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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下得有些毫无征兆,不过午后到天黑我一直在睡觉,也怪不得老天了。宋稍微把他知道的情况稍微说了一下,南边有些个山寨闹了起来,孟节命令要临近山寨平叛,旁边的很多人却都在看情况,主要是孟节身上有汉人血统,所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更有理由当南王,此刻天南也正如窗外一般风雨飘摇,甚至我的脸上都感觉到了南边飘来的雨滴。
宋帮我们把栏边竹帘放下才坐了了回来,而我继续我的晚饭,耳边听着竹帘被吹起后归位的簌簌声,满腹心事地继续吃着东西。我依然没让他告诉我什么办法,因为我还想自己想想,我想夫人可能会感到奇怪,宋也想讲出来,但是看我这个样子,他们似乎也没办法,只能罢了。我最近似乎越来越笨了,竟然一点都没有头绪。
忽然屋内一闪,几个须臾后便听得一阵有些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
“噢,该春耕了。”我喃喃了一声,我不是个农人,只是依稀记得曾有人和我说过这些。
没人回答我的话,宋玉东看着外面出神,而夫人只是把一些菜夹到我的碗中,也没有后续的动作和声音,我也依旧想着自己的事情。
兄弟的到来让我赶紧放下碗筷,与宋玉一同与他到旁坐下,便要商议正事。
不过南王似乎并不这么着急,他摘下斗笠放在身边,便问我我身后漂亮女子是谁,当我说是夫人时,立刻被他埋怨,说兄弟夫人来也不告诉他。我笑着赔罪,便请夫人上来见礼。
这番礼节做足,众人才坐定,夫人推说她在场似有所不适,欲要离开,我摆手说道不必,指我身边座位便请她坐下,如此这般却是我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心计了。
“兄弟,你这么晚在这种时候叫我过来干什么?还这种架势,不会是要讹诈我什么吧?”兄弟笑着问我。
“嗯,正是。”我心不在焉但很诚恳地回答,因为我确实找他有事,却没想他后面有这一句,忽然发觉他后面似乎说了什么词,有些不对时,却发现更糟的问题在于,我虽素有急智,但这回我不知道他刚才说的是讹诈一词,所以,也无从知道该怎么解释。
兄弟脸上有些不自然,似乎真的开始想想讹诈之词是否有其他解释。
“南王,妾本越人,尝与子睿言及讹诈之词在吾越人中是非是坏词。”这下子我才知道是什么词,但在我要说出这个词的新解之时,夫人替我把这个词给重新解释了:“讹者,所言非也,诈者,欺也,合而便为所言非欺也。”(讹诈一词出处时间,我未能考证得实,故而注,众看官莫受郭佩所骗矣)
夫人这番话当时把我都说相信了,心中暗道越人还真是有意思。但忽然想到此人诸子百家谙熟,名家之坏水必也少不了。老师曾于讲堂上言及此门此事,还与我们说起白马非马之典,便以此为题,与我们为辩,当场我们竟无人能驳倒他。不过不包括我,我当时在睡觉,这还是后来子涉子圣那天晚上与我提及。不过由于当年子圣的罗嗦,我很快便对这个问题深恶痛绝,进而恨不得杀白马非马一家,后来想不出有白马非马这个人,又想着要卸公孙龙一条腿,后来想着公孙龙估计这会儿连骨头都没有了,只得打消所有主意,上chuang继续睡觉,好像还做了骑白马的梦。
不过我这南人兄弟却是完全相信了,他也觉得很有意思。
谈笑一番后,便开始互相正式“讹诈”起来,
“兄弟找我来为何?”忽然传来了一阵雷的轰鸣,把我刚要说的话给憋在了肚子里,他也看向了窗外,只等到雨片刻后大了起来,才转过来。
“一场好雨啊,就等着播种了。”我说道。
“我们那里已经播种了,北方估计这会儿还有雪呢,我们天南一开春就可以播种了,你可以跟我们过去看看,我们那里这时节已经很暖和了,不过开始十几日你会很难受,到天南前,我们还有二百多里路要走,我说是二百里,是我南人翻山越岭而直过之距,若是循路走却有千里之遥,而许是因到了天边,一年三百六十日,这一处却有三百多日在下雨,过得山去,虽依然潮湿却不抵这般乱下了。这里也够能下了,不过还好,也就下个一二百日。”
“怪不得这里虽有好铁矿官家却不愿经营,我曾听说过,这里挖铁深洞常塌,掘者常葬身洞中,反许别人来掘,如是这般,哪来这许多挖矿之人敢去以身犯险,官家如何经营得下去。”我听得我们在零陵购铁之时,深觉奇怪,荆州境内就是桂阳有铁,反到零陵去找那些奸商买,深觉奇怪,问讯之时,这个解释还是子悦给我的。
众人不语,但看他们眼神似乎多不与我想法一样。难道子悦与我隐去些要紧处,暗中思定等南王走了再问问这事情,还是先把正事做了。
“宋先生有计欲同兄弟共商定国之计。”我直接把宋推上前台,指了指宋,便问兄弟:“可愿聆听一二否?”
