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天变 > 第一百零九章 零陵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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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乍一看上去似乎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但只要看着这些人忽隐忽现,忽高忽低便知道其实并非如此。但如果是这样,那个什么盘龙洞主为何不骑匹马来,怎么也比这四马马车舒服百倍。不过看着车上还张着面不知何意的大旗,想想也就有些明白了,这样能保证这面旗一直稳定准确地跟着他身后几尺处,至少在车子还没散架的时候。

  其时我已经能看清这些南蛮野人了。当然我只能心中这么说,当着兄弟的面,我总不好表现自己大汉人的思想太严重。想想虽总觉得自己虽然和异族人处得很好,从不看低别人,而且打心眼里喜欢这些豪爽率直的异族人,甚至以此自夸自己胸襟如何,但自己还是觉得有种自然而然地将自己抬至高人一等的境界。心中想想这和贬低别人其实也没啥区别。

  想想真的好久不打仗了,一边手里婆娑一下那枪,有些不放心地摸了摸那枪上看着可爱却其实不那么可爱的毛皮穗子,一边开始认真注意今天的敌人,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我才完全静下心来。

  这是一群穿着很是粗鄙的野人,我一向不以穿着来看高或看低人,可能是因为我穿着就是那种随便到家的人,但我还是对他们的穿着很是有些不满意。挺壮实的大男人穿的和女子一般花里胡哨,头发上还什么都别上,花样之多看都看不过来。

  他们拿着的武器也是品种繁多,不过来得倒很是凶猛彪悍,只管挥舞着家伙打着唿哨就冲过来的,倒也挺能吓唬人的,至少我们汉人士兵中有些人觉得这样,看着前面稍露怯色。不过看到我看了他们后,他们多数人便对我笑笑,立刻腰也就直了,精神也好了起来,面色更是轻松了很多,我也就笑笑转了过来,感觉自己很受鼓舞。

  中间一人站在那辆车上,也是这般五颜六色,饶是我眼睛好辨认了半天才发现此人脑袋上竟拴着一个葫芦。正在我胡思乱想这些穿着含义之时,马车忽然停下,便在前面一个矮坡的最高处定住,随即此人一挥手中大斧,只听一阵号响,后面蛮子赶紧过来在他身边分成左右两队,将其护于阵中,只留中间一条略阔之道供其驱车前行,各自分成排列好,渐渐有了些眉目,只是稍显杂乱,不能分辨清楚是五排或六排抑或一段五排一段六排,他们就在坡上撒开阵势,这一来每队也有个好几百尺宽,显得很多,要说这架势换怍我们谁都不会,因为谁也丢不起这人,换怍他们倒可以说还说得过去,而且还觉得难为他们了。心道是不是我又开始看不起别人,有妄自尊大之嫌。

  那时,孟节拍马以出,我稍加思索,也跟着他出来,但只在他身后几尺,不超前半步,心道:此是毕竟是他家之事,我只需保全兄弟周全即可。

  随即,孟节开始喊话,自此下面我一句不懂,比他与众人喊话之音又有不同。便只知道孟节说了五段话,一段比一段短,一段比一段气愤,后面士兵似也被这些话所激励,摩拳擦掌;那人却只回了四段话,段段长度一致,一段比一段显得无聊之极,他的人倒没什么反应,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坐下来休息,想是一路山路奔袭而来,征途疲惫,不顾如此样子,其势已馁,不足惧了。

  最后孟节说完了,那人也不说什么,只管招手,以示挑衅。

  如果不是孟节和我言道还要和他说这些话,怕是误会。我早在他们刚停下来列队甚至有人开始休息的时候,就下令弓弩手趋前一射,待得阵型再混乱些,我们人呼啦啦这么一冲,凭着人数上的优势,加之以逸待劳,琢磨这仗也就轻松拿下了,虽然显得粗鲁没什么精妙策划,但也是却敌之正道,符合兵法之规范。结果这费了老半天劲,不还是打么?还让他们得了喘息的时间,不过从另一方面讲,远来之人锐气正盛,此刻少顿,待得此劲一堕,也是好事。结果想想两边都有利,只能取其重者了。

