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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亭中水波清冷,丝丝水汽寒意逼人,渗到亭内更多了份森寒。法正虽然不过一介落魄寒士,还很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和小小的无耻,然而睚眦必报也并不代表他不懂什么叫主辱臣死!
刘协于他是真的有知遇之恩,这等情景只带他一人来此,并且默许他对蒯家寻衅,这样的主公除了情义之名播于天下的长安王,又能有谁?
可是如今看着蒯家的明朝暗讽,法正眯着眼睛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他也只是初到刘协手下,不知道刘协的习性和刘协的主意。只能偷眼望去。
刘协仍旧斜倚着亭柱,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望着那蒯家二人,突然直起腰背来。刘协目光如炬,挥手间把茶杯放到案上,“如果我说很多年后,会有这样一首诗,你们信不信?”
刘协突然长身而起,扫了一眼蒯家不动如山的两兄弟,大笑吟道:“甘公一去逾千年,至今忠义犹凛然。我来再拜揽尘迹,斜阳白鸟横苍烟。”
“多年之后,或许有人还一心记得那个离经叛道,年少轻狂的甘兴霸。但是却没有几个人真的记得你们蒯越蒯良,孝直说的不错,狗眼一贯看人低。”
刘协整了整衣衫,扫了眼法正,又轻轻一笑道:“孝直,既然这里都是狗,我们何必与狗争食,走就是了。”
法正目光一亮,看也不看那蒯家兄弟一眼,径直跟上了刘协。
蒯越听着刘协那首诗,心中没由来的一颤,有些失神的望着蒯良。
“长安王一路走好,蒯良不送了。”蒯良仍旧慢慢品着茶,眼神迷蒙,微微睁着。带终究连刘协二人的背影也看不到,才慢慢彻底挣开眼睛。
“砰”的一声,蒯良一把将酒杯按在桌上,整个人长身而起。
蒯越也连忙跟上蒯良,匆匆走出湖心亭,走过那曲折的小桥,推开一排房屋中里小湖最近的房间。
房门打开,里面悠然坐着一个白衣如雪的人,手中一柄羽扇轻轻摇着。开门时天光从门缝中透出,照亮那人比天光还亮的双眸,又渐渐照亮了这人的面容。
如果刘协在此,一定可以认出这人就是当日酒楼之上的那个纶巾书生!
“长安王走了?”纶巾书生此时高高的长冠同样洁白,再不是青色纶巾,羽扇轻笑,“长安王仍旧是这样冲动,不懂得隐忍,除了懒得跟你们虚与委蛇之外……想来也是自有打算,毕竟在这荆州,声望最高的还是州牧大人。只要长安王跟州牧大人结交,便不会在乎大大小小的世家了。”
蒯越望着那个年轻的纶巾书生,明明年纪比对方大了不少,可是却偏偏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蒯良却反而一副恭敬的样子,拱手道:“先前舍弟回来通禀长安王来访,不知为何先生要让我们这样行事?毕竟长安王还是颇有能力声望,我们这样做,不啻于引火烧身啊。”
白袍书生羽扇忽然向着门外一指,轻笑道:“二位到底在担心些什么,这个世道由不得人做太多考虑的。这荆州的情势,当真会这样一直延续到曹操大军南下么?荆州之主,毕竟只有一个,而到了时候不管是降是战,也只有那一个主人才又资格做最后的赢家输家。蒯家如果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中,当然要有些动作。”
“可……蒯良还是不太明白,为何要这样表现?岂不会使得蒯家成为众矢之的么?”
书生淡雅一笑,从容说道:“蒯家这样做,当然会有蒯家的底气,想来不用我说,长安王身边的法正也会明白的。否则以法正睚眦必报的性格,长安王仗义好侠的性子,早不会就这样离开了。”
书生收回羽扇,轻轻摇着,可目光却望着门外,隐带笑意。
蒯府在襄阳城里,自然也是极好的低端,地上也是好看耐用的青砖。只是刘协和法正踩在这青砖上,实在没什么心思去欣赏。
“孝直,你可明白今天蒯家的动作?”刘协想了半天,仍旧有些疑惑,无论什么时候,总不会让一个人一个家族闲着没事多找一个敌人吧?
法正亦步亦趋跟在刘协身后,脸色也沉重起来,低声道:“主公,一个不傻的人,刻意做出姿态,并且宁愿与另一个聪明人为敌……这还能是为了什么?”
“……你且说。”刘协眉头皱起,忽然发觉自己的智商有点跟不上了。
法正点点头,没有废话,接口道:“本来看蒯家的气魄,不该有这样的举动才对,首先必然有人给他们出谋划策。主公在荆州,算是杀了水镜的帮凶,水镜门徒之中,卧龙凤雏哪一个都可能。而出计策让蒯家高调起来,其实是针对主公,也不是针对主公。”
刘协心中微微恍然,如果对手是卧龙诸葛,他智商缺点还是可以理解的。看着法正侃侃而谈,刘协又有些高兴,劳心者治人,他如果事事亲力亲为或许才是不智。有法正在此,他要做的只是用人不疑而已。
法正吸了口气,望望四周,声音压得更低道:“有这样一个敌人,蒯家的眼力大了不止一筹。现在故作高调,必定是为了给刘表看的。以现在蒯家的势力,其实哪怕一心低调,反而会让刘表更加留意。可如果这样高调,或许刘表反而不敢动他蒯家。”
“而且逼得主公你离开蒯家,必定只能,其实本来也是最好的选择,去投奔州牧刘表。蒯家本来绝对没有这样的魄力,现在却真的敢跟刘表势同水火的对立起来。不得不说,刘表现在的力量,还真的难以敌过荆州世家。水镜一谋,看似为刘表除掉了蔡瑁,但我却觉得……他是在给刘表挖一个坟墓!”
法正一身灰衣,心思电转,把近期内荆州的事情一条条全都分析了出来。
“刘表跟一众世家听到蔡瑁的阴谋,不杀蔡瑁,世家必定更加心生傲慢。杀了蔡瑁,荆州必定动荡,而水镜身死,主公和刘皇叔都在……这不能不让人怀疑是刘表下的手。毕竟刘表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在曹操来临之前真正做主荆州、打压掉世家,就只能相信宗族。如此一来,荆州局势,只要蒯家敢出这个头,就已经成了两立之势!”
“而这,也就是蒯家高调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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