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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如青缎带子般,在月色下闪闪发光,众人坐上几个竹筏顺水而下。借着头上的月光和伸在竹筏前头的火把,可以看到越来越开阔的河面。岸远了,河道便不再阴森,但依然很神秘。吕宫问了李思广问,他们都不知道山里竟藏了这么一大泊水,更不知道这水能走到哪里。
木筏渐渐向一团火光处靠岸,靠了岸。
众人下筏,拾路往上攀登不两步,看到一桩启重台和数根枕木,再往上爬片刻,前头郁郁葱葱。
站在这里往亮火处看,是一处山坪,有百十亩地这么大,最里头修了一排棚子,外头是一座小木楼,十几头土狗在下头争先恐后的呜鸣。
几个披甲的战士举着火把众人接上坪子。
狄阿鸟这才给吕宫和李思广说:“原来这里住的猎户迁了,几间屋子倒一片,清理清理,搭棚子也容易,白捡了一处林场,白捡了一所监狱。”
路勃勃立刻自卖其功,说:“还是我最先看到的,是不?!”
狄阿鸟不理他,沿着棚子往一侧又走,来到一所吐着亮光的天然洞穴,众人随他进去,方知道这洞穴足足数十丈,前后一路贯通,两旁略加新木填补修钉,已成一所鬼斧神工的牢房。在没加木栅的地方也一通铺的草,休息了百名劳工,有的还光着脊背。
有两个听到人声,便站了起来,拿着窝头和大蒜来迎。
大伙也仅仅看了他们一眼,便把目光投到牢狱中。
带大伙进来的甲士伸出火把,指向一名被捆在木柱上的大汉说:“这个家伙霸道,不老老实实地回来带枷,连自己人的口粮都抢。前天扭伤了十几个人跑了一次,在林子迷了路,又被找了回来!”
李思广投眼看去,见见他低着头,散乱的怒发遮挡面孔,胸肌突兀,间生黑毛,腰下短布盖了两扇大腿,暗中赞叹:好一个壮士。狄阿鸟看也没看,便给他说:“怎么不杀了了事?拴在这里干什么?!让别人都学他?以后不要这样了。”
甲士“哎”了一声,说:“知道了,以后再有人逃,逮回来就杀。”
突然,狄阿鸟说了一声:“是你?!”便怪手下不知道就地处理,一把拔了刀,几步走到跟前。那赤裸的大汉挣扎得木桩都晃动不已,大喊:“士可杀不可辱,你这个狗娘……”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怕狄阿鸟,准备了许多骂人的话,竟吞咽进肚里,服软说:“我便是不服气,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在你那里大吃大喝,有的人却要在这里受罪。既然得罪了你,杀就杀了,何必折磨人?!”
想必他把狄阿鸟刺激到了。
狄阿鸟冷笑几声,狞笑着举起刀。
吕宫不敢看他喷血断头,连忙闭上了眼。
只听得李思广一声大叫:“刀下留人。”他睁开眼睛朝李思广看去,听到李思广又说:“博格怎能杀这么好的壮士?”
狄阿鸟说:“你既然发善心,想解救一二。救谁不是救?另外挑人吧。”
李思广却不依不挠地说:“我就要他。”
狄阿鸟回过脸,说:“要挑他也行。一万金!”
吕宫大吃一惊,立刻朝李思广看去。
那囚徒也立刻抬起了头,只见他面目丑陋,四牙外突,铜铃般的眼睛里几乎吐出火来。吕宫正疑惑着,跑到跟前看了看的路勃勃回来,小声地说:“他已三番两次地闹事了。谁也治不住他,阿过也打不过他。只有我哥打得过他。”李思广也听到路勃勃的话,咬咬牙,不假思索地答应说:“好!”
狄阿鸟大笑,说:“再拂李兄美意,怕是不合情理了。”
说完,他掏出一份契约,填上“石士杰“三个字,而后令人解下那大汉画押。
那大汉不肯。
狄阿鸟便拽住他的头发,按下他的头,赵过自一旁抱住一只手,在契约上按下去。旁边的李思广一个劲地说:“不要为难这位壮士,契约就不要了呗。”
“契约给你,你怎么用是你的事。”狄阿鸟应了一声。
他和赵过,另外两名大汉强行完成了这份卖身契。
吕宫只一个劲地想:李思广当真大手,出手就是一万金。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思广又在认购,不大会又抛出去二万金。吕宫整个人都傻了,不自觉地问李思广:“你和你父亲商量过了?”
李思广不假思索地说:“大丈夫在世,怎可抱享粪土。”
说罢,他分别把契约交还到几个人手里,说:“兄弟不过是想让几位大哥去家中做客,交个朋友而已!”
十几个解脱出来的自由人面面相觑,无不拜倒流泪,许诺说:“日后定不忘恩公大德,定然还恩公这笔钱。”
狄阿鸟识相地带人出去,发觉吕宫还愣愣地站着,便扯他一把。
吕宫一出去就大惊小怪地给狄阿鸟说:“李思广的钱是真给假给?他不是把他李家田产全卖了?”
狄阿鸟拍拍他,笑道:“交朋友就要交这样的朋友。他送了我一囤粮食,我送他三万金的人情。现在郡里武职空缺,哪一个回去,也要官升两三级。若是此后感恩戴德,难道不值三万金币?!”
吕宫自惭形秽地问:“他什么时候送过你一囤粮食的?”
狄阿鸟看了看他,说:“今天,他看我拮据,一张口,给我粮食五千石,足足十多万斤。”
※※※
夜里,吕宫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一刻不停地想这五千石粮食,想糊涂了,就反复用五千乘以二十七,再以此数目乘以当今粮价,与三万金币作比较。在东屋陪他的是他最宠的女子,虽然从大天二家得来,却是刚刚被掳来的正当人家,到他手里之前还是完璧之身。
女人被他惊醒几次,问他怎么了。
他也不说,只是问:“以你看,博格是穷还是富?”
女人毫不犹豫地说:“穷。他哪有什么钱?养了这么多张嘴,能不穷。我去他家几次,老听他阿弟哭着要吃肉。以我看,你给他说说,让把撵走点人。”
吕宫瓮声瓮气地说:“几个人分钱。我分的最多。可都在博格那,他会不会把咱的钱一股脑地用上?”
女子想了想,说:“我哪知道。我看你还是借给他得了,不然,他用上派场,你也拿不出来。”她想了一下,说:“不如,就说我爹娘欠人一大笔钱,你借机要出来一些,剩下给就给,不给就不给了!”
吕宫又问:“拿出来多少好呢?你爹娘再欠钱,也不过是几十金。”
女子揉身爬起来,把一只光滑的胳膊放到吕宫的脖子处,轻轻地说:“你小看我们家了呀。你隔天到我们家,就知道我家是什么样子了。对了,我哥哥在沧南做吏,倘若借他出事要钱,多要就不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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