  当然,现在终究还是打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盘龙洞主竟命人从马车上解下一马,还有一人在旁也解下一马,二人皆持各自兵刃,上马来之阵前几十步,随即有人登车吹号,对面这些人立刻开始大声呼喊起来,以示搦战。我心中对此的形容只有一句话:这干人等真是土得掉渣。

  不过我们这边也好不到哪去,那长得龙飞凤舞之将主动请战,我问询兄弟意思,他便与我说,不便由我们出战,随即问询族人何人可上前擒下二贼,南人中多有勇士,即刻有人上去,不过此人竟私下告诉我即使我手下此将出去,别人决计感觉不出他是汉人,倒可能觉得和山上野人颇似。对此我只能表示无奈,不好接受他对我麾下这般笑话,也不好拂了兄弟战阵上的难得的雅兴。不过看他说完此话的气定神闲,便知此战他志在一战立威,此刻正是信心百倍。

  不过紧接下来的场面上却不太利于我的兄弟,那盘龙洞主的副手虽扎了一支枪在身上死在了中间草地上,但兄弟手下却已有四人与他躺在了一起,那个盘龙洞主确实有点邪门,只见他总能飞快地绰住对方武器,随即一斧劈去,便了结一条性命,对面也一时欢呼雷动,长久不息。

  兄弟的脸上已经有些惊疑之色,我上前问询,他低声与我言道:“曾多闻人言,盘龙洞之中多毒蛇,所以,多有人习得以赤手执蛇之技,见其绰人之兵刃,其手之快,眼不及辨,现士气已落,不宜当之。或可令人速退,以为诈败,入得城中,利用地形拒之,何如?”

  “万不可如此,气可鼓,不可泄,现这几阵已堕吾军之威,此刻退,恐会一败涂地,而对方气势正盛极,士兵无不一当十,纵多出他一倍,恐亦不能胜。”心中却想这些人果然是玩蛇的。

  “那兄弟以为如何?”

  我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我这兄弟绝对是个坏蛋,猜定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以赚我出战,不过既然是兄弟,我便不能有这般私心。

  “待兄弟会他一会。”我撸起宽袖,掖与甲中塞紧。便觉两肩宽厚壮实不少,而听得后面有些言语,随即挥枪至后面,喝令这帮人不要乱说话,免得乱我的心思。

  心中念叨了一句,“难道蛇能比老鼠快么?”我便冲了出去,旋即后面喝彩欢呼声起,一时竟也把对面压了下去,要说比嗓门我这三千人休息到现在还不让出声,早憋出毛病来了,此刻正好让他们好好发泄一番,我就不信没你们那些跑了几十里山路的人嗓门大。

  才出去几十步,忽想到方才想得有些问题:这蛇不是吃老鼠的么,当然是蛇得比老鼠快了,立刻意识到这回是有些麻烦了,应该说麻烦大了,搞不好今天得葬身于此了。

  但也就是我了,却忽然想到一策,自觉得自己要和姜尚一般,竟又怡然自得起来,便又鼓足身上筋力,大喝着沿着山坡冲了下来。一边也想试试自己的名号管不管用。

  “我乃大汉平安风云侯谢智,盘蛇洞主敢来与我一战否?”在他前面十丈出停下,高举长枪,也学着他挑衅起来。

  我不知道他大声地叽里哇啦了些什么,不过总之,他总归还是仗着斧子冲了过来。你来归你来,我打归我打,所以稍有接近便一甩枪,一夹马自他右边斜刺过去,同时横枪擦着他扫过。姜太公垂钓,自是愿者上钩。这一回我知他必不会抓——因为他不是左撇子。可我偏就是这样钓着他。他果然只是挥斧自我枪上只轻着一下即过,旋即拨转马头,自我后转来,而我已知其要转至何方,一见他不用全力,便赶紧抢先拔马头,再走他右边转去。

  这蛮子倒有些骑术,见我转来,再拔马头反向旋转回来,我自觉火候未到,便抢先拍马先至,用枪尖在他背后虚晃,这厮果然有些着慌,便即先回大斧磕开。其实,枪尖距他尚有三尺。这厮定是想不到有人和他这么玩,颇有些捉迷藏的感觉,心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又有些急火攻心。

