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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穿不住甲。白衣琴女的伏击同样在狄阿鸟的身上留下创痕。狄阿鸟回到县衙兀自包扎,忽而得知弟兄传话:“那姑奶奶的孤身来到县衙……”而后他们征询主张,不知要拦还是要抓。狄阿鸟自己也怀有手舞足蹈的震惊,并不奇怪弟兄们的反应,他踏起来往外,拾石磴走出,见到被弟兄押送的白衣琴女沿着会客小庭,徐徐步来。
狄阿鸟来不及摆出任何威吓架势,碰了个正着,偷眼看时,见她提裙曲颈,悠闲稳当。
她那并无半点瑕疵的面庞上,色泽分外地纯净柔和,阳光投射过来,显出一番娇艳,有国色天香之嫌。狄阿鸟白白看她自然得快把这里当成她自己家,不由生有一股说不出的挫折感,茫然无措,怏怏暗想:“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士可忍孰不可忍?!看来今后还是要尽快学会杀女不眨眼。等回头,一准先找些丑的练起!”
白衣琴女一下儿站住,盯住狄阿鸟,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定要乱抓无辜的百姓。今日来任凭你处置,要杀要剐都随你了!”她语音清脆娇媚,动听之极,伸出左手,摊开手掌任请君便的神气更让弟兄们沈醉,他们几乎都要在心底说:“不杀不剐,抱着睡一觉行不行?!”
狄阿鸟无从下手中记到她那位去搬兵的表哥,心下不免栗栗激动,拥捧着她往里请,连声大叫:“小马骡骡,去看茶,看那县长的好茶!”
大伙暗自幸庆,也暗自叹惋说:“英雄到底难过美人关!”
狄阿鸟怕他们挺不住,崩溃,只求他们不把怒火倾泻到良民身上,因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将军纪松弛。他们滴溜溜看了一阵儿,四处散走不大会儿工夫,在会客的小庭里重新操起赌博旧业。
狄阿鸟带那女进屋,把一到她身边就成陪衬的师姐撩在外面。
那师姐神忙脚乱,却强打镇定,别着两只胳膊观望,渐渐和不自觉停留在另一房门的梁大壮互拱犄角。梁大壮遥遥听着弟兄们的污言秽语,自惭形秽,连忙跑过去骂一嗓子,回来时慢慢走过,皱了几皱脸,最终鼓起勇气转身,讷讷地说:“前晚上,是你找我的……”
他没有用自己自称的俺,每一字都是用自己认为是最优雅,最标准的吐音,甚至夹杂着对史文清等人的模仿,脸涨红如鸡冠,说:“我要饭的出身,臭泥巴般的贱家什,也不知怎误的你清白。按说你一剑杀了也该,可再杀不也来不及?话说生米煮成熟饭,俺,我……”他想说过完这难关,你让娶就娶,却始终说不出来,急得原地乱打转。
桃红琴女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红彤发亮,扭头往旁看看,在他叹气要走的时候低喊了一声,说:“你要保护住我姐妹俩!”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师妹非要来,我怎么拦也拦不住。你保住俺俩的命,我也想法叫官兵留你的命……”
梁大壮欣然激动,脖子几乎绽开,往里一瞧,绷紧嘴,说:“放心。放心。他都听俺的。”他问:“你和那小姐跟官兵是啥关系,能不能把俺们的命都保住?”桃红琴女愕然,她见师妹进去半晌还不出来,不再理会梁大壮,起身往狄阿鸟接客的那屋走,被把路的弟兄撵回来,犹望得几望,回头看梁大壮跟在后面滴溜转,不大自然地问:“那晚谁关的窗户?”
