大当家他们怎会真心拥护？
“有领导力的大当家，你们反而不拥护，为什么！可见，你们要的并不是什么有领导力的大当家，而是一个肯与你们同甘共苦的头儿！”萧客眼瞅着开始沸腾起来的人群，挺起胸膛，声嘶力竭地喝道：“各位叔叔，各位哥哥，我知道，这些年来，大伙儿受了付山魏那个卑鄙小人的不少委屈！但请大家放心，我跟付山魏不一样，只要大伙儿拿我当头儿，我就绝对不会亏待大伙儿！大伙儿都是堂堂正正的好男儿，刀口舔血、血溅五步，干的，是把脑袋别在腰里的勾当；要的，是一种快意人生！在下年纪是小了点，可是，对这样的生活，也是向往得很呐！如果让我当大伙儿的头儿，我就会给各位这样的生活！大伙儿说，好不好？”
人群彻底地沸腾开来。听到这番热血沸腾的话，三百多名好汉面红耳赤，目眦尽裂。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咬紧牙关，低声应好。人群中的王勇更是一声大吼：“好！”
略显发福的汉子却脸色苍白，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因为他听见了一句话：
“于楚阁于当家，你说好不好？”
这句话听起来近在耳旁，转头一看，旁人却浑然不觉，蓦然抬首，萧客正微笑地望着他。
他看得很清楚，此刻的萧客正在轻轻地翻动着薄薄的嘴唇：“你应该知道，我能杀付山魏，自然也能杀得了他能杀的人。”
付山魏能杀的人？
这三年来，除了过往的商人旅客，他杀的人，就只剩下——石牛寨的好汉！
于楚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蓦地举起拳头，满脸通红，声若洪钟般吼道：“我等愿意服从萧当家的带领！”
众人神色剧变，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于楚阁又是一声大吼：“我等愿意服从萧当家的带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拳头，吼道：“我等愿意服从萧当家的带领！”“我等愿意服从萧当家的带领！”“我等愿意服从萧当家的带领！”……
数百人的吼声排山倒海，如冬雷滚滚，叱咤风云。
吼声前，萧客一身白衣无风自动，脸上洋溢着少年的蓬勃朝气，分外潇洒。
三年前，于楚阁是石牛寨的大当家，为人仗义豪爽，是条响当当的好汉。后来，不忍见众多兄弟命丧真气境的付山魏手中，无奈屈服。
这是萧客从密室里得知的情报。
“很好，感谢各位的厚爱。”待得声潮渐弱，萧客朗朗道：“既然大伙儿认我作头儿，那么我的命令，大伙儿听不听？”
“听！”于楚阁当先一声吼，紧接着吼声震天。
“好！大伙儿听我的话，那么从今天起，就少不了大伙儿的好处！”萧客微微一笑，“接下来，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回家睡觉！”
“什么，我没听错吧？居然让我们回家睡觉！”
“萧当家，请问你这么做的原因？”
……
人群哄然作响，如一锅洒了水的热油，更有几人涌至萧客面前追问。
萧客只是淡然望着于楚阁，并不答话。
于楚阁暗叹一口气，振臂道：“请各位兄弟先回家睡个午觉，稍后，我相信萧当家会给兄弟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听于楚阁这么说，在场众人只好作罢，纷纷散去。
待得众人走得差不多了，于楚阁走向萧客，一抱拳，一鞠躬，神情肃穆地说道：“多谢萧当家的不杀之恩。”
萧客在石墩上盘膝坐下，眼神中露出一丝戏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杀了你们吧？”
“那萧当家的意思是……”于楚阁再次鞠了一躬。
萧客眯起来的眼皮中露出一丝精光：“你想不想知道我让你们睡觉的用意？”
于楚阁蓦地直起腰来，迎上萧客的目光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今天晚上，我们要收服黑风寨和乌鹞寨！”
“什么！”于楚阁身形一震，发现萧客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时，一双小眼睛顿时变得涣散无光：“不，不，不行的……”
萧客望着不住摇头的于楚阁，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行？”
于楚阁从摇头中停下来，望着萧客，慎重道：“黑风寨和乌鹞寨实力雄厚，我们石牛寨势单力孤，怎么谈得上去收服它们？”
现在轮到萧客摇头了：“于楚阁啊于楚阁，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英雄好汉，原来你只是一个孬种，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于楚阁面红耳赤，忿然道：“我是为了乌山寨上上下下七百多人着想。”
“他们会认为你是为他们着想吗？别忘了，这七百多人里面可是有过半的江湖人。一个江湖人，对刀光剑影的生活可是无比地向往的。”
萧客以己度人，大言不惭。
于楚阁却忽然沉默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萧客的话触动了他。
“其实，你也不必担心，”萧客昂首道，“我观察过了，你们的呼吸在同一个节奏上，想必是学了一种合击的内功心法吧？”
于楚阁眼神一跳，怔怔地望着萧客，苦笑道：“萧当家果然观察细致，佩服佩服。”
“少拍马屁，你的答案只有‘是’或者‘不是’！”萧客笑骂道。
于楚阁只好老老实实地答“是”。
“是付山魏教的吧？”
“是。”
“那你知道这种功法的厉害之处吗？”
“嗯…初步了解一些。”
“我不信！”萧客断然道，“如果你真的知道这种合击之法的厉害之处的话，你就会双手赞成我去攻打黑风寨和乌鹞寨。”
于楚阁咽了口口水。
萧客假装没有看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而且，如果你知道，你和你的兄弟们仅仅是缠住一些小喽啰，就能一统岳阳府的话，恐怕你会举起双手支持我。”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也会出手？”于楚阁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那是当然，我可是你们的头儿。”
阳光直直地砸在萧客略带稚气的脸上，脸上的神情是那般理所当然。
在于楚阁的心中，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便被这番神情触动了。
于楚阁一咬牙，一抱拳，切齿道：“萧当家，在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萧客终于放下心来。像于楚阁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许诺；然而只要一许诺，即便是刀山火海也拦他不住！
抬头望望天色，还早着呢，再低头望望练武场，最后一个人于楚阁已在半里外了。
深吸一口气，萧客纵身一跃，从石墩上轻轻飘下。
他已经从付山魏的情报中获知，黑风寨和乌鹞寨并不是那般简单，尤其是黑风寨的两位当家，他们的合击之法，是目前自己最需要提防的——谁让自己少了一条手臂呢？不过，如果能够完美掌控今天上午那种感觉的话，那么，即便是他们的合击又有何惧？只是，在三个时辰内，自己能掌控得了那种感觉吗？
萧客拔出剑，简简单单平平实实地向前一刺。
刺这一剑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他只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值得期待，就像刚才自己刺出的这一剑，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奇迹——只可惜，奇迹并未发生。
萧客苦笑，反手又是朴实的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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