  待得转过来,我便向左边远处勒马,他看我离他稍远,斧子虚晃,再拔马追来。

  如是般我二人在阵前,或他追我,或我追他,只因我打心底也不是很想用这招,本来只是要把他弄急,不注意防备时上钩。但是现在我倒想在这种追逐中找到机会一枪戳翻他了事,便这番,其间武器相斫不过寥寥数次而已,且两方都没有用上全力,只为转向方便。

  不过,应该是好久不曾练习了,总觉得一挥起来身上气血翻腾地快了许多,而且手上也有点生,竟觉得胸口有些紧,片刻后我竟有些累了,暗道:这怎么可能。

  但是,感到累是真实的无法驱遣的,看来还是没办法了,只得如此了。不过既下定了决心,我便再无任何犹豫,所以这次我转过来便毫不犹豫向他左边转去,此人也正好转过来,一见此,虽看不出此刻表情,但我猜他心中必是兴奋之极。其时我们之间只有五丈之远。

  他横起大斧向右,似乎怕我中途逃向右边,我真想告诉他:“来抓吧,我不会走右边的。”但我说了他不一定懂,而他懂了,想明白原因,我又不妙了。

  只余两丈之时,我右手抡枪扫过,旋即右手便觉向下一沉,“鱼”真的上钩了!他必是发觉不对,刚抓上便要松,左手中的斧子滞了一滞,没有像前面那样手抄斧头劈下来,便就是这样对我就够了,心道:这岂能让你跑掉。立时双手执枪,身体外倾,猛力向侧前撕拽。他知不好,再要动斧子时已来不及了。立刻被我穗子里的倒刺挂在手上给拉下马来,我策马又将他拖出了两三丈才梦里抽出枪来时,竟已将他手上生生拽下几块肉来。

  后面的喝彩叫好之声及至震天,让我都不尽有些得意起来。

  我这穗子盘在枪上,最是似蛇,我猜他过来夺枪之时,定是会来抓这看起来毛茸茸的穗子,夺下兵器再给我一斧子,却被这穗子中的暗藏的倒刺所伤。吃惊之下,那斧子慢了些,其实开始想的时候,还算计就算他让斧子砍过来,我也可以半架枪身架它一下,另一边让他的手承受这一下,也没什么,我倒要看他怎么受得了手上挂进倒刺,还要奋力举斧对斫。当然既然这种情况没有发生,那么还是先考虑这落马的蛮子。

  这人倒当真不屈,虽然右手血肉模糊,他仍然咬着牙双手执斧,等着我再次的到来,右手执斧之时脸都扭曲了,但他还是盔甲零乱地站了起来,看着我。而他手下的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呆立在那里,没有人动,好像也没有说什么。

  这是条好汉,杀了可惜。所以我勒停了马,然后下来。

  两边百尺之外都是惊诧声,因为我接下来的示意大家全明白,我举起右手,别在身后,然后左手执枪,先是枪尖向上,接着用枪尖拍拍地,再和那盘龙洞主点点头。

  他的右手似乎已经粘在了斧上,我看见他撕开粘结出的血肉时脸上扭曲的表情,心中竟有一丝不忍。但他也很有气概地将右手背在身后,脸上便完全没了表情,然后微微举斧示意。

  即便这样,我还是占他很大便宜,这便是我是个左撇子,而他不是。

  但如果我真要完全公平地用右手,反倒会让他认为我要占他便宜,当时稍加思索,便决定现在只能占这个哑巴便宜。

  现在我已信心百倍,确定下面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稍微停顿,便吆喝着,一步步走过去,手中枪已能熟练地挽起了枪花。

  他显然不能像我这样,只能努力将斧子稳住举起面对我,想想便知这大斧单手拿很是不称手,前面拖着那么大一块,不似我这个几乎就是一个长铁棍。

  及得我走近时,便毫不犹豫,脸上继续保持毫无表情,只管拉开身体,一通抽打起来,应该说,我几乎用什么武器都是这一手,只管抡起来就砸。想来只可惜天狼不在手上,否则前面重一些砸起来会更畅快一点。想到这里就有点想我那刺猬兄弟了,可惜此刻他该在洛阳,却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他了,不知道有没有又变黑了。