“宋先生大才,但说便是,节本粗鄙,不习韬略,不谙筹算,还请宋先生指教。”
“书生无知,但敢问一句,君是否南主,诸般大计定夺,可有掣肘之忧?”宋很诚恳地问道。
孟节沉吟片刻,显然玉东之言非是空穴来风,又片刻,此人方似自言道,“我虽主事,但思二母,婆母顾及亲族,恐有所嘱,节亦不忍拂婆母之意也。”
“三姑六婆所琐思,千山万民之忧患,何其重也?”言见南王脸色更加凝重,心道可能言语有伤及他家尊长,此话大是不好。
“我夫所言正是,南王莫要怀疑,也莫要会错了意。”郭佩忽然又出来为我圆场了。
南王立刻有了兴趣,脸也转了过来,我也转脸听郭佩给他如何编:“姑者,暂置之意,婆娑,盘旋停留之意,三,六盖言其多也。三姑六婆娑索思,便指此事需认真盘算,多做筹算,笃定利弊,毕竟罪母族非是小事。千山,盖言君之南国是也;民殖者,昔年圣者有言:‘赦旧罪,修旧宗,立无后,则民殖矣。’所谓民殖者,实指民生大计也;如若天南不稳,岂不有患,此事何其重也!我夫向与宋先生考较此处,反复斟酌才定下大计,所以问王者,盖不知君能如何制事也。”
“多谢兄弟与夫人指点。”此刻,虽非本意,但念及夫人之意,我也就忝着脸皮,自告奋勇地接受了。郭佩竟将我的话当做“三姑六婆娑索思,千山万民殖有患,何其重也!”来解,把这小南蛮子哄得一愣一愣的,只有一处有些问题,既然称为民殖,怎能用万来修饰。当然这个问题就是我的问题了,南王或会思到似我等这些肚中没什么货色还要卖弄的酸文人,大抵都有些喜欢姘句之类,有时只为字数一致,各词对仗即可,并不过分考究是否贴切。那我不是无缘无故作了冤大头么,虽然我和冤大头这个词倒是有些相似,比如,在此事上我很冤,而且我脑袋也挺大,只是身量大显不出来而已。
我发现我胡思乱想的能力真的很强,又得他们来把我从思绪中叫出来才行,这才开始正题。
“盖天南各路山王诸侯多有觊觎南王之位,然各怀异心,不能同立而已,虽有几洞生事,然旁观者多亦,此便不足虑也。现时天南正逢春雨绵绵之期,粮草难继之时,其攻不利,守利也,天时向于守者;天南有千山之誉,山多险峻,道亦难行,又逢多雨,其攻不利,守利也,地利向于守者;正值春耕,天南百姓必不愿多生乱事,否则一年收成无处可依,人心向于不战者。此三项一出,南王当知如何是好?”
“以不战应战尔?”
“然,若一山有甲兵两千,山下助养之农户必有数万,若然攻起来,这些农人不明是非,欲保其田,则我等必将面临数万同仇敌忾之军,故不可擅攻这些生事之军。某有一计,不知可否?”
