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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猎属于戎事,要举办还是得龙青潭允许。
不过他不觉得侄女举办冬猎有什么不妥,随口就把事情推给龙摆尾,说龙琉姝若有需要,尽管去找龙摆尾张罗。
至于让不让狄阿鸟参加,他也还是头疼,问了一下龙摆尾,龙摆尾却用一个理由将他说服,他便答应了。
冬猎如期举行。
不过狄阿鸟没有想到。连日的疲倦让狄阿鸟把呼噜声挂起,吵得赵过怎么都无法入眠。他又把狄阿鸟佩服个够,换作自己,才不会还不知道对方怎么处置自己,就睡得呼噜呼噜的。他脑子混乱地想到许多事情,一会想起兵的亲友们是否安好,一会想起自己的阿爷,一会又想起长辈们忠贞不二的传统……
想得最多还是他和狄阿鸟到底是什么关系。
按说,自己年长一些,应该照顾这个弟弟的,可为何总是狄阿鸟照顾他呢呢!
按他的想法,要砍要杀要死干一场,何必非要送死呢,如果当时自己坚持不让狄阿鸟来,该多好呀。
天色大亮,有人送食物。
他不觉得饿也想吃点儿,让嘴巴里有个嚼头。不想又是一顿好饭菜,就跑去叫醒狄阿鸟。有声音传来,有人通知说:“阿鸟宝特。吃完你说一声,冬猎了,也要您参加,我带您过去。”
狄阿鸟惊醒,猛地坐直身子,看了一看,想到自己是被软禁起来的,摇了摇头,拿食指给赵过嘘了一声。
暂时不让赵过吭声,他有了时间琢磨,琢磨完喊道:“不去。没马呀,跟着步行拣猎物吗。”
外头响起声音:“冬猎会给您准备马呢。”
狄阿鸟又喊道:“那也不行呀。咋打猎,空手套白狼吗?”
外头都笑了,回答说:“都说过啦。会给的。”
狄阿鸟一下笑得不能自制。
他用胳膊肘捣了赵过一下,指指吃的,说:“我看了。留在高显,就是被软禁的命。给兵器给马匹,得着机会就走。”
吃晚饭,让武士带着出了门,外头已经有人等着呢。见赵过在监狱里见到的矮个精壮少年,一身皮袍搭戴,还背了弓矢箭筒,腰挎马刀。
赵过立刻向他微笑,假充狄阿鸟。
人家根本没有认错,也不可能认错,哪怕是狄阿鸟化成骨灰。
他问了赵过的真实姓名,遥遥看着狄阿鸟,充满挑衅地叫道:“阿鸟,一起打猎去,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这是龙沙獾。
隔着人,并排往前走着,狄阿鸟也不肯示弱,大声说:“打猎?!你行吗?以前是年龄小,让着你。现在。你不是对手啦。”
龙沙獾笑着说:“那就冬猎见真章吧。倒是你的个头越窜越高,压了阿哥一头。不能光长个子吧。”
马上就要汇合冬猎的队伍,武士便不再跟着。
龙沙獾靠近了,压低声音说:“阿鸟。我和龙血,李世银他们说了,到时放你们走!”
狄阿鸟不声不响地点一点头,朝四周张望过去,低声问:“阿哥。你说我不走,他们会不会杀我?”
