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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客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像一口锅。
盛夏的阳光是熊熊的炉火,将锅上的血液烤成了焦块,焦得紧紧贴在锅上,贴得生疼。
但萧客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疼意,他的眼珠平静地转动,平静地望着眼前三人。
眼睛,是此刻除了呼吸与心跳之外,他唯一能动的。
他的眼睛很平静,他眼中的三人却恼火的很。
因为他们已试过上百次站起来,而每一次都是失败。
一个站不起来的山贼不是山贼,是死人。
“扑通”持丧门剑的大汉又一次跌倒在地,他左手撑起身体,俯着头,一对凶意腾腾的眼睛对上了萧客:“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萧客平静地望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那大汉被这双平静的眼弄得火冒三丈,他右手提起丧门剑,吼道:“反正老子就要死了,临死前拉个垫背的,也值了!”
话音落下,寒光闪闪的剑尖直直地朝萧客的眉间刺去。
剑尖刺来的一瞬间,萧客猛地想起了很多。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想的最多的竟然不是师父,不是胡老刀,也不是对今天出手的后悔,而是自己的梦——从三岁后,自己一直在做的梦。梦中的一幕幕如电影放映般从脑海中闪过。
但并没有闪多久,因为剑已跌落在地。
剑落地前,举着宣花大斧的大汉已如猛虎般扑了上去,他双手握着持丧门剑大汉的衣领,虎须般的铁髯皆张:“王田,你他娘的自己找死可以,但别拖上我们两个。”
王田吼道:“李豆,你他妈真逗,你以为我们瘸了以后还有活路吗?”
李豆脸色一变,愣住,握住王田衣领的双手不禁一松。
王田推开李豆,他要趁着李豆发愣的时候,结果了眼前这可恨的小子。
这时,一直沉默的张瓜开口了:“你不杀他,不一定会死;但你杀了他,肯定会死。”
王田刚刚提起的丧门剑抖了抖,又落在地。
他可以不在乎李豆的话,但不能不在乎张瓜的话。张瓜的判断一直很少失误。他刚才甚至在怀疑如果不是大当家的命令,张瓜不但不会冲上来,甚至会有多远跑多远。
炙热的阳光下,黄沙路旁,十八具姿态不一的尸体中,三名大汉垂着脑袋坐在地上,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手脚被缚躺在地上。四人不发一言,布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只有鸟语啾啾,蝉音知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自西而来,越见清晰。
三人抬头望去。
马,还是方才拉车的马;马上的人,却由原先的两人变成了三人。坐在马背上的,是付巍。付巍左手提着的,是聂小玉;右手提着的,是聂青山。提人的,一脸轻松写意;被提的,面若死灰。
马后半里,只有九人——刚才追随付巍一同出去的九人。
离四人还有二十丈的时候,付巍爽朗的笑声已经传来:“小兄弟,我回来了。”
萧客脸皮一抖。
经过上百次的调动真气,付巍在他身上封住的三十五处穴道已被解开一处。解穴的过程类似于梦里的指数爆炸。一开始,解穴的速度是很慢的,但只要解开一个,之后解穴的速度便会登上一个台阶,突飞猛进,而且越来越快!
他调动真气已有五盏茶的功夫,现在,只要再给他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能解开剩下的所有穴道。
但是,付巍会给他一盏茶的时间吗?
他疯狂地调动真气,疯狂地冲击穴道,浑然不顾真气冲击穴道时经脉痛苦地痉挛。
若没有一盏茶的时间,那么,我就要把这一盏茶变成半盏!
“咯!”伴随着一声轻轻的脆响,他解开了第二处穴道。解开二处穴道的三道真气合而为一,开始更猛烈地撞向第三处穴道。
这时候,一股浑厚的真气猛地冲了进来,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真气轰个粉碎。
萧客脸色一暗,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这股真气在它主人的掌控之下,源源不断地封住了自己的三百六十一处正经穴道。
此刻,萧客所能见到的一切,就只是一片模糊而明亮的橙色。
付巍从萧客的身上收回手,直起腰,脸色冷峻地逐一扫视匍匐在地的三人,目光最后落在王田的身上:“是谁将小兄弟弄翻的?”