“但请先生明言。”
“君可邀那盘龙洞主与君同行,君经盘龙洞主袭杀之险,幸得破而降之,天南各山必有斥候在侧,若令其与君同车,各人见必认为君胸襟宽阔,不计前嫌尔。此一步,因盘龙洞势大,且本与南王最是不合,众实力微薄,且心存怯意者,可不战而收矣。”
众人点头,包括我。
“若然有人来朝,此一步便是成矣,自下且不令其出兵,不增其贡,或可减之,纵其休养,更显大王恩德。一旦此事成众望风者,必会相继来朝。”
“然有人继续为乱,若何?”南王显然已经完全相信宋的计策,已经开始问到细节。
“封锁山隘险要处,选便于照应处立地为营,需保护山间良田,亦要安抚百姓,但不能随便这些百姓随处走动,免得泄漏军情,各山王洞主之甲兵其亲眷多在山下务农,不知山下如何心下难免不乱,此计谓之,柙虎子以诱其母是也,昔有捕虎者,先乘其母出外觅食之际,入虎穴得虎子以笼柙之,虎子惊恐,必唤其母,母虎返归,见子被缚,心下大乱,再擒之便不难矣。其兵各有私心,怎能用心搏杀,破之易哉,如不出我料,暗自下山投降者必不在少数。然此计既称是柙虎子,便不可伤了此仔,不然虎母必怒而以死相搏,则又难上加难矣。”
“若有一处山寨,四面环山,山上有甲兵,山中为田地,我等何如?”显然确实有这样一个地方,因为他立刻把此处“且此子颇是桀骜,难与降伏,善战而勇猛,兵亦众矣,我曾想到若先平之,则天南其他各处必不足虑也。然背后不平,无全力应之,恐亦难胜。”
“则以兵与外险要处辖之,不令其出笼,亦不攻之,待得各处平定,再平此处。若然此处定,则其他各诸侯必不敢再犯上矣。”
“先生所言,节谨记。便再说此处,我欲狙杀此子,一除此贼,他人皆庸碌之辈,不足惧哉,此子一死,则此处便不足忧矣,而天南其他各处必闻言胆寒,一时便可速定我土;初我登位,尝领兵平之,当时便欲图刺此子,以速平天南。然此子狡诈,从不现于我等弓矢之下,双方对战之时,必远远观望,指挥进退。一时拿他不下,又逢各处有乱,我都城危急,只得撤兵。”
“我有一计,可试之,定可诱杀之。”宋稍微清了清喉咙,便俯下了身些,我们也随之趋前,只听得他小声把计说出,我等皆呼大妙。
后我们有谈笑一阵,便自然而然地开始谈到天南以后的事情。此时,发言的人便从宋到了我的夫人身上。我早就想到必然如此,只是,我就又被晾了开去。
“南王容妾身说一些不当之语。”
孟节自然是一阵客气,请郭佩教导他一二,夫人自又是一通客套,这才有了这么一段长而漂亮的透析政理之言。
“君是否可以鉴我华夏之政通,至少可袭周制,设公卿以辅政,置朝廷以理是,选其实力强者入朝,以三公之位奉之,其地仍归其人。”言及此处,她看了看我,然后小心问我:“夫君,妾身可否明言与南王?”
这郭佩也真有些书呆子气,这时问我,我还能让你不说么?而且我确实想让她说,便让她赶紧说。
“天南亦如周室般分为五等,天子一位,便是南君,为之一等;公一位,置三人,谓之司马,司徒,司空,此为我汉室官名,或可改之,如司马与我朝,便有过太尉,太尉公,大司马等称谓;司马掌天下军马调度,司徒掌平民事务,司空掌天下水土之事。此是二等;侯一位,设九卿,一则太常,掌祭祀;二是光禄勋,侍天子,掌宫门;三为卫尉,王城之尉;四称太仆,掌舆马车驾;五名廷尉,掌刑辟;六执大鸿胪,掌对外侍应;七持宗正,掌皇族之事,八即司农,治粟理财;九掌少府,天子供养;九卿择稍弱者为之,留其地,此是三等;自下伯子男等,由君分封,不需常驻朝中,但令每年进贡既是。”
她稍微顿了顿,又看了看我,我便让继续说,感觉自己似乎被当成一个言论抑止之人似的。
“三公中司马之职最重,需可信赖之人担当,君必须有所可倚,《易》曰,武人为于大君。”
她又顿了顿,似乎再让南王慢慢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然治国必亦有道也,《荀子》曰:‘道者何也?曰君道也,君者何也?曰能群也。能群者何也?曰善生养人也,善班治人者也,善显设人者也,善藩饰人者也。善生养人者人亲之,善班治人者人安之,善显设人者人乐之,善藩饰人者人荣之。四统者俱而天下归之,夫是之谓能群。不能生养人者,人不亲也,不能班治人者,人不安也,不能显设人者,人不乐也,不能藩饰人者,人不荣也。四统者亡而天下去之,夫是之谓匹夫。”
