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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记不清那天晚上我们是怎么回来的了。只记得在结账的时候老龙一个酒瓶就砸向了柜台，并且破口大骂。我赶紧把他推出门外，生怕他干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之后我还是回来给老板结了帐，我觉得他们一家三口挺不容易的。老板显得很是感激，还要找给我多出的零钱。我说不用了，多出来的钱就算替老龙还账了。
一走出那个酒店门口我就一点意识都没有了，到现在为止我脑海里的那段记忆都是空白。也许是酒店老板把我们送了回来，也许是我们梦游回来，不过我们没有弃尸荒野冻死街头就很值得庆幸了，多想则无益。
我和老龙挤在他家门市的破床上睡的昏天黑地，中间被尿憋醒过一次。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窗外还是漆黑一片，看看表才他妈的六点多，我出门撒了泡尿回来继续睡，刚躺下没两分钟就听见村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礼炮声，聒噪得我睡意全无，我咒骂到：“大清早的，谁家死人了放炮啊！”
老龙从床上一跃而起，说：“不对，现在是他妈的晚上六点多了吧，咱们睡了差不多整整一天一夜。”
我叹口气表示老龙还在耍酒疯。他说：“如果不是你说‘死人’我还想不起来呢，就是你先奸后杀的那个打工妹，明天就要埋了，今天晚上村里有歌舞团表演。”
在农村死人后有一个习俗，葬礼越隆重表示谁家的地位越高，所以人死以后都把葬礼搞得热闹非凡，好像人死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现在人们已经对古时的听书、看戏不感兴趣了，乡村歌舞团便在那种背景下应运而生。一般都只有两个乐手和几个跳舞的姑娘凑成，刚开始的时候表演形式还算比较正规，只是唱几首跑调的流行歌曲，跳几支即兴舞蹈。后来逐渐不能满足观众的需求，歌舞团行业也出现相互竞争的情况，一些歌舞团表演便往色情方面发展了。不少歌舞团因此一炮走红身价倍增，余下的一些歌舞团便争当效仿愈演愈烈，发展到现在俨然变成了色情的代名词。
我和老龙起床打扮一下，我发现我的衣服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穿了，校服上被吐的污秽不堪。我捏着鼻子把它扔到了门外的沟里。老龙借给我一件黑色的皮衣，我接过手一抖，一股酸臭味就从中散发出来，老龙解释说他天冷的时候经常用这个皮衣裹脚，我听完后恶心不已，不过我还是穿上了，臭的也总比光着膀子好。
我用湿毛巾简单擦拭了下皮衣外表，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在黑色皮衣的衬托下，稚嫩的脸上略显几分沧桑。我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几缕头发，还是蛮帅气的嘛。
老龙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裹的像一个落窝的母鸡。在北方的冬天，如果你出门不把自己裹严的话，随时都有被冻死的危险。
刚一出门，我就被一股凶猛的寒风逼的透不过气来，鼻涕眼泪流的一塌糊涂。老龙嘲笑我这是要风度不要温度，我当时恨不得立即扒下他的羽绒服披自己身上。
我背对着风倒着走。昨天的酒还没醒清，头针扎般的难受，没喝过酒的人不会有那种感觉的，喝过酒没喝醉过的也没那种感觉的。
走到村口，就看见不远处的街道灯火通明。一座灵棚堵在街道中央，进进出出一些披麻戴孝的人。棺材就放在灵棚的后面，死者家属要守整整一个晚上，然后等着第二天埋葬。在灵棚的前面有一处说书的，昏暗的灯光下寥寥地围坐着几位老者。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方不远处的歌舞表演，用几块木板搭建而成的舞台上灯火辉煌，表演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两个乐手正在后台调音，那后台是真正意义上的后台，完全就搭在木板后面的角落里，连块幕布都没有。