  虽然我有些走神,但他也没有再敢抓,所以这必然使得他越来越被动,因为他只能拖着那柄大斧,一头架在地上,一头拖在手中,来回抵挡,在我步步进逼之下,他确实只能一边后退,一边绕圈。只有我们那边有欢呼,这边几乎是一片死寂。

  我没有选择扎他,如果换扎的方法,他可能就早就招架不住了。

  砸了有片刻,他们的人没有上来,可能这是规矩,我也没有等大家都看累了时候再做其他动作的想法。所以,挥击中忽然变招,换作挑抽而去,他显然还是习惯于那样防守,手上斧柄立时飞出,被斧头拖累,无助地撇于一旁。那人反应也快,旋即翻身而后站起。

  我想他站起后看我时的表情肯定很惊讶,因为挑开他武器的我便转身上马,顺便稍微扭头瞥瞥他。上得马来坐稳了,再用枪挑起那匹马的马缰,以枪引马而行,却发现此马只有马缰,却没有马镫。怪不得此人在马上一下子就被我扯了下来,骣骑怎及蹬着马镫稳当。想来本身此马就是骖马,有马镫那才奇怪。

  想归想,做归做,引马至那不明就里人处,用枪将马缰甩给他,一言不发。这一架打得不太开心,因为我始终满腹心事,但是却没法说明,但是在砸的时候我已经想过所有的情况及利弊,最终我选择这样做,我也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我想得最明白,所以,做的时候,我就非常彻底,彻底到事后我都非常后怕。

  向他示意跟着我过去,便背对他,将枪挂在马身上,便慢慢向我兄弟那里走了过去。

  这个姿态做得可能有些过,我一直这么认为,因为他在我身后虚劈了一斧,劈得身后一阵风起,出了我一背的冷汗,两边脸颊都热了起来,也引得前面一阵惊悚之声。

  还好,自下他似乎再没有什么动静,及至近处,我与兄弟互相拱手行礼之时,他却有了些反应,旋即便听得催马之声,霎时间,便轶于我之前,朝我兄弟冲过去。

  此人此举吓得我心中一抖,偏巧这时,枪竟卡在钩上,一时手急了竟怎么也提不出来。头脑里想了所有可能性,也想好了所有应对,但都因为这该死的拔不出的枪,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也催马上前,只能庆幸得此人手中并无武器,兄弟旁边人多,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心中又道,这回可是我错了。

  我真的错的,不过我是指我刚刚想的可能性。只见那人翻身下马,从头发见扯下葫芦,便双手奉上。

  我不知其意,但至少兄弟姓名无虞,便放下心,顺由马势,及至兄弟身旁停下,只极细声说了一句,“此人手为我重创,宜速医治。”便退到他的身后,这下面的事情就不是我适宜做的了,顺便也可稍歇一番。

  岂知偏就有事情等着我做,后面有人小声对我言道:“城内出事,宋先生请风云侯得空入城一趟。”

  眼看兄弟下马,扶起那人,看来似是完满之结局,只是不知这二人叨咕些什么,便赶紧上前与兄弟告假,再与那人稍微行礼,倒让那人不知如何是好,说了一句我不懂的话,但看他的脸色还好,便笑着,再行一礼而离。

  飞速踏入零陵,因外面有乱,四周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偶尔几声雀叫,显得全不在意。顺着来报信的人到于一处,只见宋立眼前,身后众人簇成一团,不知何故。宋见我就行礼,轻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张林要去跟着你打仗,你让我看着他,他就闹起来了,被我命众人按住了。”

  “大家辛苦了,让开吧。”

  众人一时散去,只余那个傻小子在中间晃了晃,似乎还要挣脱什么,看见我立刻大叫:“大哥,我要跟你去打仗,他们却不让我去。”

  “是我不让的。”我平静地说,心中却想着原来是这事情。

  “为……为什么?”他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这仗最好别打,现在好不容易没打起来。”我顿了顿,“而且现在你还没这本事。”

  “谁说的?”他只注意了最后一句,显然他有些好强,甚至忘了就是我说的,“林子里什么野兽我没打过,为什么还算没本事。”

