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意老头儿的后厢房里,装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一点儿,景麒是知道的。
他犹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来寻莫等和莫闲玩耍,误入其中,然后,被里面的景象给吓得,许多天不敢睡觉的经历。
虽然,那些个“东西”,在现在的他看来,已经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恐怖玩意儿了,但,因小时候的惧怕,而造成的,对那个地方的本能排斥,却依旧是,让他觉得,站在那后厢的门口,都会毛骨悚然。
“别怕,别怕,都是些死物,害不着人的,来,过来,给你看有趣儿的东西。”
莫意老头儿乐得瞧景麒脸色变化,一边坏笑着,一边拉着景麒的衣袖,让他跟了自己,穿过一个个的奇怪瓦罐和人骨,往那后厢的最里面走,“你说你啊,一个杀人都不会眨眼的景瑞家后生,怎就会怕这些都死透了的东西呢?这没什么的,我家莫等,都不怕的……”
“我便是杀人,也不会把那人给割裂成这样儿!”
景麒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跟着莫意老头儿,继续往后厢的最里面深入,“这些人,到底是跟有什么血海深仇,连死了,都得被你折腾,不得入土为安?”
“血海深仇?没有,没有……这些人,跟我都无冤无仇,大部分,生前时候,我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莫意老头儿心情极好的绕过十几个摆放了人骨,错综复杂的柜子,最后。在一口只放得下幼童的小木头棺材的面前,停了下来。动手,打开了棺盖。“我都是等他们死透了,入土为安了以后,才再刨出来,放在这里的……到了!来,给你看,这位,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夭折了的,泗水国小公主了……瞧瞧,是不是保存的很完好?漂不漂亮?”
小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身穿华服,面容红润,就像是,刚刚睡着了一般,没有腐烂不说,还微微散发着一股,让人觉得犯困的香味儿!
“这是……死了的?”
细细的端详了一阵儿这个躺在棺材里的小女孩,景麒不禁拧起了眉来。
这孩子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血脉,也是早就不流动了,但……却是这般的栩栩如生。让人怎么看,都难相信,她是个死人。而且……还是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死人!
“那可不!我这屋儿里。从来不放活人的!”
莫意老头儿骄傲的笑了笑,伸手。戳了戳那躺在棺木里面的小女孩,还泛着红润的脸,满是欢喜,“你瞧瞧,有没有觉得,她长得有些像谁?”
“司马殇。”
见莫意老头儿戳着的女孩脸颊,竟是跟活人般的柔软和富有弹性,景麒不禁又拧起了眉来,本能的,往后倒退了半步,“你确定,这娃娃是死了的?怎皮肉还是软的?”
“那可不!她母妃亲手灌得水银,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莫意老头儿笑嘻嘻的看向了景麒,不无故意的又添了一句,“她都在我这儿躺了十几年了,我没事儿就来瞧瞧她,还能不知道,她是真死的,还是假死的?”
“你说的,她的母妃,是指……和亲去泗水国的贵妃,灵家的庶女,灵姬?”
这死了十几年的女娃娃,跟司马殇长得相像,换句话说,跟司马家的人长得相像,自然是足足够证明,她是跟司马家有瓜葛的!
灵家的庶女,被和亲去泗水国,成了贵妃的灵姬,虽是跟司马青有过那么一段儿“前情旧事”,但,嫁给泗水国主的时候,却该还是,处子之身的,不然……以泗水国主那般的,御女无数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被戴一顶绿帽子,还封个贵妃给她?
“没错儿,就是那女人。”
莫意老头儿开心的又戳了戳女娃娃的脸,才是意犹未尽的,从旁边儿搬了棺材盖儿过来,给她盖上,“当时,她眼见着这女娃娃长得越来越像司马青,眼见着,就该要瞒不住了,便使了个阴招儿,用水银灌死了她,还嫁祸给了泗水国主续弦的皇后,先皇后绪苒的妹妹,泗水国旧太子的姨母,绪清。”
“真不愧是一个门儿里出来的女人,连歹毒,都是这般的同出一辙!”
