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击壤奋歌 > 四十八节 生面伴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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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阿鸟在万马的营地呆了几日,渐渐明白万马的处境。

  万马还在为过冬发愁。事实上,他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一呼百应,就目前为止,迎来的投奔者都是原来牧场的普通百姓,又杂又乱,最大的几拨也只是十家,二十家。狄阿鸟见他整天拉着队伍,除了打猎就是向亲善的部族借粮、借物,借草粮,勉勉强强地维持着,心情也随之沉重。

  尽管有时,狄阿鸟会有和万马不同的意见,但也不会蛮横地要对方听从,也好让这位阿叔得到一份清静。

  按照万马的意思,他把自己俘获、猎到的牲畜并入这位阿叔的牲畜群,频繁地和他的家庭接触,因而也体味到他婆娘的厉害。

  那婆娘姓金,也是马匪出身,武艺超群,善使双枪,唯独性格暴虐。

  她不理会任何人,更不会善待狄阿鸟,只是一有机会就要狄阿田进门。

  狄阿鸟也不知看别人眼色行事,和她说不上话。很快,阿爸早年的老弟兄又一次来看他,论到这事,有的说万马有私心,有的怪她婆娘,还非要狄阿鸟带着他们去找万马,要让他知道阿鸟不是任人欺负的孤狼。

  班烈就说,若万马执意等到狄阿鸟成家,而婆娘又凶悍难挡,狄阿鸟该和自己回去住一段。

  狄阿鸟自己是无所谓,可为了要狄阿田避开万马的老婆金英妞,就让姐弟三个跟他回去。

  为了感激班烈阿叔对自己和亲人的照顾,他特意让赵过从万马家赶回一半以上的牲畜,要他收下。

  可班烈收下一匹马,稍后却和儿子、奴隶赶来一百只羊,说:“许多人以为我和你阿爸闹得很僵,这才退出生意,带着儿女亲戚立帐放牧。是他们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不知道你阿爸是照顾我,仍然和我情同手足。

  “我欠你父亲很多,本想你继承家业后,带着你的阿哥们给你效力,可看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就等到以后再说。这一百只羊,你不能不要,哪怕算是借我的,以后还我!”

  接着,善大虎又把唯一的儿子善小虎送到狄阿鸟跟前。

  狄阿鸟送给善小虎一付甲,而后又以自己的境况实在不好为理由,拒绝不收。

  狄阿鸟的伯爷爷极力赞成他的做法,说这些人都是他阿爸留给他的最后一笔财富,不到万不得已,不该去接受的,也不能去接受。

  这些话给狄阿鸟的启发很大,即使黑夜降临,他仍在丛林边漫步。

  当他抬头看着似晴似暗的天空,心里总是想:叔父自立为汗,以征服天下的雄心壮志盖过了父亲的威名,但我还觉得,他比不过阿爸,因为他是征服,而阿爸,则是拥有。

  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他又想:在别人眼里,我常常走运。在我自己眼里,我总能看到生活的美好。

  以前,我总觉得我比别的孩子长得好看,可爱,会被所有的人疼,可直到今天才知道,那是来自于阿爸。

  于是,他问:阿爸,我能像你一样,拥有这么的一笔财富吗?

  他走了这一圈回家,看到打猎归来的图里图利和布鳌带领的打猎队伍,听到他们相互埋怨的声音,平静的心里又被凡事打搅。很快,他走到跟前看看,果然,猎物比昨天自己率队打得要少。

  张奋青极难为地挠挠头,打着自己的手说:“臭,臭!”

  很快,又是几个站到他身边,包括从自家牧场带来的巴牙,也纷纷说自己发挥失常,打猎不比以前。

  狄阿鸟笑着推了张奋青,问他:“那你怎么不好好练练箭法?”

  “练——箭——法!”赵过一字一搓,轻视地笑他,“天天说,我得好好练,天天说,我武艺还不好,打不过谁谁谁。就没见练过,等吃了亏,表现差了,哎!该说了,看这手,臭,臭,臭!”

  “你——你说谁?”张奋青老觉得赵过和自己过不去,气急地问。

  赵过不认账,乐滋滋地动手,把自己的猎物扔到地上:“我谁都说。阿鸟也算!谁老这样,说谁!”

  狄阿鸟觉得这家伙太嚣张了,正要吭个声。

  赵过有了疑问:“哎,我们在雪地里爬的时候,你不是给我说了吗?你说:我们逃出去,我就每天天不亮起床,带着弟兄们习练武艺,见朱彰一次,打他一次。不过你确实是打赢了一次!”