这一段她停了很久,一直注意南王的表情。而我只能佩服我夫人的博闻强记,让我记着这一大段,不如让猪一溜小跑冲过针眼还来得简单些。又过了一会儿,我兄弟点了点头,她才继续下去。
“崇道尚武必兼而举之,只崇道而不修军理,其外祸不远,只尚武而不修政理,则乱由内生。”
这回兄弟点头比较快,所以可以很快听到下一段。
“刑新邦用轻典,昔年我朝太祖初入关中,即约法三章,名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其辞至简,且朗朗上口,纵白丁亦可交相传颂,则一时关内整肃。现天南对南王者,非乱邦,而新邦是也。自后安定,便可立汝之法典,如我大汉因昔年周朝魏国李悝之《法经》而著成《九章律》,后陆续增补,今时已有近六十篇矣。此即为行平邦用中典。那时再立司寇之职,择正直无私,刚直不阿者为之。”
除了慨叹此人肚子里货色太多,我还注意到她省过了刑乱邦用重典这条,合起来即为三典,不过我真的想不起来是当年萧丞相(萧何)还是后来的曹丞相(曹参)所提出的了。
“国欲长治久安,只靠那些山寨首领代代相传世袭公卿,非是良策,便需选拔人才。可依我汉制,拔举人才。一曰察举,由各地上举贤良方正、孝廉等入朝;一曰征辟,择民间贤者,以旨招入。”
此处,夫人省去萌、袭、赐赠、卖官、鬻爵这些我大汉朝的“选拔人才”的方法。
说到此处时,夜已很深,南王手下人奉那些长老的命令来请南王回去,兄弟虽很是不舍,但还是很礼貌地让我们早些休息,便还有些留恋地回去了。
宋也立刻告辞,我让他早些休息,还好好夸奖了他,心中却在嗟叹自己实在没什么本事。
入夜,我与夫人在一间内屋睡下,这间屋子还是夫人来后宋让人安排的。
洗漱之时,我们都没有说话,但一吹灯,我就开始说话:“夫人今日省去那不少东西,足见夫人心底仁厚,只是,我怕南人未必能真的实行啊。”
夫人所说的确实有些太理想了,我想这种改制的事情,推行起来必然有很多麻烦事。不过,我觉得自己可能是故意找茬,因为自己想不出办法。
“子睿,我既与你成婚,便不能对你有所隐瞒,我有话想对你说。”她没有回复我的话,而是很正经地转过头来对我说。
我也转了过来,看着昏黑中的一个美丽脸庞的轮廓,不忍大声,只是轻轻说道:“还请夫人指教。”
“夫君年少,说话毫无遮掩,恐伤他人,此其一需多加注意。”
“夫人见教的是,那其二……”
“玉东有计,你不先做问讯,却似要自己也想出办法,年少气盛,太好强争胜,以后会误事,此其二。”她顿了一下,发觉我没有作声,才继续下去:“其三,留我席间共商,与礼不合,但在此点上我还是觉得很感谢你,你……”
我封住了她的口,用我的口,再松开时,她已默不作声。
“我自小被银铃带大,从不认同女子无用,女子误事,内帏不得干政事这等言语,夫人不必介意。你与我说的,我自会注意,小子年少无知,还需郭姊姊教习,便如那事……我们是否应记不孝有三之理,现在我们父母在天上可在看着我们,我们需努力啊。”我承认我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是我夫人却是个好东西,所以,自然需要我先下手。
第二日,天蒙蒙亮,我便被人叫醒,应该自然想都不用想就是她,但是我的第一反应却是另一个人。她竟也道貌岸然地穿得整整齐齐在榻边坐下,却很是令人有所忆及地对我说道,“夫君需起身习武,不可惫懒,有所荒废。”
谁人能知昨晚我为免不孝,全力以赴,又是三四次的竭尽全力,哪有这许多力气,心中惨呼:天可怜见,子睿应怜。便想赖床,佯作人事不知。
未想被子却立刻被人拖走,再起身看时,她却围着被子对着我笑,“装什么睡?起来起来。”然后就给我找衣服穿上。
万般无奈只得穿上些衣服起身,心中却不知道如何练起。待得提枪下楼来四处观望,只看到零零散散打扫地面的人众,剩下的便是胡乱堆放的酒缸。看到其中还有几缸子里还有不少酒,无聊之中,便就着这个,抱举起来,上下上下,只举得气息混乱,疲惫不堪为止。