※※※
白衣琴女打量着县官的大屋,只见酷爱折腾的狄阿鸟反趴沉木柜,使它的背朝上,上面放一套笔墨,搁本黄皮线装书,摊几张碎羊皮和纸张,反撑屏风挂地图,摆两只脸盆架横长剑……深深被他怪诞的行为震惊。
她很想证实自己的吃惊,有意无意地坐到离书近的地方,迫不及待地问:“你想怎么样吧。”
狄阿鸟拉来县官的小几桌,端端坐正,说:“你要我投降朝廷是吧。你都是我的人了。你要是让我投降,我马上就投降。只是怕投错,让那些烂官一逮住就“咔嚓”。你表哥都去搬兵呢。你应该认识朝廷的大官吧?相信我。我是被诬陷才起兵的……”他连忙往左右扭张出面庞,大声说:“你看看我博格阿巴特,你看看吧,像那种乱臣贼子吗?”
白衣琴女脸颊绯红,慌、羞、恼、嗔、讶,五色俱全,尤知不可言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不禁喃喃地问:“我让你投降,你就投降?”
狄阿鸟暗喜点头,连声大嚷:“我清如镜,部众三千,钱无一文;我公如尺,赏功罚错,都让人信服;我诚如山,一言说出,九牛二虎……”他攻心为上,端正,诚恳,更顺手捻到几许委屈,欺骗说:“人人构讦,不过是因为我在国外长大。天下哪有像我一样的傻瓜,反复告诉自己说:怎么还心存幻想呢?!可自从一见到你,我开始愿意不停地幻想——”
白衣琴女半信半疑,但拿视线扫过,轻轻撩过发丝,随手拿到柜背上的书,埋怨说:“你说你是冤枉的,为什么还要起兵呢?自古君叫臣死,臣不敢不……”
狄阿鸟心中无端勃然,两只眼睛瞪成铜铃大小,扑通往柜上一拍,吼道:“就是不行,我就是不死,你要怎么着?!”他发觉自己的反应太大,连忙吞咽说:“就像你说的那琴,琴里有纲常,君坏纲常,臣还要坚持纲常,那纲常不全他娘的是为让帝王杀人如宰猪羊,安稳坐享三宫六院,顿顿乱丢剩饭来打算?……”
白衣琴女愕然,问:“顿顿乱丢剩饭?”
她以为是狄阿鸟的口误,却不是,不自觉地盈出笑意。
狄阿鸟栽瓜栽豆,再点点头,浇水施肥,信口实说:“皇帝吃饭摆上百碗,什么好摆什么不说不说,自己饭量还小,猫啃一抓,袖子一抖,大叫:撤了吧。”
白衣琴女连忙辩称:“这是礼制所限。皇帝的衣食住行都关系着……”她想说关系着天下的安危,却怕说这些过复杂,不容易说清,只好停住不说,旁顾言它:“你读过书吗?”狄阿鸟心头一动,大大咧咧地说:“他们教我读,什么侠传奇,聂小娘,大白蛇,房中术。我慢慢认得好多字。”
白衣琴女香唇微张,几乎恼恨这位教博格阿巴特的先生,怒嗔:“你请的什么师爷?”继而暗想:“他若读些儿书该多好呀?!”她翻开自己手里的书,看到是道学《玄部宝藏》,扬手问:“这不是你的书?”
狄阿鸟大摇其头,大声说:“是那狗官的。我拿来认认字。”
白衣琴女也不相信来自外国胡儿能读懂玄学,合起书本就已肯定他的上进,因而故作老成地说:“你现在跟朝廷打下去,祸害一方的确不是办法?!不过,投降朝廷不光要有深明大义,还得不怕杀头。”她胸口一起一伏,内心竟也反复冲突矛盾,没经过多少风浪的紧张致使她把白皙的手指掐得没有半点血色。
她静静地望着狄阿鸟,贴得很近,几乎可以让人嗅到气吐如兰的气息,诚然再装不下义正词严,脸青白不定,于心底暗问:“要是朝廷还杀他呢?!”
