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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鸣上一次求见她,她却让狄阿鸟去跳河,这会儿只道她要趁机报复,心说:“这是她自家儿的地盘,她要是骄横起来,我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于是担着心笑了一笑,连忙动了一动,作势要行礼,却以伤重掩过,只是说:“殿下,恕臣不便。”
秦禾蹁跹负手,翘着下巴,两眼左右瞥,幸灾乐祸地说:“我知道你不便,不厉害了吧?!”
她作弄讽笑不两下,心里也虚,就不再挡路,却让至一侧,掩头顾面,鬼鬼祟祟,跟着轿儿一道走,带着兴奋嘀咕:“要不是我替你向父皇求饶,他非杀你不可,你怎么感激我呢?”
狄阿鸟知道她脑袋简单,素不讲理,一味搪塞。
轿子仍然要从午门回去,转了几弯,狄阿鸟觉得再往前走,秦禾一定不敢跟下去,只盼着几名轿公加快脚步。
俗话说,走路的赶不上担挑的,轿公虽然不是掉了一担粮,却也是越走越见快。
秦禾腿软走不过,身后的宫女不敢再沆警一气,四处看着人,呼着“公主”。
秦禾觉得几人是要逃走,让他们慢下来,待绕着一殿根荫,小声给狄阿鸟说:“你告诉我你住哪?我偷空了去玩。倒时给你讲一件事。”
狄阿鸟犹豫了片刻,告诉了她,想快点儿打发过她。
这时一个公公胳膊上搭着个拂尘,遥遥叫着,伸着一只胳膊,跟在后面撵。
宫女连忙提醒:“公主。公主。”
秦禾回头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别管他。”
随即给狄阿鸟说:“以前在王府,我还可以带着几个人去玩,现在却只能呆在皇城里,看蚂蚁打架,看黄鹂过楼。心里烦透了。都怪你。要不是被你抓住,父皇管的一定没有现在这么严……”
后面追赶的那公公有了些年纪儿,喘着气越过去一拦,把轿子也拦停,问:“主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秦禾说:“我干嘛要告诉你,你烦不烦。”
老公公苦恼地说:“主子。你就体谅、体谅奴才们吧。这不是咱王府,进了皇宫,有宫里的规矩。”
秦禾赌气站了片刻,说:“我知道。”
狄阿鸟觉得她就要走了,就看着。等着,高兴着。
只见她“哎呀”,拍了拍细腰肢,说:“我玉佩掉了,在那儿,快帮我捡回来。”
老公公连忙绕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跳到园圃的泥地上,把腰弯得像一方龟背,秦禾突然几个箭步冲上去,对准老公公的屁股一脚。老公公呼了一声,滚到发黄地荆棵丛里,回来时,满脸挂破,都是血,头上沾着草皮,眼皮奋力挣扎着。却还要弯了身磕头,连声说:“主子息怒。”
秦禾叉着腰,提了脚尖一点他的头,脆脆地说:“狗奴才,惹我生气。你在这儿给我找玉佩,找不回来,看我不要你的狗命。”
狄阿鸟腾地蹿起了一阵火。
他也知道今非昔比,就说:“四条腿的狗还能一边跑,一边咬人,别说是两条腿的公主。你拦得住吗?!快去把脸上的伤攒一攒。免得伤了主子们的眼。是吧,公主。”
秦禾怀疑他骂自己。说:“你真是一个蛮子,蛮得话都不会说。哪有像你这样帮腔的?”
狄阿鸟虽然是笑着,心中却不快,干脆越俎代庖,说:“快去吧。”
他扭过头跟秦禾说:“让他去吧。”
秦禾也见不得血,说:“快走吧。走得远远的。”
她回过头来,说:“你都看到啦,他们不让你动上一动,一天到晚的宫规,我是父皇地女儿,又不是那些妃妃嫔嫔……”这么一说,狄阿鸟怀疑她母亲要么是贵妃,要么是皇后,不是说她母后,母后的?虽然不是亲生的,见了皇后也母后,但总是觉得皇后不会对别人的孩子那么上心,不会;拉着秦禾给她讲遭遇,就随便应了几句,闭眼靠到后面,催轿夫说:“我们走吧。”
秦禾见他突然不理会自己,不好再跟着去玩,大叫:“你有话你就说。我也是堂堂公主,没时间陪你玩。”
狄阿鸟心里冷笑,暗想:这小孩太可笑,我让她陪我玩了?!
轿子晃悠悠走起来,晃得他有点瞌睡。
他把两只手搭脸上,想着是不是去跟董国丈借些钱,凑和着度一度难关,见吴掌柜东家该说些什么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出赵过的。
狄阿鸟想去看一看许晓燕,也很想趁路去董府,却没得开口。
一路走下去,天就晌午了,轿公肚子响动很大。
狄阿鸟让他们停到一家饭铺,说:“我请你们吃饭,吃完饭再走。”
轿公们跟着他进了去,吃着饭,狄阿鸟讲着往事套近乎,一个公公听了一会儿,有点儿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以前确实见过你地。”
狄阿鸟道:“你该在合生宫里头呀,怎么来抬轿了?!”