龙沙獾四下瞅了下,小声说:“阿哥也不清楚。不过这次冬猎,让靖康的公子哥也参加,看琉姝对他们的态度,不好说的。你要走就走吧。阿哥想尽一切办法保全你。我现在是都是百户官啦。要不是场合特殊,我会带着兵救你的。阿妙也说了,你是她同窗,只要没有犯罪,她也保护你,”
狄阿鸟搂搂他肩膀,低声说:“阿哥。我倒是没想到阿妙也站我这边儿。”
龙沙獾一直都是大他几岁的阿哥,不习惯被他压搂,举举粗壮的双臂,把他的胳膊挡开,说:“我也没想到。待会儿汇合了,你老实点儿,别让人家看出你想跑,这点猎人的伪装,你该不会忘吧。”
沿着硬壳一样的冰路走一阵,一大群人已经在围着要马,欢天喜地。
狄阿鸟一耳朵就分辨出龙琉姝的笑声,心中莫名其妙地一痛。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却没有勇气上前,就在一旁静静地递去目光。
龙琉姝略微长高了一些,丰满了一些,也华贵了一些,只有一双美眸更柔和更亮。她正和身畔的靖康少年说话,激动而快活,好像浑然不知父亲是别人手心的人质。狄阿鸟胸口起伏地望着,发觉她远不是吴隆起说的那样,一时间像隔了千重万重的山脉,爬得再高也看不到神天。
一时间,他莫名其妙地忧伤,心想:我父亲死了,母亲和妹妹们下落不明,叔父的仇敌比比皆是,天下虽大,可我整个人就像秋风里的蒲绒漫天飘舞,没个落点呀。你是我的未婚的妻子,就不放在心里吗!我虽然和别人在一起过,可从来也没有将你忘记,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只记得那眼前的快乐,像春夏的海棠,只顾无忧无虑地绽放。
转移视线一看,他发觉蹬了台阶的那人袍背被风卷动,高挺伟岸的熊躯上竟垂下两条有弹性的角雉,整人如风之萧萧,如山之巍峨,尤其还带着一种少年人身上难得一见的沉稳,顿时刻意地在乎起自己的仪表。
这少年太英武了,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自卑。
龙琉姝感受到他遥遥不放的目光,把说话时微微翘动的头颅扭转,目光稍一下沉,却回头推了一个胭脂气的靖康少年,为他指认狄阿鸟,大声喊:“阿鸟,来,泰禾禾也想要认识认识你!”
龙妙妙先一步看到他,疑惑了一下,在龙沙獾那儿得了眼神,走了过来用胳膊肘敲击狄阿鸟的后背,低声说:“别去。别理她,咱总不能巴儿狗一样绕着人家转。”
那名带着胭脂气的靖康少年笑呵呵地往跟前走,问:“你就是那个狗都帮你逃狱,到处有人愿意窝藏的狄阿鸟呀。琉姝姐姐都给我说了,你长得挺奇怪!”
狄阿鸟没有说话的心思。
又有人走过来,包括不自然的福安。这里头好多都是少年的伙伴,就连以前闹过矛盾的李世银都微笑地上去打了他一拳,说:“看起来不像啦!听福安宝特说,你还是老样子,一打仗就跑。我寻思着,你再不济,也射了手好箭。”狄阿鸟立刻朝福安看过去。富安眼神有点儿躲闪。
这分明就是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狄阿鸟懂,这会儿,他也不去揭破,只是淡淡地说:“福安。你来,离我近点儿,哥俩个亲热亲热。”福安嘿嘿直笑,说:“我不凑热闹。你看。都是来看你的。我不往前挤了。”努牙岩青彪都长了胡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说:“我跟他们打赌。这一次打猎,你要是不用诡计赢我,瓦里格巴特尔的称号你的,龙血那小子顶这个名号一年了,我就不服气。”
狄阿鸟扭头找龙血,大声问:“龙血呢。”
几个少年便笑,告诉说:“去黑水下游打仗镀金啦。回来说不定能赶上龙沙獾。”
龙沙獾哼一声。
便有人改口:“是说官职,别的怎么可能跟龙沙獾比。龙沙獾做瓦里格的时候,他在狄阿鸟身后接马尿呢。”
“阿鸟!”龙琉姝遥遥喊了一声,结束他们的寒暄,嚷道,“找个赶车的跟我们走!趁雪行猎最有滋味,反正有你最喜欢的中原庖厨。”
狄阿鸟心里又是一疼。
难道是被她忽视的感觉?
她终究没有到自己身边来,反倒让自己给她安排套车。他几乎不想去找龙琉姝说话,只是给龙妙妙说:“我的马呢?”