他的声音里杀意纵横。
王田脸色苍白,磕头如捣蒜:“我错了,大当家,求求你再给……”
“王田!”付巍打断了他,“你跟了我快三年了吧?”
王田抬起头,木然地点点头。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说过的话一向是算数的。”付巍低着头望着他,如神明俯视苍生,“自刎谢罪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的。”
王田缓缓埋下头,血液凝结的散发自肩上披下,肩上的黑色劲服血迹斑驳。血迹在抖动。血迹抖动中,他双手举起剑——剑搭肩,剑刃贴颈侧。
一道白虹闪出一段圆弧。
白虹夺目!
王田抬起头,怨恨地盯着四步外的付巍。
付巍面无表情,手中的一柄长枪已刺入王田的心脏。
“噗嗤…”,血沫飞扬中,付巍持枪而立,望着王田的尸身朝自己倒下,仿佛在淡然地接受王田死后的臣服。
对于这个王田,自己还是挺佩服的,区区一个内力境武者,竟能借阳光的反射来正面偷袭自己,居然还差点便偷袭到了,真是不可思议。
可惜,他只是一个内力境的武者罢了。内力境与真气境之间,是天堑鸿沟。
想到真气境,他望向地上不能动弹的萧客。
这简直是个怪胎!看上去还不到十四岁,竟然拥有比自己还浑厚的真气。刚才若不是自己早来一步,估计这小子都能解开全部的穴道了。
想到这,他有狠狠地盯了一眼王田的尸体——这混蛋差点坏了自己的大事!若不是这混蛋推翻这怪胎,他哪有那么容易解开穴道。
还好,现在一切又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付巍挺起胸膛,持枪而立,身形渐渐模糊中,衣襟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小兄弟,半个时辰前,我跟你说过,等我回来后,我会跟你解释。现在,我就给你一个解释。”他的声音虚无缥缈,又仿佛近在耳畔。
他这一番话是对萧客说的,可他并没有望着萧客,他望着的,是聂青山。
“其实,我不叫付巍,我叫付山魏,不是什么落魄书生,而是石牛寨的大当家付山魏!”
聂青山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人这么厉害,可以以一敌六而不落下风。接下来,他又露出疑惑的表情,既然他是大当家,那么当初为什么不是他领着这群山贼,而是那个淫贼?
付山魏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我之所以没有站出来领队,那是因为我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兄弟,你还小,不懂这个道理。但你现在锋芒毕露,千万要小心啊。”说到这儿,他突然提起长枪指向聂青山,“千万不要救一些不该救的人!”
聂青山脸色一变。
“你救的这个人,叫聂青山,这你已经知道;但是你不知道的是,这人是个黑商!
“我们是山贼,我们干的是刀头舔血的活儿;但这人更是山贼,他的刀无形无影,杀人不见血。你可知他沟通官府,鱼肉百姓。三年前,他接下洪江大坝的工程后,四处抓壮丁,又偷工减料,敛财五百余万两。次年春,洪江水涨,大坝崩,千里之内,皆为沼国,饿殍遍野,浮尸百万。小兄弟,你说这种人有没有罪,该不该杀!”
萧客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付山魏笑了笑,脸上的刀疤诡异地扭动起来:
“小兄弟,俗话说空口无凭,接下来,我会让你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说到这儿,他低头吩咐李豆解开萧客的绳索,又亲自将李豆的宣花大斧递给聂青山,同时低声道:“聂青山,你现在的命就在我手中!要想我不杀你,只有乖乖地听我的吩咐,明白吗?”
聂青山点头不暇。
等李豆解开萧客的绳索后,付山魏朗声道:“聂青山,如果现在给你一个选择,让你砍掉你救命恩人的右臂,你就可以走,你会不会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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