显然我们已经来晚了，舞台前挤满了人。亏得老龙平日在村里臭名昭著，他大喝一声，人们纷纷回头观望，见是老龙，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老龙拉着我挤到最前面，瞬间就感觉人群拥了上来，立刻传过一阵暖流。当时我的想法是，只要人们挤在一起，就能战胜大自然的一切风雨雪霜。
调音完毕后，表演正式开始。先是一个主持人走上舞台，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你可以想象我们的主持人有多可怜，他冻的鼻尖通红嘴唇发白，一上场就声嘶力竭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姐妹，我们‘色妹’歌舞团是全县唯一一家正式的、有营业执照的歌舞团。这次有幸接到贵村的盛情邀请，一定给大家带来一场精彩纷呈的表演。”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应该说的就是这种人。其实你们出卖色情是为了挣钱，我们看你们出卖色情是为了享乐，何必在乎有没有什么营业执照呢。只要你们让观众高兴了，下次谁家死人了还请你不就行了吗。这就是“双赢”。
主持人继续在舞台上吼着，我都有些同情他了，想这孩子为了团里的声誉大冬天的穿个衬衣卖命的演出，某些官员如果有他这种敬业精神，那我们就算大有希望了。最后，主持人大声喊道：“下面有请我们四位热情的佳丽跳一段激情的舞蹈来满足我们色情的观众。”估计他冻的实在受不了了，说完立即奔向后台，拿起一件大衣裹在身上，颤抖不止。
人们开始欢呼起来，显然是在欢呼主持人终于退场了。接下来上场的是四位浓妆艳抹的姑娘，她们都穿着一件羽绒服。当时我想她们的羽绒服里穿的是什么，虽然这个想法很下流，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不骗你。
那四位姑娘并排站在舞台中间，然后随着音乐的起伏开始翩翩起舞。不过那音乐的节奏实在太缓慢了，完全像在奏哀乐。不过也对，在葬礼这种场合也只适合奏哀乐。
一曲完毕，走下场一位姑娘。剩下的三个一前两后的站在台上，低着头等待音乐再次响起。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几个好事者大声喊着“脱”。看来大家都想的和我一样，不过梦想与现实总有距离。我心想：这帮傻蛋，这么冷的天人家才不会脱呢。
谁知还没等我想完，那几个姑娘就已经把羽绒服脱了扔向后台。然后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身躯。人群更加骚动，口哨声不绝于耳，一些不会吹口哨的人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让人失望的是她们羽绒服里面原来穿的是一件羊毛衫，丝毫不能让人产生幻想。当时我仍下流的想，她们羊毛衫里面穿的是什么。
这是一支快舞，那三个姑娘在台上尽情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随着狂躁的观众一起宣泄内心的不安分。站在前面的那个姑娘留着一头浅红色的长发，五官小巧玲珑，像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
通常在我不能确切形容一个女孩子漂亮程度的时候，我都会称她为水晶。可惜我到现在为止只遇见两个可以称作水晶的人，一个是初中时暗恋我的那个女孩，另一个就是现在台上的舞女。
她们在台上跳得激情四射，那个“水晶妹妹”还不忘和观众互动，不停地向台下的观众打着手势。接下来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水晶妹妹”竟然边跳舞边挑逗前排的观众，当她跳到老龙身边时，她蹲下身来在老龙脸上捏了一把。老龙也不甘示弱，一跃而起跳上舞台，与“水晶妹妹”跳起对舞。一看老龙那笨拙的舞姿，引得观众哄堂大笑，并且还有好事者发出了夸张的喝彩声，显然大部分人都是喝的倒彩。
跳完舞后，老龙仍然恋恋不舍不肯下台。最后主持人上场把他轰了下来，主持人说：“非常感谢这位观众的精彩舞蹈，他跳得实在不错。但为了不影响我们正常表演的质量，我们有请这位观众先下台。”
我担心老龙会把主持人给劈了，以他的脾气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他竟然乖乖的下了台，显然是中了主持人的糖衣炮弹，看来观众大都是愚蠢的。
主持人接着说：“下面请大家欣赏上个世纪最火爆的霹雳舞。”