龙妙妙不满地撇嘴,说:“是给你准备了一匹好马,可我阿姐说宝马配英雄,临时送了别人,想让她身边的大英雄骑!”
那位被人叫做泰禾禾的胭脂气少年眨着的亮眼,大声说:“我让阿鸟骑。马呢。朱彰。你给我牵来。狄阿鸟。你去过中原吧,喜欢吃什么中原菜?不过,准备的还有骆驼峰呢?你会骑骆驼吗,就是那背里面的好东西。”
论说起来,狄阿鸟却喜欢吃骆驼肉,硬而有嚼头。
他差点没晕掉,没有自己骑不了的烈马,难道不能骑骆驼?
她还得意地告诉自己,骆驼峰是山包里面的驼峰是好东西,难道自己这个草原上长大的人不知道?
朱彰让有人牵来一匹青花骏马,人马都溜趟子让开。狄阿鸟不屑理睬那位向自己套近乎的靖康少年,只听那高大的靖康少将军用温和而磁性的声音问龙琉姝:“给它起个名叫青花逐电怎么样?”
狄阿鸟愣了一下。
龙青云最喜爱的一匹青骢马,起名叫璃龙骢,这谁准备的马,像故意的,竟然也是青骢马,说不定和璃龙骢还有血缘关系。
果然是的。
龙琉姝说:“别人都叫它璃龙驹吧。”
这一刹那,狄阿鸟有点迟疑。这匹马肯定是璃龙骢产的小马,这是谁给自己准备的。他环视一遭,果然有少年说:“这分明是汗王的璃龙骢下的那驹子。”他们纷纷交头接耳。龙琉姝笑道:“就是它。”
待会儿逃走骑着它跑不太好吧?
狄阿鸟迟疑了。
这是阿舅喜爱的颜色,喜爱的宝马呀。泰禾禾看狄阿鸟迟疑,大叫道:“狄阿鸟。快呀。朱彰自己有马。你骑。”
这肯定是谁不怀好意。自己要是骑了,也许别人就会疯传,这话会有利还是会有害,狄阿鸟拿不准,要是他骑着这匹马跑掉,那更是什么说法都有,保不准全是脏水。
狄阿鸟拒绝了,说:“我不能乘骑这匹马,这马?”
他找个理由说:“阿姐已经把它给送人啦。我怎么还能要回来乘骑呢?是吧,阿姐。”
龙琉姝大为高兴,说:“阿弟学会了谦让。好。给他换一匹马。这匹马是泰禾禾的,不管他骑不骑,都是他的。”她一指,告诉说:“那儿还有十几匹好马,阿鸟你去挑。”
狄阿鸟踱步过去,顺手挑了两匹膘肥毛长的猛马,但是显得有点儿矮,这是猛马,被好吃好喝一供上,那膘就起来,挑这两匹也就是图他们膘肥毛长,大雪天的逃走,马顶不住不是件好事儿。
大伙都是识马之人。
这猛马都是半野马,烈不说,个头不大,毛长,短距离未必占上风,尤其这两匹,已经上了膘,更影响速度,打猎抢猎用它,怎么能赢?
李世银一拍额头:“你这眼光有问题吧?”
龙沙獾却看懂了,挥手道:“这马肯趟林子。走啦。走啦。”
漫漫雪路上,常青的树木都封存在剔透的冰雪中。
一路行来,福安始终围绕着两个靖康贵族转,离狄阿鸟远远的。
狄阿鸟也总用凛冽的眼神看他,不是他有害自己的名誉,而是始终忘不了马里得的死。
转眼间,他们这些人马走在冬猎队伍的前头,跃入山野,天空有丝丝的雪花飘舞,非常地辽阔寂静。
除了狄阿鸟和赵过两个心不在行猎上外,和往年一样,人人都想做狩猎的首领,由自己做主怎么派出人手,怎么侦查猎物的活动,怎样制定出合理的狩猎计划,但有龙琉姝和那个带着胭脂气息的和那个只能坐车上的少年在,他们嘴巴里不直说,却一个劲争论自己坚持的打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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