  “好的,你拿武器。”直到跟他说道理是没有用的,不如节省力气,早些打完算了。“接我几枪就是了。”

  这回,都没用力便把枪取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何刚才如此费力也没取出来,再回身看他挺叉已是跃跃欲试,叉是生铁的,只是杆细了些,这让我立时有了信心。

  随即急速上去几步,一路聚起力气,展尽平生之力划枪半圈,劈风呜呜作响,如长空突下利刃,狠狠斩下,立刻将他那生铁叉砸成了人字。不过没把他砸出什么变形的问题来,但是他还是抛掉了自己叉子,仰着头,挺着肚子,两只手往背后猛挠起来。

  “怎么了?”不过旋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把枪提起来的时候,便在他的背后拖出了那条毛茸茸的肇事之物来,才发现这个看着很可爱的家伙还能当鞭子用。心中骂了一句:“阴险!”

  赶忙叫人给他看看有没有问题,便交待几句,让宋继续照看城内大事小情,还叮嘱张林让他以后要开始练武,再许下以后再给他打个好的叉子的诺言,上马便澳再奔出城来。

  旁边人又已经开始夸赞起我的神力,因为他们十几个人才把这个小子制住,而我一枪张林都支持不住,还说如果天狼在我手上,今天就肯定得见血了,而张林焉能有命在。

  只是他们都错了,这里有好几个地方前后都有不同。

  伊始欲制张林,宋必然不能让人伤了张林性命,旁边一干人等又怎能下狠手,而张林必然拼死反抗,什么招数都用上,必然难治;但刚才那一下子则完全不同,张林怎会伤我,况我说了接我几枪,他必只会抵挡,让我能如此从容用上全力,否则只须在我蓄势之时,刺我要害,立刻可破。而且真正架不住我的是他那条细叉,平时猎兽,诸兽皆是肉身,那物还堪用,但与三叔专为我所作长枪相比,差之甚远。他能挨我那一下,既没后退,也未蹲下,待得这下架住,才弃叉顾及背后之伤,此子倒真是有些膂力。不过众人见他弃叉,才会认定他是支持不住,心中难得如此清明,回想今日颇为得意。

  其实,我应该想到的,其实,我想到也不值得那么惊奇;我记得有在我小时候过这样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时候,银铃还是我姐姐的事情,而我还需将手举至头边让她牵着,想到此感到自己和银铃似乎差了很多岁似的,但我记得她十一二岁时,我就是和她差得特别多,只是在我十二后,我才忽然蹿了出来。心中驱走所有其他胡思乱想,还是回到了那天黄昏的襄阳街上。

  我已经想不来那天是因为什么上街的,确实小时候的我绝对是个笨蛋,至少街坊邻居都以为我是个傻子,有些人觉得可惜银铃了,要是她以后嫁不出去,定是因为她那个傻弟弟拖累的。幸好我是个好一点的笨蛋,那就是我不善言辞,所以我没说什么傻话。通常跟着姐姐,我就一直沉默,所做的除了被牵着走,就是换着肩膀歪着脑袋,许是小时候脑袋太大,需要搁着休息。

  那天已是黄昏,我们在向西走,我只注意着那夕阳慢慢在城边落下,所有的人都泛着金黄或者暗青的,忽然对姐姐长长的影子产生了兴趣,便脱开了她的手跟在后面,踩着这些影子,恰如这影子会被踩住似的,银铃开始有些担心我,后来发现我跟得很紧,而且总想踩住前面的,最终常踩到姐姐的裙边,我记得那时她叫我小智,“小智,莫要踩姐姐的裙子了,过来,拉着姐姐的手。”我还能记得她笑的时候的样子,其实那时她也是个孩子,可能是我太小了,我总以为姐姐是大人。现在在头脑中搜刮出来她的样子,其实就是个五尺多高的漂亮小女孩。

  立刻我便在城里放慢脚步,四处观望,希望找到这样一个这种大小的女孩,不为其他,只想好好看看。

  我甚至绕了路,转过所有有人的地方,竟然找不到,一时怅然若失,心中无可依靠。只得再从记忆中去寻找。

  “傻弟弟。”姐姐笑了:“还叫智呢,以后叫你小愚儿吧。”