公公喝了些酒,口无遮拦,苦笑说:“我以前还是个八品值事呢,新王要用王府出来的,上来的魏祖宗跟春总管不合,看我们这些人不顺眼,我没赶着孝敬,被换了下去,现在日日做些苦役,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出头之日,能往家里贴些钱,也好让我娘少吃点苦。”
狄阿鸟心中一动,道:“出头之日嘛,当然有。”
他不敢当几个人的面乱说,只是有意无意地同情几句,自我吹嘘一番。
过了一会儿,他寻机上茅房,这边要赵过扶,那边向那公公一搭手。
那公公已经和他热和起来,扶得极为小心。
狄阿鸟趁机问了他姓名,笑着说:“我看老蔡你倒是值得交的人,要是不嫌弃,和我里外照应着。”
那公公想不到自己现在沦为苦役,还有人要自己照应,受宠若惊地说:“我哪里能和爷相互照应得了?!”
狄阿鸟早已觉得这公公的谈吐不错,笑道:“贫贱见真交,倘若你是里头的蔡大总管,我再去认识你,你认得我么?!我改日筹些钱,让你使了,咱不能因为孝敬不上。就沦为轿夫。”
蔡公公大喜,却推辞说:“这怎么行?!”
狄阿鸟用力敲了他两记,说:“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我也不是曾落草为寇,东飘西荡么。只是你得了我的帮助,切要好生做事,多长一个心眼……”狄阿鸟一味训教,最后说:“你也知道宫内的规矩吧?!万万不要跟第二人说起,否则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当然,要是你见着那些讲义气的。需要咱帮忙,你倒可引见一番,不那么忌讳。”接着,回过头来询问:“你什么能再出宫?!好在我这里拿些银两。宫外要是有什么需要照料,到时也尽管开口。”
蔡公公感激涕零,恨不得做牛做马。
三人自去茅房到出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谁也不曾料到蔡公公已经和狄阿鸟好上,都还笑闹一团。
狄阿鸟不禁有点得意,暗道:“小花花这婆娘疑心大,说皇帝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却做梦也想不到我也把自己地眼线安插到宫里,虽然目前是一个苦役,可将来有了钱打点,也不是不能上路。”
吃过饭再上路。
走走,离行馆已经很近,街道两旁还张了好些摊子,小贩见天说话,看过了午,就把一些瓜瓜果果便宜叫卖。就见前面一个卖煮花生的吆喝:“五香花生,不好吃不要钱。”喊声引来一个裹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马褂,腿蹬大灯笼马裤,套皮靴的年轻人。他拉马过去,马身上放两口箱子,后面跟了个穿肥袍的奴隶。奴隶两边鬓角地头发被髡,跟头山鸡一样。
狄阿鸟看着衣物,感到熟悉。
看看人影,更觉得熟悉,让轿夫慢走,歪着头盯着不动,只见得那年轻人把胳膊一指,用怪里怪气的腔调问:“你这是什么?!”
他心里偷笑:“连花生都不认得。”
再注目,卖花生的连忙说:“花生。客官定是远道而来,做大生意的,请尝一尝,不好吃不要钱。
那人把护袖扁上,探了指头就捞,放到嘴巴一咬,把皮喷出来,晃着胖大的身体说:“包一些来。”
小贩连忙包了许多,问着:“够了么?!够了么?”
他看这胡客不认得花生,起了占便宜地心,满口胡诌:“这可是宝果呀,一颗大树,拔起来,根上才结上十个八个的,我得先跟客官说好,不便宜。”那胖少年也没有说什么,看着那好大一包煮花生,不声不响,提到手里,拉着马就走,扔下一句:“就是难吃了些。”
小贩大吃一惊,连忙追着要,喊道:“你还没给钱。”
那胖少年转过头来,肥头大耳,黑红的面色沿着脸颊处圆亮亮下来,头发上杂毛放在脖子里,像是伸出了一圈鬣毛。
狄阿鸟越发熟悉,还不及认一认,就见他说:“你这人真是,你说不好吃不要钱,我这才白拿一把,要是你泼一盆水,把它拿起来,射一支箭,追在后面捏住,我便知你能诳能收,还你这一把什么捞子地花生果。”
行人围观,小贩摆了一番道理,辗转出几条大汉,有的都是小贩亲戚,来了就上火。那胖少年也作势捋一捋袖子,竟从马鞍旁提一把弯刀,说:“你们莫不是想人多欺负人少。”他身旁的奴隶背对着,叽里呱啦说了一番话。
别人都听不懂,都笑耍说:“这言语听着别扭。”
狄阿鸟心性大发,已经认了个真切,转头给赵过说:“去。打扁他。”
赵过连忙上去,却没有动手,说:“我以前赶集也听人说尽吃不要钱,那都是小贩吆喝来骗人的。叫卖。你把花生还给他,我请你去喝酒。”
少年说:“喝完酒,你又说要钱呢?!”
赵过连忙说:“我不卖酒。”
狄阿鸟哈哈大笑,说:“我卖酒,不喝不行。”
少年抬头一看,怔了一会儿,也哈哈大笑,说:“那只土拔鼠长一双贼眼呀。”
他一脚踢了花生贩地小摊,泼刺刺地推翻几人,把花生丢了过去,半道里散了,漫天地飞。赵过去执他,被那奴隶拦住。
几条大汉上前打骂,均被那少年拳打脚踢,扛了个东倒西歪。
有人四处叫嚷:“胡贼打人了。”
好多人听不得“胡人”二字,提着扁担、筐子问:“在哪儿。在哪儿。”
狄阿鸟一看街上要乱,连忙喊:“王本。你没完啦?!我替他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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