狄阿鸟急病乱投医地翻出吕经的书信让看,连声说:“你看看。”
白衣琴女发抖地拿到手里,更加相信博格阿巴特受人冤枉,心乱如麻地说:“你不要听我的。你听你自己的。要不,我写信给我姨父,他官至四……”她想说四品,怕博格多嫌,改口说:“他是陛下的心腹,禁卫军里数得着。就连我表哥,在那些叔伯面前也有面子……我跟他们写信,先问一问。”
狄阿鸟激动不已,起身准备热情地招待她,突然发觉香风玉体近在咫尺,呼吸妙不可闻,隐隐吐露出任君采撷的意愿,再按捺不住,抓去她柔滑如荑的手掌,轻轻地问:“阿姐都是我的人了,我还不知道贵姓芳名——你快告诉我吧。”
白衣琴女半面秀红,连忙用另一只手褪他的手掌,慌乱地说:“你不要这样?!我有婚约的。”狄阿鸟心说:“你有婚约还勾引我?!这回也是,刚才还坐得远远,现在几乎挨着我……呼吸这么乱!”
他起身掩门,回来看到白衣琴女没有趁机逃跑,只是用一双惊慌的妙目看着自己,大为放心,顺势挪过去,把她搂入怀里,整个抱起,贴住她柔软的身躯,嚷:“你、我怎么办?”他自肩膀俯头,瞧着此女俏秀清丽的脸庞,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白衣琴女大惊,奋起挣扎,岂知自己原先侧坐,挣扎则变成面对面,敏感的禁地全与狄阿鸟厮摩在一起,只是轻声央求:“你别这样!”
两人姿势都不适合强烈挣扎。白衣琴女慢慢生出反应,再象征性地动几动,便换手攀上阿鸟的肩膀,退缩面庞,噙着眼泪说:“我叫谢小宛。”她在自己和狄阿鸟如同斗蛇后弓前扑的唇下,含泪“嘤咛”片刻,干脆主动献上香唇,把未婚夫的影子抛得无影无踪。
狄阿鸟轻车老路,一边贪婪地地占有她湿软的小嘴,一边伸到她单薄的衣裙里,恣意逞威,他感觉到接触到的赤裸娇躯滑不留手,不禁恼恨自己半点儿也回忆不起当晚的香艳,浑身更是饥渴难忍,闷吼一声把她抱起身,走到榻边放下。
谢小宛身心受到冲击,不禁因羞人的兴奋和快感而浑身颤栗,无力地推着他的肩膀说:“白天。”狄阿鸟近来可谓不近女色。他急需发泄,也只要求心里安稳,未必管人美还是丑,此时哪里顾那么多,当即用尽一身本领来取悦对方,到处揉搓,紧要时往往使得谢小宛忍不出呼出声来。
她一想到狄阿鸟的处境,就再不知是爱是怜,也呻吟急喘,抵死缠绵。
在这种热情如火地逢迎下,狄阿鸟顺利地扔掉她的里外上衣,抚上光滑如玉、细腻芬芳的曲线。乳白如玉的胸脯,绯红娇嫩的樱桃,盈盈一握的腰肢,浑圆眩目的臀部,组成心荡神驰的绝美曲线,让狄阿鸟不知怎生出一种白赚的感觉。狄阿鸟把这朵脱俗绦尘的深谷幽兰上下嗅完一遍,突然深入利器,放心摘采。
谢小宛刚破处子不久,娇慵无力地瘫软在狄阿鸟身下,一开始还能拼命抑制,仅是接二连三地呼出娇喘呻吟,随着神志恍惚,竟啼如杜鹃。
狄阿鸟暗暗得意,心想:让她再舒服点,她的信里好话肯定多。
他反复俯身亲吻,反复纵策,时而粗鲁时而温柔,几乎一再催折玉体。
谢小宛竟不似有些女人,竟不舍得用指掌掐他,好到深处,只是反复揉摩,更增狄阿鸟情欲。狄阿鸟以无人能比的体能把她推上巅峰数次,痛痛快快地做了一回神仙。
风消雨歇,两人才注意到门被人紧密地敲擂。
谢小宛不敢让狄阿鸟露出半点穿衣开门的举动,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却并不肯睁开紧闭的双眸,只是流着眼泪,似哭似笑地嚷:“你想要的拿去了吧?!现在满意了?!人人知道我的丑态,都听到我的声音,我以后该怎么办呀?!”