霹雳舞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流行的舞蹈，感觉有类似街舞的前身，虽然没有街舞那么多花样，但节奏感特别强烈。那个时候内地的酒吧还没兴起，娱乐也不像现在这么全民性。而像我们这代年青人当时估计都还在玩尿泥，所以对此仅存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熄灭，霓虹灯随即亮起。这时台上只剩下了两位姑娘，她们背对着观众摆POSE。人们大声地喊着“脱”，呼声震天欲绝匮耳发聋。我也跟着大家不自主的挥舞起胳膊。
那两个姑娘果然不负众望，随手一挥就把羊毛衫脱了扔向后台，速度之快让人感觉她们根本不曾穿过，可见其熟练之程度。她们里面传着一件紧身的保暖内衣，把身材曲线勾勒的毕露无疑，给人一种想犯罪的冲动。当时我想，她们会不会把保暖内衣也脱了？我深深地为自己这种探索进取的精神所感动。
那两位姑娘在舞台上卖力的跳着，导致简陋的舞台几欲坍塌。但那两个姑娘全然不顾，已经跳到了忘我的境界。观众们热情高涨，不可自控地随着音乐摇晃起身躯，口哨声、嚎叫声不绝于耳。
那两个姑娘跳完后已是气喘吁吁，主持人走上场简短的和观众讲了几个黄色段子，紧接着说：“下面表演的是这个世纪最激情地摇头舞！”
霓虹灯再度亮起，场上只剩下“水晶妹妹”一人站在舞台中央。人群开始混乱起来，并且异口同声地喊着“脱”，声音都盖过了旁边的两个大音箱，估计方圆十里之内的女性听到都会为之一颤。
“水晶妹妹”一开始故作娇羞状，刺激着观众的神经。谁知等音乐爆发的一瞬间，在霓虹灯一闪一灭后，“水晶妹妹”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胸罩了。她单腿跪地，一手掐腰，轻晃着脑袋。等找准节拍后突然加力，前后左右剧烈地摇动脑袋，头发随着飞舞。我感觉那个脑袋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滚在我面前，所幸这只是一场惊虚。
相对于她摇头更刺激的是她的胸部，随着身体的扭动上下乱颤，一副呼之欲出的样子。在中国大多数的女人都是平胸、扁胸，小学时候什么样高中后还是什么样，完全没有“水晶妹妹”这种凹凸感。而她也不似某些女性的胸部与身材比例完全失调。“水晶妹妹”的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完美到极致，看得让人垂涎三尺鼻血四溅。
“水晶妹妹”在台上不停地变换着姿势摇头，或低或仰，或蹲或站。背景音乐是一段粗口，主持人在后台歇斯底里的喊道：“坚持坚持再坚持，你再坚持一小时。一小时不够，再来一小时。”
观众的情绪已经高涨到极点，嚎叫声响彻云霄。可惜的是“水晶妹妹”没能坚持一小时，她甚至连十分钟都没坚持下来。主持人走上场来扶住“水晶妹妹”，生怕她转的找不着北了。观众们还没从高潮中清醒过来，依然呼声震天。
主持人拿着话筒打趣道：“表演的精不精彩？”
观众们的声音盖过了话筒：“精——彩！”
“要不要再来一个？”
“要！”
主持人顿了一下说：“好，那先请我们这位佳丽下台休息一下，接下来由另一位给大家带来更精彩的表演。”
观众一片嘘声，显然不买主持人的帐。想好不容易逼的这个姑娘脱的只剩下一件胸罩了，现在放她下台无疑于前功尽弃。大家一起向前涌动，声嘶力竭地喊着“脱”。主持人却不予理会，径直扶着“水晶妹妹”向后台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砖头从人群头顶飞过，砸向舞台，无奈扔者用力过猛，那砖头一直保持着相当安全的高度飞过主持人头顶落到后台的鼓手旁，引得“咣里咣当”一阵乱响。主持人顿时怔在原地，脸色煞白，反应过来后向观众打圆场说：“看来大家的热情已经高涨到不能仅用拍手来表达的地步了。”估计怕再有砖头飞来，说完迅速蹿向后台。
舞台上又只剩下了“水晶妹妹”一个人，我估计她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脱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最低防线，她再脱的话就真的要曝光在大家面前了，再说她挣的钱也不至于让她复出这么大的代价。
