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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海边小山之上的一番谈话,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倒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时间不够,眼见便要天黑了。故而侯嘉苏书玉与那何穿石只是略谈了一谈大致营造规划,便在计贵义的催促之下下了山。
苏书玉上山不易,下山更难,身上袄裙甚至还被树枝草根勾出了几道小口,还好有江七娘在一旁扶着,侯嘉也时时关注,不时的搭一搭手,这才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码头前的营地。
落日余晖之下,码头之侧的空地之上已然升起数堆篝火,李三成正兴致勃勃的跟人学着烤鱼,见侯嘉一行回来,便站起身来招呼众人过来尝试他的手艺。
这等野趣侯嘉与苏书玉寻常时候也是难得一见,见李三成如此兴致,便也过去在那一堆篝火前围坐着,篝火之上一只大锅正咕嘟咕嘟的煮着鱼汤,香气扑鼻,李三成却在一旁拿着匕首剖着几条形状有些奇怪的海鱼,旁边一个少年则在削着树枝,将那些李三成剖好的海鱼串在树枝之上靠近火堆烘烤着。苏书玉在一旁看着也来了兴趣,索了一串鱼也学着那少年模样伸至火堆上烧烤着。侯嘉没她这般好兴致,陪着说了几句话,却也自起了身,到沙滩之上去踱步一回,也算是偷得些许时光的清闲。
他这番踱步因离营地不远,也没叫侍卫跟着,此时日色已暮,只是远处海天一色间还有些许红影,头上天空已然闪现出点点星光,伴着阵阵波涛拍打沙滩的海浪之声,间或掺杂些不远处营地里传将过来的欢笑人语声音,倒让人觉着益发的静谧舒适了。
“江大当家?”在沙滩之上踱了约莫一盏茶时分,眼前前面便是礁石群,侯嘉正准备转身,却不妨一眼瞥见前面十余步一块不大不小的礁石之上,正坐着一个女子身影,定睛借着些许余光看了一阵,侯嘉这才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在这礁石之上坐着的却正是江七娘,她被侯嘉委了护卫之责,一路跟过来除了上下山之时扶了苏书玉几把,却也没有旁的事做,她与其他侍卫也说不上话,便自行拣了个僻静所在看海发呆,却不想侯嘉竟也到得此地。
“见过侯大人。”虽则已然确定三当家与江军师并无性命之忧,但是面对侯嘉,江七娘还是有些尴尬,这番尴尬缘由,却是连江七娘自己本人都说不清楚的:“小妇人现在已然不是什么大当家,只是侯大人属下一名护院而已,侯大人不必再如此称呼了。”
江七娘话语之中的失落并未曾掩饰,侯嘉听得一清二楚,个中情由却也是知晓得清楚明白的,他将江七娘留下倒还真不是为了贪图她一身武艺,而是别有所用,只是今日上下山时江七娘扶住苏书玉的事情,倒让他觉着,给苏书玉找这么个贴身护卫,也是很有好处的。
“江大当家又何必如此灰心,大当家和大当家夫婿在排帮一二十年的根基基业,难不成便如此送与那罗雄不成。”侯嘉负手而立,远望那已然有些看不清楚的海面,悠然道。
“罗雄之事,我自会处理。”侯嘉提及罗雄,江七娘胸中怒气便即有些压抑不住的燃烧起来,语气之中也有着掩饰不住的杀意:“小妇人答应了侯大人,要为大人效命三年,三年之期一到,小妇人自会回去找那罗雄算账。”
“可是本官也答应了大当家,替大当家夺回排帮。”侯嘉呵呵一笑,说道:“大当家信守承诺,本官所说之言,自然也会兑现。”
“侯大人有话便请直说。”江七娘并不觉得侯嘉有这般好心会无条件的帮她夺回排帮,对于官府中人的警惕,已然在多年的江湖生涯之中,深深的刻入了她的心中。
面对江七娘这般冰冷回应,侯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此时天色已暮,江七娘看不清他的动作:“相较于护卫江七娘,本官更愿意替本官效力的,是排帮的江大当家。”
侯嘉这话说得相当明白了,江七娘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话中之意。她俏脸一寒,说出的话语便则更是冷冰冰了:“小妇人当日许诺的是小妇人自己替侯大人效力三年,可不是说排帮几千兄弟替侯大人效力三年。”