景麒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跟在纳兰雪的身边,帮她做事,不可避免的,就会多知道了一些皇宫内院里的事情,对皇后灵玉使得那些个陷害旁的妃子的手段,不说是倒背如流,也能列举个十之**,此时,听莫意老头儿说,她的妹妹,灵姬,也是一样狠心歹毒的,本能的,便对灵家人的印象,更差了一些。
“可惜啊,绪家的两个嫡女,那般识大体的妙人儿,都就陨在泗水国的皇后宝座上面!泗水气数已尽,也真真是怪不着旁人!”
莫意老头儿嗟叹了一声儿,便转了头,往后厢房的门口方向走去,“唉……要不是,那两个妙人儿,一个死得破肚烂肠,一个死得成了七八块儿,我还真想,就给弄回来,拿药水儿泡上,做成个漂漂亮亮的收藏品呢……”
前半句还好好儿的,说得像是个正常人一般,后半句出来,就截然有了不同!直噎得原本想要搭话儿,跟着认同一句的景麒,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只恨不能骂他一句,脑子有病才好!
当然,景麒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当真把那骂莫意老头儿的话给说出来,莫意老头儿是长辈,他该唤作爷爷的人,就算,再怎么为老不尊,做事诡异,也不是他这个晚辈能指责的。
景瑞家的家教甚严,任何不尊长辈的事情,都会遭到责罚和教训。他景麒虽是将来的族长人选,却。也同样不能免罚。
“景麒小子,不是小老儿我说你。你个出身景瑞家的娃娃,理应是铁血雄心,杀人如麻的才是,这般的下不得狠心去,以后,可如何执掌景瑞家的族长之位?”
待景麒也出了后厢房的门儿来,莫意老头儿才是从腰上取下了一把奇怪的铜锁,开始一道道的锁起了门儿来,“前些日子。你爹爹来寻我喝酒,还一脸的发愁,说他年纪也不小了,该退位让贤了,你这小子,却还是个撑不起门面的……你也不小啦,二十多岁的人,也该成家立业,让你爹爹省省心啦……雪儿丫头那边儿。我瞧着,你是……唉,算了,我也不多这嘴了。你自己看着办罢!”
……
自莫意老头儿那里得了确实的答案之后,景麒便又出发,朝着商国汲水城的方向而去。
他得给纳兰雪一个答复。顺便,跟她询问。关于司马玉这个害她的混蛋,本不是莫国的皇子的这事儿。要如何处置。
近乎与其同时,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时仪也自那两个人的嘴里,审问出了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验证了,江越原本的猜测!
之前时候,司马殇同纳兰雪大婚的那日,所遭的那次险些致他死命的“土匪”袭击,是他一人谋划,遣了自己手下去做,嫁祸给司马玉的!
“都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司马殇,也真是个狠人,连自己的性命,都敢拿来作赌。”
听时仪跟自己禀报完,江越深深的吸了口气,少顷,才又缓缓的吐了出来,“最近,那个仲继怎么样了?风断去商国之前,跟我讨了人情,说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让我略加关照一下儿,我也应了他了。”
“我使人去跟他接触过了,告诉他,咱们是风断以前主子的家里人,风断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这边儿,这边儿的家主知他是个重情的,很是感动,特允了以后,待他寿终之时,可与已死的……咳,静童,合葬……”
时仪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小心翼翼的偷瞧了一眼站在江越背后,已是满脸泛黑的自己未来的大舅哥,轻轻的咽了口唾沫,往后,稍稍退了半步,以防,他一下儿压不住怒了,突然给自己来上两拳。
他学得招子,都是一击毙命,杀人于无形的阴狠武技,压根儿就没一招,是合适跟人切磋的,如果,静童揍他,他还手,那,静童怕就该没命了,如果,不还手……怕是,等静童消了气儿,他也就能剩半条命了……这眼瞧着,就该快到了他跟静岚成亲的日子,他可不想,顶着一脸的青眉紫眼,来完成他这辈子仅剩的,为数不多的几件大事之一!
“那个仲继,怎么说的?”
对时仪的这滴水不漏的编排,江越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微微扭头,笑着看了一眼静童,跟他安抚道,“你个大男人,怎那么小气的?人家风断被遣去装兔爷儿,都没说什么,你个被安排当‘主子’的,倒还一脸的委屈了!不过随便说说,让他死了以后,跟你合葬,又不是当真就要把你俩埋在一起的,你至于这么大的怨念么!”
“便是要合葬,也该是把金满仓跟那货葬在一起,轮不到我!”