狄阿鸟心说:“我怎么知道?”
他爬起来,听到桃红琴女大声地问:“师妹。师妹。你说句话呀。”不禁回头看看,发觉谢小宛蜷身向里,就是不肯吭声,大声说:“没事!我只打了她一顿屁股!再喊,再喊,我也把你拉进来打一顿!”他回到谢小宛身边,谀笑说:“形势甚急,你快起来写信吧。写完信,再给我弹一遍十面埋伏。”
谢小宛猛地坐起来,搂住他呻吟说:“博郎。不要离开我。”
狄阿鸟愕然,发觉不少女人多少总有相似之处,动不动就说:“不要离开我。”他不吭声,只是想:你想男人,我想女人,相互之间岂不是干柴烈火?你两条腿,我两条腿,你走,我也走,怎么能不离开呢?你一颗心,我一颗心,你想杀我,我只好骗你,大伙扯平。想到骗字,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登峰造极,当即温柔地搂起柔躯,连连爱抚,柔柔地说:“眼看要断粮,弄顿好饭不容易……刚刚搞来些好肉,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慢慢穿衣,我出去催催……”
谢小宛撒娇说:“你脏死了!去洗洗,让我吃一口!”
狄阿鸟悄悄拿眼撇过许多纸张,心想:我从来不好美色。一口准把你全吞吃掉……要是看你信写得好,将来被朝廷放过时一高兴,也许什么也不记得,牵你牵回家里养着。在他假装深情的注视下,谢小宛的确如所想,不及收拾,娇慵万千地卧下写信,其间勾勾点点,不时用笔尾挠头……等写完信出门,摇身即变,成为新的压寨夫人。
而她所写书信送出去的同时,周遭被打怕的豪强们也得到增援,再次集结。
豪强们在“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功勋亲臣,实与孤一体。尔国事畏难,何以累代世袭?何不舍扈从家奴,求军帅职,共襄伟绩,更添富贵”的诏书鼓励下,于三辅轰鸣张舞。
眼看一时间高爵土富筹粮募兵,争相竞起,前赴后继,秦纲在争剿博格的心腹面前敲打自己收到的奏折,面无表情地论道:“博格是打下了虢县。何止虢县,还有武县,他想扼住朝廷的喉咙,他扼制得住吗?孤从泾郡南下,就于东北方向发现博格的部众,经过时故作不知,以观其意图,很显然,他们不过是在慌不择路地逃窜……
“卫将军董文是孤一手栽培,掌京城戍卫。孤了解他的性格,料他不会被博格首尾截道的伎俩给唬弄住,即便心有顾忌,也从水路输送不绝……
“很有一些人,自己没有什么本事,也把别人想得和自己一样笨,你们要是觉得有这样的人,而且很不合适为官,就代孤弹劾嘛!
“前日孤从杜阳回来,恰好遇到东边的田姓大户。人说田家世代为官,将门虎子,曾向孤举荐,我还没来及答复,他竟装作不知道,领上千人杀往孤家,还边打边撤,后来才‘恍然大悟’,乞首告命,说自己在追流寇。田畴食禄是关内侯,关内侯,寄食而已,现在光是门下佃户就超过一万户,田亩上千顷,可养重骑上百,与其说关内侯,不如说是万户侯,我问你们,整个陇上有多少户?
“与他比起来,朝廷的外姓土司的那点儿悖行算得了什么?
“博格不过稍微善战些罢,倘若孤此时不是内忧外患,碾他岂不如碾死一只蚂蚁?!被尔等视为如此大敌,实不应该。希望你们把眼光放远一些……
“那些豪强们有车马,有钱粮,急于扩充实力,急于让朝廷肯定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这时是不去管博格势强还是势弱,皆争相蜂拥……陈子昂说得没错,甚合孤意,孤暂且拔他为中书舍人,令其在尚书监行走。”于是遂派出向荣、杨秀清等心腹军官,带一百、二百不同兵马,前往各处私兵集结点,约勒这些豪强士众,为朝廷的下一步举措再搅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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