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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冲在城外收遁现身,入城往脸熟客栈来,一路听人说起赵为民在押往应天府的路上被一白色巨虎劫食,尸骨无存。
官府对外说赵为民纵子屠杀神龙,得活眼现报,引神怒人怨,故天降神虎食之以戒世人。
赢冲心中暗喜,来到客栈找到秦全,问可有人来找过,秦全摇头说没。
时近黄昏,赢冲给秦全一些银两,让帮忙买件长袍和办条薄被,秦全去了,赢冲独自在客房静候。
华灯初上,秦全带回长袍薄被,赢冲又点些吃的和两壶酒,将找回的零头给了秦全,请他帮忙留意这几日来客,秦全爽快答应去了。赢冲料那赵枫不会来了,便带了长袍薄被和酒肉出城往安家岭而来。
到安家岭,赢冲见过赵为民,告之暂无赵显消息,外面盛传赵为民已被白虎劫食只剩碎袍,赵为民连连称谢。
月光如水,赢冲摆开吃的,与赵为民对饮起来。
古言三杯通大道,赵为民话匣也开,一聊到赵显便意气自得,侃侃而谈。
不觉柳暗花遮。
赢冲跟白虎拾了几多干柴,帮赵为民在避风处搭床铺被,赵为民累了先行睡去,赢冲与白虎也在旁边相依睡了。
第二日,赢冲去了赵府,还是衙役把守,城里也无赵显消息,便捎了吃的回安家岭。
此后每日赢冲起早贪黑来往确州城与安家岭,如此过了三日。
第四日早上,赵为民到底是上了年纪,经不起山里夜寒,头疼发起热来。
赢冲到城里找了大夫,问了方子抓了药,买了药罐回到安家岭,支起火熬了药,给赵为民服了,赵为民便沉沉睡去。
又过几日,还是无赵显消息,赵为民一直不见好转,成天昏昏晕晕,只是偶尔清醒一下,睡着也时不时喊着“显儿”。
赢冲心想如此下去,赵显还没见到,赵为民就先去了,须送城里大夫处才行。
此时身上五两银子已经花完,便要白虎多猎得几只野味,赢冲带到城里卖了,得了七两银子,往脸熟客栈而去。
刚一进门,秦全就上来招呼,轻声道:“赢大哥,赵府赵枫来了,就在你房里。”
赢冲一听,大步流星进了房。赵枫打扮的像个农夫,想是赶路太辛苦正倚桌瞌睡。
听到门响赵枫抬头,见是赢冲,急道:“赢大侠,可有我家老爷消息?听说被恶虎吃了,你可看见?”
赢冲随手带上门,低声道:“你家老爷被我救回,那老虎是我的同伴。”
赵枫喜出望外道:“那我家老爷现在何处?”
“在安家岭上,只是有点发热,已经好几天了,你家公子找到了?”
“找到了,我们花了几日才探得公子行踪,公子听说家里出事就乔装同我们往回赶,今天凌晨听说恶虎食人后,吩咐我来见赢大侠,问问有无老爷行踪,他带猎犬去老爷失踪地了。如今老爷还在人世,大伙都可落胆安心。”
“你家公子可有落脚处?”
“我们说好在城南二十里的岳屏村见面,确州城已是不存之地,官府悬赏千金要我家公子人头呢。”
“那岳屏村可是安室利处?”
“大侠只管放心托胆,村里十之有九都是受过我家老爷和公子恩惠的,很是放心。”
“那我先回,晚上我带赵老爷去岳屏村,最好能先找个好大夫。”
“不如我与大侠同去,也好多个帮手。”
“人多反而招人耳目,我独个方便些。”
“那全靠赢大侠熬心费力了。”
“此等小事不足言谢,晚上见。”赢冲直接往地上一按,借土遁往安家岭而来。
赵枫惊喜不已,往城南去了。
赢冲神清气爽到了安家岭上,却不见白虎和赵为民,正大惑不解时,不远处传来白虎吼声。
赢冲寻声赶去,中途见两只大犬血淋淋散躺树旁,看伤口是被巨兽所伤。赢冲加快步伐,来到山腰一空旷处,见白虎正跟一人斗在一起,赵为民躺在一边。
赢冲喝道:“虎兄回来。”
白虎听到赢冲叫唤,跳出圈来到赢冲旁边,那人也收手退到赵为民身边。
赢冲见这年轻人身高丈四,头扎灰布,粗衫短褂,麻带草屐,脸虽有风尘,然掩不住轮廓分明,五官刀刻,目光到处,气势逼人。
赢冲道:“你可是赵显?”