静童翻了翻白眼儿,又恶狠狠的瞪了时仪一眼,算是撒气,顺带着,把金满仓这个整天跟风断掐个不停的人,给抬了出来顶倒霉,“我瞧着,他俩这辈子在人世里,是都不够了,得到了那边儿去,接着斗,才能过瘾!”
“你这人,可真是爱较真儿,不是我说你啊,你总这样儿,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听静童不积嘴德的把金满仓这个无辜的人,也给扯了进来垫背,江越便是更忍不住笑了,伸手,搡了他一下儿,半是逗闹的,跟他说道,“三十多岁的人,眼瞧着,妹妹下个月都该嫁了,你还不寻人成亲,将来,我寿终正寝,去了那边儿,可怎么跟你爹娘交待?”
“好人不长寿,祸害活万年,等你这样儿的祸害寿终正寝,我爹娘早不知又在世为人几回了,哪那么多的闲工夫儿。听你交待这些个破事儿!”
静童本是有个,从小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妻的,奈何婚事将近时候。突然染了一场怪病,从此昏睡不醒,静家是泗水国的名门,自不可能允许自家嫡子迎娶这么一个活死人回来做正房大妇,就未同静童商议,退了婚事。
静童知晓此事之后,震怒非常,从此离了静家,再不与静岚之外的静家人联系。
那成了活死人的女子。也被他们兄妹两人潜入了人家后院儿,偷了出来,至今,还养在这山中的一处石洞里面,由静童,日日喂水喂饭,由静岚日日帮忙梳洗更衣。
“得了,不逗你了。”
在心里,江越也是极敬重静童这般重情男子的。不然,也不可能特批出一处石洞来,给他成了活死人的未婚妻居住,“说说你家小娘子的事儿……”
“我说过了。此生,我只娶她一人,她若死。我终身不娶!”
听江越跟自己提这事儿,静童顿时便态度坚决了起来。“你不用劝我了,我不会答应的!”
“哧。你这急性子!就不能等人把话说完么?!我何时说,要劝你什么了?”
江越的话才只说了一半儿,就被静童生生给堵了回去,自然是难受的要命,伸手,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让自己顺了顺气儿,才扭头瞪了他一眼,接着往下说道,“昨儿,风断给我来了封信,说是前阵子,他随了景麒去莫国的昭阳城,由一位名唤莫意的老先生诊治,如今,已是头颅里的血块悉数消尽了,对以前的许多事情,也都开始陆续的记了起来,让我建议你一下儿,也带了你家小娘子,去让那位老先生给瞧一瞧,说不好,就能有什么意外之喜,也未可知。”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取了一封信和一块儿小小的令牌出来,送到了静童的面前,“他说,让你带了这令牌去寻昭阳城里最大的药铺,找那位名唤莫意的老先生,给你家小娘子诊看,那位老先生与他原本所在的家族交好,定会卖这个面子给他家里……哦,对了,还有,那位老先生脾气古怪,听不得旁人跟他开玩笑,但,他跟你开玩笑,你却不能翻脸,不然……咳,就会闹小孩子脾气,不做事了……”
“帮我回信给他!多谢!”
一听是有良医,极大可能医得了他已经沉睡了十几年的未婚妻,静童顿时便喜上眉梢了起来!
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一把抢过了江越手里的信和令牌,就飞快的往山洞里的一个小门儿里跑去。
那里,通向他未婚妻所住的石洞,现在,静岚该是正在那里,帮她梳洗更衣,不过,这不重要了,反正,她是他的未婚妻,将来的娘子,大不了,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他把眼睛闭上,也就是了!
瞧着静童消失在了小门处的身影,江越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了站在他旁边儿的时仪,“你去收拾一下,带上静岚,与静童一起去,给静童易容好,别让他被人认出来,顺带去一趟白玉楼,给那个仲继送一万两银票去,告诉他,这是风断以前时候给他存下的,让他置办点儿正经产业,安稳几年,将来,也好娶妻生子,给家里传承香火。”
“主子何时也跟风断一样没事找事了!不过是个倌人,没心没肺的财迷玩意儿,哪就值得这般的上心了!”