江七娘如此拒绝侯嘉,侯嘉也不生气,只是笑笑道:“江大当家当初要接下三江商行那船货,用意为何……在本官手中,大当家这般意愿要想实现,并不用花什么气力。”
侯嘉这话说完,顿了一顿发现江七娘没有回应,也不再催逼,只道:“本官行事,历来讲究个合则两利,江大当家慢慢想着,若想通了再来找本官,或者回去与江五叔商议一下也是极好的。”
“你……你到底想要些什么。”江七娘的话语有些犹豫,侯嘉诸般行事,她一路也见得明白,知道眼前这人并不像地方上那等贪得无厌的官儿,说话极有信用,对待属下或其他效力之人也不是一味压榨,反而会故意留下一点余地。这些情况有些是她自己观察所得,有些则是江五叔与她说起时谈到的。
虽然理智上知道答应侯嘉这个要求,未必是坏事,而且重夺排帮权柄,除掉罗雄报仇这件事也在深深诱惑着她。但是不知为何,江七娘在心底总有些不安,觉着侯嘉开出这等大好条件与她交换,总是另有所图,虽然这所图为何她并没有想得清楚明白。
“本官缺一条自广州将番货运至长江的稳定商道和商队。”侯嘉此时再没有将自己意图对江七娘隐瞒,连带大濠岛上建筑港口之事都让她看见了,这等通海之外的细枝末节,便更不必去故弄什么玄虚了。他撂了这句话,便不再就排帮之事多说什么,只道:“今日书玉上下那座小山,倒是多谢江大当家相助了。”
旬假之后的市舶司衙门却有些冷清,当值的从吏惊奇的发现这一日里,一正二副三位提举竟然无一人到衙判事。这般情形在前任提举手里虽是常态,但是目下这位提举自接印上任以来,却是没有一日不出衙判事的。即便是没有什么事,也要把当值的从吏叫进去,拿着往年的文书一处一处的问个清楚明白,丝毫也不顾及那前科传胪的体面。
不过从吏书办们奇怪之余,更多的则是上官不到衙的庆幸,这位新任提举不好糊弄已经成为了众多从吏之间的共识,好容易能逃过一日便是一日清闲。
至于两位副提举暗暗叮嘱他们要注意侯嘉动向,但凡有不对便即禀报的吩咐却被他们丢到了一旁。这整日价里跟在侯提举身边的锦衣卫百户不是还在衙内进进出出传递文书的么。提举虽不到前衙,却也还在后衙,至于在后衙忙些什么……这就不为外人所道了。
衙门当差,历来只在上午忙一些,到得下午疏散些的便都早早散了,便是管束得严的,也只管得住人还在衙内,却管不住小吏们的心思。市舶司衙门从前最是疏懒,这新任提举上任之后书吏们为免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来,也便努力装了一月勤勉。这一日见主官没有出衙判事的动向,刚用过午饭便有人找了借口偷偷的溜将出去,待得到了申牌时分,前衙便是溜得一干二净,除了洒扫杂役之外,一个正经办事的书办都没有了。
最后一个溜走的正是那书办彭全,他本是想留着给好容易抱上大腿的提举大人一个勤勉印象的,但人越走越少,到得只剩他一人时却也不禁犯了嘀咕,心道这提举大人这一日是不会出衙了,自己在这傻坐又有什么用,再说已然到了申牌时分,在过得一阵,便也是正经散衙的时刻了,早走这一会,也没人会注意这些,提举大人要注意自己勤勉与否,也早该注意了。
在这般心态指使下溜出签押房,行出衙门口的彭全并没有注意到,在长街前不远处,一行车队正驶入了通往市舶司衙门后衙的的横巷里。
“大人回来了。”
在后面前迎候的依旧是雷知力,照例上前打了车帘,伺候侯嘉苏书玉二人下了车,跟着步入后园,开始回答起侯嘉关于这一日衙中并同其他应当注意的某些地方的问话。
“哦,前衙那边已经走得一个都不剩了。”侯嘉本是问着雷知力自己第一次未曾到前衙判事,诸般从吏书办有什么反应异动,却不想这一班人竟然趁此机会提前溜号,不由便有些好笑,却又想起在翰林院时,戴锵亦是如此,时常拉着自己提早离衙。
“回禀大人,最后一个走的是那个彭全,刚刚才走。”雷知力被侯嘉吩咐要看紧前衙,因此诸般情形,他都查看知晓得清楚明白。
“哦。”侯嘉应了一声,眉毛略一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之事,嘴角边便浮出一抹很是值得玩味的笑意,却朝向苏书玉道:“书玉,你说我做个刻薄些的主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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