观众们的“脱”声更加响亮，个个扯着嗓子喊的青筋暴露，仿佛他们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上面。“水晶妹妹”竟然动作缓慢地去解胸罩扣，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突然就把胸罩扔到了天上，观众们一阵欢呼。我定眼一看，原来她的胸罩里还紧裹着一个肉色文胸。
我靠，一点新意都没有，照她这种脱法即使脱到散场也脱不光。我咒骂了两声挤出人群，头昏脑胀的，一阵寒风袭来，激的我打了个寒颤。围观的群众像一群傻子似的为了舞台上几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疯子欢呼不已，虽然刚才我也是其中一员。
我环顾四周，发现观众已经比我刚来的时候壮大了好几倍，导致这条街道的交通完全堵塞，一些路人也纷纷驻足观看，加入到观众的队伍中来。那些实在来晚的观众和年迈的老者干脆站在后排的墙角踮脚观望，估计看到表演是不可能了，最多就是看看眼前的这群动物斗鸡般的咋呼。我突然眼睛一亮，在那群人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思索了一下，想起她就是昨晚和我坐同路车的女孩。真是冤家路窄，看来失身是在所难免的了。
我赶紧挤进人群把老龙拉出来，说：“我找到那个想强奸我的女的了。”
老龙的大脑仍处于亢奋状态，一手支着耳朵冲我吼道：“谁？谁要强奸你？”
我用手给她指了指那个女孩。老龙二话不说，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人家的衣领问：“你要强奸我哥们儿？”
世界在那一秒静止了，老龙揪的竟然是一个怀抱小孩的年轻妇女。场面相当尴尬，那妇女估计也被老龙给吓懵了，愣在原地不动。我赶紧上前把老龙的手扯下来，指了指她身旁的女孩说：“是她。”
那女孩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台上表演，老龙无可救药的又揪住了她的衣领吼到：“是你要强奸我哥们儿？”
我当时都要崩溃了，我的意思只是想给老龙看一个漂亮女孩，谁知他竟然动手。幸好那女孩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反问到：“谁要想见你哥们儿？你哥们儿是谁啊？”
老龙一把把我拽过去说：“就是他，他就是我哥们儿。”
真他妈的令人汗颜，我赶紧凑在中间打圆场说：“别理他，我这位朋友神经有点问题。对不起哦。”
说完我就把老龙拉了出来。走出人群，老龙清醒了一些，他说：“好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都想强奸你。你看，我为了你可是两肋插刀，你让她来强奸我吧。”看来老龙已经完全清醒了，因为他已经能分辨出一个女的漂亮不漂亮了。
我刚要解释，谁知那个女孩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显然已经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她说：“哦，你们都说些什么呀，这么恶心。”说完做出一副呕吐状。
老龙立即一脸淫笑地说：“我哥们说他想泡你。”
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想老龙报复的也太快了。谁知那女孩也不害羞，趾高气扬的说：“想泡我的人多了，得看你们有这个本事没。”
老龙暗中推我一把，说：“我这哥们条件相当好，家产千万，还是独生子女。”边说边打量着女孩：“对女孩的要求也不高，瓜子眼，蛤蟆脸，长的和你一样就好了。”
那女孩一拳击中老龙胸部说：“废话，老娘长那个样啊。”
老龙赶紧求饶说：“开玩笑的，你长的可比蛤蟆好看多了。”
那女孩怒目圆睁瞪他一眼。
说实话，我挺讨厌老龙这副贱骨头的嘴脸的，见个女的只会像狗一样口水四溢。但问题是，我有时候表现的和老龙同样的贱骨头。没办法，骨头总是贱的，迟早都是狗的嘴中餐。
那女孩假装高傲的说：“有没有兴趣陪本小姐共进晚餐？”
不说吃还好，一说吃才想起来我们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滴水未进，顿时感觉饿的头昏眼花。估计老龙也是如此，他说：“你们到前边那个路口等我，我去借辆摩托车带你们一块到县城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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