  我拼命摇头,表示对这个名字的不满意,直到她把我抱起,用手指点在我的鼻子上。很难想象她能把我抱起来,以至于后来在学堂里别人问我知不知道谁的力气最大时,我说:“我姐姐。”还被他们嘲笑了。总觉得她抱我的场景有些怪,我能想象十年前和我住在襄阳姐姐的小时候而不带入现在不知何处的银铃,却没法把自己的小时候完全和现在的自己割裂,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和以前的样子,我总觉得想笑。

  回忆到这里还是美好的,但是片刻后在姐姐抱着我走到的地方出了一件事情,整个这一天都改变了。便是对那件事情记忆深刻,才会让我那么快想通当时所有问题。

  当回忆越想越清晰也越来越靠近那引起思绪的旧事之时却又忽然被打断。原因是兄弟来找我,不过那人没跟来。这时城内人声嘈杂,很多人都在传着我的故事,以及仗不打了的消息。

  “若非兄弟,今日不知会成何态势。也是我失策,既是秘密而来,却带了五百人,本打算展我威风,却没想他们也不踏入我的强弩能及之地,与他独斗我手上这些勇士又无人是他对手。”他拉着我毫无避讳地夸我,一边只管将我拖入酒楼安静处。

  路上有人问我邢将军问南城外大军该如何,我便叫他们休息,让饭家准备饭菜,片刻又叮嘱只管大肉米饭上,无需做出什么花饰来,只管实在的盆碗盛出。

  及得在安静处坐下,他又说了起来,“没想到兄弟之勇猛更胜传闻。”我私下认为这不可能。

  “盘龙洞主对兄弟仰慕得紧啊。”这话有些不对劲,我便再听下去:“他说,你一直在让他,你枪穗有玄机,而他善绰兵器,你既看见,便一直不让他抓,一旦抓着,你便立刻拖开枪。他落马,你便下马,他只余左手,你便只用左手,他的兵刃善削劈,你的兵器善戳刺,你却弃长从短,一路只欲保他性命,后又引他至我身边,他便认定是我让你这般,这才决心忠于我,我便让他带人回去休整,准备春耕,莫要生乱误了播种。那人领命走时,还不断让我请你去他那里。”这盘龙洞主倒是率真的人,此人想得单纯,不知人心如此险恶,我还以为他最后才明白我的计谋,却原来最后他也不知道前面就是撩拨他来抓的。

  不过兄弟还是有些遗憾的,虽然他很感激我,但是似乎他还是很希望他靠自己能完成此事。他也承认,开始时,他根本没想到能收服这干人,对我很是佩服,但却认为我不够兄弟,有这种方法却不早告诉他,如果知道了,就不用白死四个弟兄了。我只能表示是上阵后才想到的。

  随即,他便说稍微处理一些事情,晚间再找我,便与我分别了。

  南王毕竟事务繁重,我只能说一句兄弟保重,便让他去了。此事算是告一段落,已过午后了,想着除了食客一百多数都吃得弯不了腰,其他人都还没有吃饭,赶忙吩咐人去通知邢将军让军队准备吃东西,同时让城内给食肆给军队做饭,注意警戒城外,主要是南方,保不齐什么蜈蚣洞,蛤蟆岭的再来,他们走了,我可吃不消,城内的也赶紧吃饭,看来现在还是呆着,待得把南王护送走,我们再回去,这以后的事情,便叫下面人谈就是了。

  宋玉东上来说道:“您不是吩咐过了么?为何又说一次。”

  “是吗!”我的记性是有些问题,我居然没记得这事,沉吟片刻,便说,“那再搬出去百十坛好酒,犒劳犒劳他们,就一百坛吧,喝多了误事,少喝点开个心。”

  不过在一帮欢欣鼓舞的人正准备出城时,却把我吓了一跳。

  “喂!”楼内外立刻鸦鹊无声,我知道我嗓门不仅大,而且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不过下面的就不是震慑力了,完全是哭笑不得:“……那是坛子吗?那是缸!”