对仲继,时仪明显的还是有些排斥和厌烦,听江越说,要他拿一万两银子出来,去给他置办生意,顿时,就有些恼了起来,“寻常百姓,开个铺面,也就才要几百两银子,加上铺货,两千两,也是不少不少的了!主子你这开口就是一万两……咱们,咱们现在也是到处都要用钱的时候啊!”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你何时见过,我做赔本生意了?”
江越浅笑着扬了扬眉,也不跟时仪生气,只又催了他一句,便转身,往石厅的另一处小门儿的方向走去,“这人是不是没心没肺,我不知道,他拿风断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我却是瞧得一清二楚!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肯在风断‘落魄’的时候,不怕惹祸上身的收留他。一如既往的待他好,便是足够。我将他视为可用之人了……啊,对了,从昭阳城回来的时候,帮我去多买些果记的松子儿糖,天星城的甜点,我吃腻了……”
“之前你不是说,把思乐给王妃留下,你想吃甜食了,想想王妃就可以了么?”
听江越这还没等着自己走。就开始惦记,让自己回来的时候,给他带零嘴儿,时仪不禁撇了撇嘴,小声儿嘀咕了一句,以为江越不会听见……结果,事与愿违,已经走到了小门门口的江越突然就停下了步子,扭头。带着满脸不怀好意的笑,看向了他……时仪顿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儿,一种危险的感觉。奔涌而至!
“装一马车就行,我想雪儿的时候吃。”
江越说了一句像是补充的话,便开了面前的小门。闪身走了进去,就好像。他是突然变得大方了,完全不记仇。不打算报复时仪了一般。
眼睁睁的瞧着小门关闭,时仪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全然没有听出来,江越这话里的危险,但,又满心疑惑,觉得他不是这种“既往不咎”的人,除非是……他没听到?不,不可能!如果没听到的话,他才不会转回身来,跟自己补充这一句!这里面,定然有蹊跷,有阴谋,有,有……
突然,时仪像是想明白了实情般得,一拍脑袋,懊恼的蹲在了地上。
“殿下,你这个坏人,你这是,你这是要玩儿死我的节奏啊!”
时仪哀嚎一声儿,然后,便索性就地躺下,目光直视大厅的顶端,伸展四肢,面色沮丧了起来!
一马车松子儿糖,在天热的时候运输,定然,是要化的,化了,就不能吃了,所以,得趁着晚上天凉快的时候赶路……换句话说,从昭阳城回来的时候,他得在每天天亮之前,到达有冰窖外借的城池,然后在天亮开城门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进城,把这些松子儿糖冻起来,等到傍晚,热气散了之后,关城门之前,去取出来这些松子儿糖装车,继续赶路……直到,回来天星城为止……
山路崎岖,马车只能走到山口,从山口到山里面的这段路,刚刚好有十里地!
时仪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不久之后的悲剧情形!
一马车,可以装一千斤重的松子儿糖,山路崎岖,他背着行囊走,一次,可以带四十斤,一千斤,就是二十五趟,就是二百五十里……他活儿不能少做,还得被骂成是个二百五……也不知道,这“恶名”得跟着他多久,让静童他们这些恶人,笑话他多久!
“活该你倒霉!招惹什么人不好,偏偏招惹殿下这记仇的!”
索性石厅里就他一个人,没什么可丢人的,时仪懊恼加抑郁,干脆就,满地打起了滚儿来,以缓解自己糟到了极点的情绪,“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呦,长本事了嘛,都会满地打滚儿了?”
静岚推门而入,正正好儿见着自己将要成亲的未来夫君,在地上打滚儿,柳眉一扬,便是毫不客气的调侃起了他来,“用不用我去给你雇个奶娘回来,拿勺儿舀着米汤喂你?”
“媳妇儿,殿下欺负我!”
听到静岚说话,时仪忙不迭一个鲤鱼打挺儿,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快速的拍打了一下儿自己身上的灰尘,可怜兮兮的,凑到了她的身边儿,跟她“控诉”起了江越的暴行来,“我不过是小声儿揭发了他一下儿,又没被旁人听去,他就让我从昭阳城,给他运一马车松子儿糖来!”
“嗯,罪有应得,招惹殿下的人,你见哪个,有过好下场了?”
静岚笑着伸手,戳了戳时仪的脑门儿,躲开了他,不让他往自己身上蹭的,闹自己一身的脏,“这回,给你长个记性,瞧你下回,还敢不敢了!活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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