本来不会这么累的,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过来,便只得强作精神,卖力打熬气力起来。
着实有些累了,兴致却真的慢慢上来了,这日早上又无雨,便提枪上马,径自出城而去,一路招呼打过,竟觉得如此畅快。也许以后真该如此,也许过得十年可以和吕布真正地打一场,想着便飞出城来在草地上一路疯跑,一边拉开架势挥舞起来。此处多是新草,嫩而青翠,这般踏青,着实开心。
那边绵延千里的山中飘来一阵薄雾,其中衬得树稀疏而灰黄,策马其中,不时击打突出的树枝,枝杈应声而折,越练越觉着自己的那些本事又练回来了些,来回劈杀之间越来越熟练,心中也越来越兴奋。
然后我就犯错误了,因为我时近正午才回去,其间宋来找我数趟,因我不在,都命人出外寻找去了。我兄弟隔着竹帘问询各种政理法度的细节问题。见到我才喜形于色地说我夫人当真奇女子。我当然知道,而且是早知道的,不过这回真的让她好好地表现了一下,也让我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个如此无知的人。
与兄弟稍微商议了一下下面安排,他便要回去了,毕竟他的天南还在动乱之中,后面细节便让下面人商定。
他是当天午后就出发的,他们南人是简单,说要走到上路,没用花两刻功夫。
我送他五十多里地,当时我已让本来随行军队停在三十里地的后面,此下只是我和宋玉东送他。他显然已很有信心,所以与我一路谈笑,甚至谈到诗词歌赋,他说他小时常用相同音的词语连用,觉得有趣。这让我想起他的平时平式平实之语。一时不时以山以水为题,用一些同音之字作诗。比如:“闪闪日姗姗,风扇山讪讪。”之类,一路笑声不绝。
直到到了一个我汉人的小山村旁,我们才分手。因为一件事情让他要赶紧走,而我也要赶紧回去,我们才互道珍重离去。
这是一对母子,南王手下以为他们是刺客,自草丛中把他们揪了出来,但看到母子二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那妇人哭得伤心,孩子年方三岁才确信没有刺客会是这样,也就放了他们。
但这对母子也不畏惧我们,立刻与我们乞讨,我们也给了些,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毫不避讳地便立时狼吞虎咽起来。我心中有些难受,便问他们怎么会这样。
这个母亲是我大汉子民,此处属我荆州。她的丈夫自去年前的年初被征发民夫至今未归。外面兵荒马乱,他们村子的田地全被毁了,村子里大多数去逃荒了,而她要等他男人回来,坚留此处,便只能靠野菜,野果充饥。前面连吃几大口后,她就不断念叨,说他们家男人光和四年已经服过徭役,怎么又征到了他家。
我和孟节一时都没说话。半晌后孟节才说,他的天南也正逢乱时,不知会有多少这样可怜的百姓。他便说要走了,我也没有留他,只叫他一路保重。待得他上路一阵我才忽然策马追上,其实只是向他讨了一匹马,他将马给了我,我们这才真正道别,自后,我许久没见过他。
我用马将他们母子安顿骑上,牵着他们跟我走,其时夕阳西下,心中凄然,随口言道:“凄妻泣戚戚,唏嘘夕阳西,言夫复赴夫,妻乞祁归期。”
自后一路无话,直到带着军队回到零陵,那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一下马,便命人安顿好那对母子,不知何处涌起的一团怒火,来到住的地方便坐了下来,手在几案上来回比划,总想把这张桌子一下子拍断。
夫人问我何故如此生气,我才有些悲凉地说道:“我荆州亦非乐土,百姓为我所害,她纵不恨我,我亦不能自解其罪矣。”
然后,我霍地站起,毅然说道:“明日我便巡查四周,视吾之害何其重矣。”
那夜月暗星稀,城外老鸦乱叫,至半夜西南风起,又吹来一夜不期然的雨,或许是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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