  一边说着,我便出来了,看着前面六七个欢快的人一起用扁担加绳子扛的景象,不得不让我赶紧喝停他们,然后用手去校量校量,双手竟不能环抱,只得一手搂那边缸壁,这边抵壁,只稍微举起些,便皱着眉头再慢慢放下,“虽然不满,可这少说也有四百斤以上,除了缸,这酒也得三百多斤吧?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这样的一百缸,非把外面所有人灌成烂泥不可。这个五缸都嫌太多,三缸吧,让大伙好好休整,但需多加哨位,报于那将军知晓,便说我的命令。”

  再问询城内各人是否都吃了,得到满意答复后,我才放心地坐下。想稍微休息一下,这午后睡觉就是她教给我的,只是我一旦午睡,通常便就两个时辰醒不了了。所以我到二楼一个僻静之所,斜倚长枪,松开那肩带,解开肋胄放在一边作枕,揉了揉肩膀,便在角落中盖了件披风便睡下了。许是好久不曾厮杀,上午这一番拼斗竟让我如此困倦,眼睛一闭便睡过去了。

  我梦见银铃来看我,昏黄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其人飘然而至。她给我披了件厚衣服,还看着我笑,我也看着她笑。我说:“你别走。”她盈盈笑着回道:“我不走,你赶我也不走,我不是嫁给你了么?”我仔细一想,似乎确实和她成婚了,便在襄阳众人之前。心下宽慰起来,便牵着她手不放,她也牵着我手,自下相互对望,不再多言一句。忽然,号角声四起,她却忽然慌了神,言语也有些慌乱,不似平时的她:“我父亲叫我,天黑了。”我朝外一看,果然天黑了下来,心中想不明白,怎么天就这么快黑了。她要离开,我使劲拖着她的手,不让她走,没想到她竟能把我拽动,我使劲全力竟还留不下她。

  “银铃!”我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同时惊醒,却看见我的新婚妻子坐在我身边,我牵着她的手,身上有她给我披上的衣服。而天真的黑了,号角也正紧急地催促着我从睡梦中完全醒来。

  “夫人。”我猜我那声银铃喊了出来,所以,我决定不再隐瞒,把我所想的事情全讲给他听,可是首先我需要先问一句话:“这是怎么了?”

  “南蛮人有事,他们人告诉我们,让我们不要惊慌,他们要召集所有南人中的长老讨论事情!”

  “噢,夫人我有事要找你说,你却待我片刻。”说完将披风递于她,便起身搓了搓脸,稍微整饬一下自己衣物,便唤人上来。

  “让邢将军,宋先生过来一下,照中午例再办晚饭,你们也赶快吃饭。”

  “我们饭食已吃了,大家都吃了,是宋先生见您未醒,替您下的命令,还有让我报于您,这三千军队,宋先生让我告诉您,他在这零陵城内找寻了几十栋位置重要之空宅驻了一千二百兵士,其他便让邢将军命人带回桂阳城外五十里军营。他和邢将军现在去安排守夜之时,说如果您找他,他半个时辰后就来。我们今晚居住也被安排好了,宋先生让我请您放心,让你只管用晚饭就是。”

  宋玉东是个人才,而且很会帮我偷懒,他替我安排这些,便免去我的辛苦事了。正好我也饿了,我想夫人也没吃,便让他们把吃的送上来。“你让他好好休息,我不找他了,不过这个过夜,士兵们的柴火够么?这毕竟是春天,让他想办法解决一下。”

  既然他这么能干,那他就受累了,我也可以省事了。接下来便是我和我夫人之事了。

  “夫人……”开头总是如此之难,“我……”不得已只得先打断,因为已经有人上楼安排筵席,我让他们简单点,看了看夫人,想想又说让他们上稍微好些的。

  “不必了,简单些就行了。”她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又对那侍应说道。那侍应很是不好,也不再问我的意见,便直接领命下去了。心中忽然有些不忿,难不成我在家中就显得这么没地位么。

