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笑。
一条鱼，怎么会？
就像冬日里，忽然有一盆凉水兜头洒下，李凡悚然一惊，浑身一个机灵，那僵涩的身体，下意识的朝后一退，而就在这时——
“哗！”
破水声响，银光一片，漫天挥洒的水珠中，李凡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迎面扑来，森森的尖牙显露。
耀眼的白！
“喀嚓！”
利齿咬合，贴近耳畔的声音就像是两块生铁碰在一起！
李凡只觉一层劲风贴着脸颊掠过，这般的近，那利齿开阖的地方，竟赫然便是他刚刚站着的位置！
“哗！”
黑影只是一闪即逝，黑鱼一击不中，身子随即便又落入了水中，溅起的巨大水花，兜头盖脸浇了李凡一身。
但李凡却只僵在原地，恍若未觉，他只觉脑中混沌一片，阳光洒落，那双眸中惊魂未定。
如果刚才没有后退，如果……没有躲那一下，那么……
死？
蓦地，脑中电光一闪，及其突兀的，忽然有这样一个字闪过，李凡的瞳孔猛然一缩，瞬间清醒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立刻便转头朝着水中看去。
激荡的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圈涟漪远远的荡开，而在涟漪的尽头，黑鱼的身影，已经脱出湖泊，沿着溪流，向着那不知名的源头，渐行渐远……
“啪！”
蓦地一声轻响，李凡一愣，低头看，却发现掌中竟然仍捧着那尾金鱼，鱼尾摆动，拍在他的手上。
金鱼的嘴巴无力的开阖着，似乎已奄奄一息，阳光洒落，落在那鲜红的鱼身上，却也不再耀眼，干巴巴的。
要死了？
李凡的眉头慢慢的蹙起，眼神明灭不定，那原本吃鱼的念头，却不知何时已不翼而飞了，剩下的只有犹疑。
许久，李凡犹豫着走近河边，终于还是决定放生，他弯下腰，便要将金鱼投回河中。
但那还奄奄一息的金鱼，忽然剧烈的反抗起来。
“恩？”
李凡一愣，而下一刻，不知怎的，脑中忽然又闪过那黑鱼的样子，那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阴沉沉的眼神。
难道……
李凡的眼睛微微一眯，直起身来，然后举目四顾，金色的阳光下，湖水粼粼，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水洼，暗淡无光。
李凡走了过去，看着那浅浅的浑水，他的眼神似乎闪了一下，却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放下双手。
“噗！”
金鱼不再反抗，顺从的沉入，溅起一朵浑浊的水花，它像是回头看了李凡一眼，随即长尾一摆，便没入水底不见了……
“恩？”
李凡又是一愣，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在那金鱼入水的刹那，他似乎看到了后者眼眸中，一道神采一闪即逝，像是——感激？
感激？
怎么会？
李凡哑然一笑，那只是一只鱼而已，但不知怎的，那黑鱼的样子，忽然又在脑中闪过。
脸上的笑意随之一凝。
不经意间，李凡转头，看向不远处，河岸之上，沐浴着一片金色的阳光，老牛慵懒的低着头，安静的吃草，平凡的一如既往……
“呼……”
远处，忽然有一阵风掠过，李凡只觉浑身一凉，下意识的低头，这才发现浑身上下的衣服早已湿透……
……
晨光熹微。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淡淡的阳光洒落，和着一片微微的轻风，那并不宽阔的湖面，细波粼粼。
时令正是初春，湖畔两侧的水田中，早稻的种子已经开始萌发，一阵轻风掠过，那浅浅的绿色，便荡起一片青涩的海洋……
田埂上，青草也才刚刚冒起，叶尖微黄，被晨露压弯，在阳光的照耀下，点点银光点缀。
踏着朝露，沿着这田间的小路，李凡牵着老牛正往回走，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时候已经不早了，算来，家里的早饭因该已经做好了，若是慢了，李凡可不相信，自家那哥哥嫂子，会给自己留饭。
而若是不吃早饭，便要空着肚子干活，这样一直熬到中午，他可顶不住。
一路疾行。
不多一时，李凡便来到了家门，将老牛草草的拴在牛棚中的木桩上后，他迈步走进了大门。
迎面便是一阵扑鼻的香气。
堂屋中，兄嫂二人正坐在矮桌旁，围在一口敞开的锅前，各自捧着一只海碗，整张脸似乎都埋进了碗中，就像是两只饥渴的猪似得，吃的稀里哗啦。
“大哥，我衣服……”
李凡抖了抖衣襟开口道，但话语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嗤……”
一声刺耳的声音，铁勺贴着锅底刮过，却是那痴肥的妇人，见到李凡进门，赶紧一把取过了勺子，连续两勺，将那才吃了一半的碗灌满。
“什么？”
李大抬头，看着李凡，眸中满是不耐。
李凡的眉毛微微一动，他的眼睛像是微微一眯，嘴唇动了动，却终于还是只道：“没事了。”
“奥，”李大哼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吃饭，竟没有丝毫追问的意思，只是冷淡的开口道，“那就吃饭吧！”
锅里的米粥，已经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了，李凡将锅倒了过来，又刮了一遍锅底，终于勉强集到了半碗。
妇人终于吃完了，她放下碗，打了一个饱嗝，发出一声像是满足的声音，然后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一步三摇的离开。
而这功夫，李大已经开始收拾扁担和绳子了。
“二子，吃完记得刷锅洗碗，别在家磨蹭，赶紧的去地里，帮我插秧！”李大吩咐一声，便径直出门了，而此刻，卧房中，此起彼伏的鼾声已经响起。
从头到尾，李凡那湿透的衣服，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注意……
……
李凡放下碗，笔直的坐着，转头看着李大的身影慢慢走远，僵在了原地。
这样的结果，不是早就猜到了么，这么多年的相处，不是早就明白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么？
可是……为什么还会难受……
为什么？
是还有期待？
还是……还是只因为那对前世的怀念，对亲人的渴望？
不知怎的，李大的话忽然又在耳畔响起：“……别在家磨蹭，赶紧的去地里，帮我插秧……”
家……
良久，李凡忽然嗤笑一声，嘴角勾起，满是嘲讽，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莫名退去，只剩冰冷！
家——
早就没有了，从穿越的那一刻起，便再没有家了！
“呼。”
一阵穿堂风从屋中吹过，那湿透的衣襟被拂起，寒意浸体，从头到尾，但李凡却依然僵在了原地，就那么笔直的坐着，一动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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