那人一怔,道:“正是,大哥如何称呼?如何知我姓名?”
赢冲道:“在下赢冲,想必赵枫跟你提过。”
赵显喜道:“原来是赢大侠,这老虎是?”
赢冲道:“他是我同伴,当日救你爹爹多亏了它。”
赵显恍然大悟道:“外人传言白虎食人,原来却是救了家父。”转对白虎道:“刚才糊涂,行撩虎须,多有得罪。”
白虎道:“虚惊,虚惊。”
赢冲至言不烦说了这几日经过,赵显听完便曲膝跪地道:“赢大侠的再生之恩,赵显定为蛇雀之报。”
赢冲向前扶起赵显,道:“此等小事何必挂齿,你我年纪相仿,日后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赵显便叫:“赢大哥!”
赢冲道:“赵兄弟!”四手一握相视而笑。
赢冲道:“你父如何?”
见赵为民还是烧的昏迷不醒,赵显凄然泪下,赢冲安慰几句。
艳阳高照,两人用缚龙索将赵为民捆在白虎背上,爬山越岭绕过确州城往岳屏村而来。遇难行处,白虎放慢脚步,赢冲、赵显紧跟在后。
路上,赢冲道:“你如何到安家岭与白虎斗了起来?”
赵显道:“我赶回途中听人说爹爹在押解途中被一巨虎吃了,便独自带两只猎犬到了出事之处。这猎犬涉猎无数,嗅觉异常灵敏,闻得白虎气息,一路寻到了安家岭。我见家父躺在那里发热昏迷,不及多想便背负家父下山。刚走一阵,就听背后有虎吼声,两只猎犬为拖延时间在后伏击,之后听见虎吼犬吠,想是凶多吉少。等我到了山腰,就被白虎赶上,出言要我放下背上之人才可离去。我一见白虎口中之血,知猎犬大事不妙,那犬随我好些年,情同手足,不想今日为我丢了性命。我一怒之下失了方寸,与白虎打了起来,走了二十个回合你就到了,有几下我都差点伤在他爪下。”
白虎道:“今日我见赵老爷比往时烧得厉害,想到山下含些泉水来浇浇他的脸,谁知回来人却不见了,我急跟去,中途有两犬挡路,被我伤了,后赶上赵公子动起手来。”
赢冲把白虎来历说了,赵显赞叹不已。
两人一路说说呵呵,夕阳西斜时到了岳屏村外。
赢冲收了白虎,赵显负了赵为民进村来,早有赵枫等几个赵府人接着,都老爷老爷叫个不停,见赵为民应都不应一声,俱饮泣吞声。
到一屋内,赵显将赵为民放床上,来了个大夫姓宋名思忍,也是受过赵家恩惠之人。宋思忍把过脉开了方子,着人抓药,接着要人准备热水,吩咐人在屋里四角烧了炉子,中间垫了蒲团,叫赵显将赵为民盘坐蒲团上脱去上衣,然后从药箱中取出数十枚银针,在赵为民胸前背部各穴位插针。
大约一炷香功夫,赵为民头上冒气,额头冒雨,满身汗出如浆。又过一炷香功夫,赵为民双眼一动睁开眼来,赵显惊喜若狂道:“爹爹,你醒了!”
赵为民见是赵显,微笑气喘道:“显儿,爹终是见到你了。”
宋思忍道:“赵老爷先别急着说话,你气息不足,还须静养。”吩咐用热水给赵为民沐浴擦干,赵显都亲历亲行,再伺候赵为民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赵为民已经睡去。
宋思忍道:“赵公子,等会药来了就煎好喝上一副,要十日左右才能恢复往时模样,赵老爷身子常年亏损,这次需要好好调理,不然阳寿难久。小的先去,有事随时唤来。”
赵显谢过大夫,大夫刚走,抓药的就回来了。
赵显留赵枫在房间守候,自己跟赢冲拿了药到灶房而来起火熬药。
赢冲暗道:“该不该说起那事?说出来恐赵为民经受不起,不说若赵显找那四家财主寻仇,把事闹大捅出通天名声,不是有性命之忧,就是有身世出水之祸。”心中踌躇未决不觉走了神。
赵显瞧见,道:“赢大哥,你有心事?”
赢冲付之一笑,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前几日才知爹爹之事皆是由我引起,这些年他和身边的人都瞒着我,那四个恶财定要他们恶有恶报。”
“那你爹爹怎么办?”