  “对不起,夫人,我随便惯了,却苦了你。”但我还是满心歉意,既然娶了她,我就应该照顾她,结果却是她在照顾我。

  “夫君严重了。”她和我总是很客气,低眉细声,让我更觉得不好意思。

  “夫人怎么来这里,这里很不安全,你为何还来?”老是有人上下送饭菜和羹汤,不便说那件事情,只得问这件,正好我也有些疑惑。

  “我不放心,便与骆太守在中道军营外等候消息,不时闻得来报,一说这里有乱,接着便报被夫君一战而平,心中还是有些牵挂,既然平复,我便过来看看。”

  “有劳夫人挂怀,智无事,你早些回去,不过现在,我们吃晚饭吧。”说完执箸,与夫人相请。

  旁边有小兵头刚替我把酒壶放下,便绘声绘色替我吹牛:“夫人有所不知,今日众人之中还有没见过侯爷发威的可都开眼了,对面那个人当真猛将,南蛮四个膀大腰圆的人过去,没几招便被那人劈下了马,就我们侯爷过去,那人开始练侯爷枪都碰不着,我们都在后面看,开始我们也紧张,后来才听说,侯爷想收降那人,便说:‘我让你三十招,决不还手。’那人一听就气了,不是看不起他么,他这个一急,便疯了似的要来砍我们侯爷,哎,您猜怎么着,他连我们侯爷的衣服都碰不着,这三十招一过,侯爷一甩枪,啪就把那小子给撂地上了。然后侯爷一只手一同乱砸,把那鸟人就给砸得满地乱窜,最后跪在南王面前请南王帮着求情。”这谣言通常就是这么起来的,又不知道谁添加了这许多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不过我还是让他说完了,说完了便教训一声让他下去了,应该说这段话很受用。

  “他们瞎传,没那么厉害。”我笑着对这夫人,接着我大声冲楼下喊着,无事不要上来打扰,这才安心地坐下来吃饭。

  我也是饿了,想着午饭好像没吃,不知怎的我竟然会忘了吃饭,便打算先填填肚子再说,这就不言不语,狼吞虎咽便吃了起来。

  不过夫人没有动箸,我也只得停下,问讯何故。

  “夫君勇武,天下闻名,佩虽为女子,也尝听及熟人多次提及。然我与子睿成亲已有些时日,却未尝见子睿有所练习,子睿终将行伍于世,阵列在前,厮杀难免,如此荒废恐非得宜,妾身妄语,夫君勿怪。”

  “多谢夫人之语,智嬉闹不知节制,过也,荒弃不知努力,错也。望夫人平日敦促。”确实,今日便觉得身体不如以前好使,体力也不如以前,是该练习自己的那几手了,以后阵仗不会少,我这样子决计不行,今日是诱人中计,再加上左撇子用左手打非左撇子的左手,占了两个大便宜才胜的。

  我起身,后退两步,与我妻行礼,再回来,她也赶紧起身答理。

  此事便就告一段落,我正待与夫人言及那事,忽有人在楼梯上大声报道:“宋先生要见侯爷。”

  “噢,让他上来吧。”心道这般人等怎么尽选这时节过来。

  不过他上来,我就不这么说了。

  “宋啊,我让他们不要让你再跑过来了,你怎么还是来了,吃了么?和我们一起吃吧?”言必便唤人上餐具。

  “多谢大哥,我吃过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已打探南人消息停当,现在有些眉目,南人中还有人欲谋篡位,南王孟节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处置,不知侯爷欲图如何?”

  “帮他们,平定了大汉天南之地,我与他讨大汉封号,大汉西南便就完全安定了。”

  “那我有一大计,一月内可平天南千山百洞之夷。”这让我很是惊讶,我甚至还没有一个头绪,本待明日再想,此人竟已有一大计,我不如他,但他说了,我也想去想想,看看有哪些好办法。

  沉吟片刻,却想不出来,但我已完全信任他,我相信他已有了这样的计策,所以我也没问是何计,便直接下达了命令。

  “速命人去请南王来,便说我请他!”

  那日是中平二年二月八日,就在我说完话后,天上忽然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随即风也大了起来,我不放心地让人去查看我军的住宿情况,玉东告诉我他已安排妥当没有问题。

  那年宋玉东十七岁,我尚想不起名字的邢将军十九岁,坦率地说,他长相比他年岁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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