  狄阿鸟败给假想的情敌朱彰,虽说后来又胜,却胜得极不光彩,被自己视为奇耻大辱。这短短数天,他心口上的伤疤尚未愈合,经赵过一提,顿时觉得自己为一些小事叫烦,早把这样的耻辱忘了,这就立刻指了和自己住一块的人监督自己。

  狄阿鸟这里只有三个像样的帐篷,一个是伯爷爷的,一个是给女人和孩子织的。

  众人睡觉,一半在第三个帐篷,一半在狄阿鸟和他伯爷爷的帐篷。这一指就是七八个人,大伙相互看看,嘻嘻哈哈地笑。

  狄阿鸟怕自己一懒一嚷,他们就不叫了,立刻说出惩罚,那便是蹲雪沟子——既找一个不宽不窄的雪沟,背着一小筐石头,一脚前跨,一脚前跨地站着不动。

  他知道赵过刚正得有点故意找茬,便让赵过在他们蹲雪沟子的时候监督。

  杨林的话越来越少,很不合群。

  狄阿鸟见他一回来就用刀削被柴刀劈开的木柴,便蹲到他对面,指他的刀说:“劈得好好的,怎么还去削?刀都刮坏啦。”

  杨林说:“刮坏,我再磨!你别问行不行?”

  张铁头给刚交好的伙伴都罗指指杨林,自后揽着他的脖子,问:“说不说?”

  杨林心烦地要他去一边去,低声给狄阿鸟说:“我要做一个澡盆!你不愿意弄,我只好用刀慢慢地刮。”

  狄阿鸟一下明白了。

  前天,姨婶羞涩地拉过自己,在没人的地方央求自己,自己不原意,还说女人就是事情多,香喷喷和臭呼呼又有什么区别。没想到这让杨林知道了。他想想,觉得姨婶的姨母把杨林照顾得好好的,杨林是需要报答,这就说:“咱现在顾得了嘴巴顾不到身上,入乡随俗好不好?到春上找个桶匠换一个。就你这把好刀,刮过后不知道嘣成什么了?打磨不平,缝隙大,涂啥都塞不住,它漏。”

  “春上?”杨林哼了一声,生硬地问,“我们男的受得了,女人受得了吗?”

  狄阿鸟左右看看,想一下说:“我们不是有小木盆吗?一样可以洗。男想洗也可以洗,找条小河,把冰破开,水还冒热烟呢。扑通一声,跳进去就洗了。”

  杨林气鼓鼓地说:“你跳进去试试,滴水成冰,跳进去就是个冰人!”

  草原上长大的年轻人嚷他,说:“瞎想,谁告诉你跳进去就是个冰人?”

  狄阿鸟这就拍拍他,说:“那也别刮了,明天,我去万马阿叔家找找看!”他伸出指头警告周围诸人:“这都是咱家里的女人。谁要敢看她们洗澡,我割你们的鸡鸡!”他这就往帐里走。

  进帐拿起自己的书文记笔记,朱玥碧跑来,在他伯爷爷面前放了碗面鱼,接着又招呼他,让他也尝尝。

  狄阿鸟倒想起阿狗的肚肠,咋着嘴巴说:“怎么这么怪呢?没白面的时候,阿弟吃啥都好好的。这有了面,他就拉了?”

  朱玥碧也觉得怪,就告诉狄阿鸟说:“她吃图里图利家的肉呀,奶呀,也没事。你看,这半碗奶,我还没倒!”

  狄阿鸟尝尝,立刻便放了下去,脸色转青,问朱玥碧:“这味道不对!”

  狄阿鸟的伯爷爷不信,拿起来尝了尝,看着朱玥碧,摇摇头说:“里面放了东西,里面有丝!”

  朱玥碧也尝了尝,细细地在嘴巴里品,皱着眉头说:“咋不对,我喝的都这味。”

  “那桶奶呢?”狄阿鸟问了一句,自个看到了,便大步走了去,见桶里的奶并不多了,就晃了晃,一晃,他看到桶下面的底子很厚,下手摸去,接着又拿起手吮指头。

  很快,他转过脸,恶狠狠地说:“这是谁想害我阿弟,是生面!”

  朱玥碧头又晕又沉,连忙两步上去,拿了狄阿鸟的指头看,接着也挖了一指头,一尝便呜呜大哭。

  她恨过怀里的儿子,咬牙切齿地恨过,想当日夫君是多么宠爱自己,甚至恨不得伸手摘下星星送到自己的面前,后来一下因孩子转变,从冷落自己到厌恶得看都不看一眼,该是多大的恨呀。

  若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她早就伸手掐死了。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可怜的亲儿,他原本该和他们阿哥们一样,肉肉实实,虎虎生气,却被生面折磨两年,身体弱小,话不会说,而他母亲内心深处还在恨他,连个名都懒得给他起。

  要不是因为突然回来到阿鸟唤起她的母爱,在形势越来越坏的牧场里,她会怎么样?她都不敢往下响。

  她的心碎了,神志也即将崩溃,便一下跪在地上,把头伸在狄阿鸟的脖子窝里,吱吱地泣。

  狄阿鸟想推她,却没有推,只是怔着眼睛,缓缓地说:“是你的姨母,是你姨母在桶里拌的生面。她想害我阿弟!以后,我不许她再站到我阿弟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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