“我想过了,先把家父送到安全地方隐居,再回来找那些恶霸算账。”
赢冲不知如何开口便停住不语,就听白虎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赵大哥何不隐姓埋名,陪赵老爷好好过完余生,以尽孝道。”
赵显道:“好个何时了!那些恶人不除,总有冤仇免不了,不如除之,便无仇根。”
赢冲、白虎无以对。
赵显道:“赢大哥,这白虎身躯如此巨大,你是如何收在袖里?”
赢冲把东海龙王赠的自有生天袋说了,取出让赵显看过,赵显感玄妙莫测。
赢冲收好袋子,沉思一下道:“俗话说树大招风,你声名本已传开,如今官府到处悬赏拿你。你再去现身,恐难有容身之处。”
赵显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去西天,不见真佛。”
赢冲心赞道:“好个‘不去西天、不见真佛。’这性格跟自己一般无二,若此事趟在自己身上,也不会甘于逃避。”道:“闻听你有一玉环,不知尚在?”
赵显道:“我一直带在身边。”便从颈上取出递予赢冲,道:“我父有一拜把兄弟姓杨,在我三岁那年他夫人进府贺岁送予我的就是这玉环,后来就再没见过他们,我爹爹说可能是搬去其他地方了,奇怪的是他们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
赢冲拿玉环一看,环比铜钱大一圈,上刻一龙一凤,通体白透,环中似有物。
赢冲心道:“看来那云华仙子所言属实,我受人之托须把事办了,不然不好回见。”于是把玉环递还了赵显,道:“我前几日梦中听人说起一则故事,甚是传奇,今日也说予你听。”
赵显道:“好。”
赢冲道:“这故事说的是有一位仙女,因为天上玩腻了,便私下人间游逛戏耍,谁知在你住的确州城遇到了一姓杨的落魄书生,两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妻,育有三个小孩,两男一女。那姓杨的书生有一结拜兄弟,凑巧也姓赵,也在确州做官,这姓赵的为人都好,就是无有生育,到了四十尚无子息。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姓赵的虽有奉禄,却愁于无子难有快乐。杨姓书生见之怜之。有一日便瞒着妻子将刚满一岁的二子送予姓赵的,为赵家继承香火。那仙女乃天仙,怎会不知?却因三女刚出世无法分身就没有说破,暗自却不知哭了多少回。后来她知二儿入了赵府生活很是自在,不似自己过得贫苦,也就稍稍安心。”
赢冲停了停,道:“谁知十五年前,那位仙女下凡之事被人奏予玉帝,玉帝大怒,命托塔天王带了天兵前来,将她夫妇和两个小孩拿上天庭。天庭圈禁了他们,那位仙女被施以酷刑,生不如死,玉帝以此罚她私自下界之罪,教戒天庭他仙。近日,仙女从一故人口中得知,她留在人间的儿子斩杀一恶龙,已有上仙听闻。她便托梦与我,说当日玉帝派遣天将下凡,未带灵官同来,如今小儿闻名遐迩,迟早有人奏予玉帝。到时玉帝只要派灵官一查,便知此儿根底,免不了也要被拿上天庭治罪。故梦中人要我告知此儿韬光养晦,免遭祸患。”
这赵显何等人也,顿时心潮澎湃,道:“赢大哥,那留在人间的小孩可是我?”
赢冲道:“我也不敢断定,不过那仙女特意跟我说了一事,不知有否?”
赵显道:“何事?”
赢冲道:“她说这孩子有个凡人无法察觉之处,就是发怒时额头中间会微微鼓起,里面似有光亮,不知你有么?”
听到这里,赵显手一抖,蒲扇掉落地上,道:“难道我真是那小孩!”此时赵显心道:“难怪十五年前就再没见过杨叔叔一家,爹爹就一直只有我一个小孩,想来那托梦给赢大哥的女子便是我娘了,原来我亲生父亲姓杨。”
赢冲道:“你真有此反应?”
赵显点头道:“我偶有生气时,就觉额头中间似有火烧,又带痒状,看过几个名大夫却也说不出门道,所幸平日无甚大碍,便不多留意。十三岁那年,我在路上遇一道人,自称通灵散人,说我额头中有第三只眼,要我不可再看庸医伤了此处,我不信,他说了几件关于我的事,一一灵验,自此我便隐了此事,也不再看大夫。”
此时药已熬好,赵显道:“赢大哥,我等会问下家父,就一清二楚了。”
赢冲忙道:“不可,我恐你爹爹经不起这个变故,不如改日等他康复后再说。”
赵显缓过神来,道:“大哥老成见到,言之有理,我去给家父服药。”
赢冲跟赵显端药到了赵为民门口,赢冲道:“你们父子多多叙叙,我在门外透透气。”
赵显进去了。一会赵枫出来,原来赵为民醒来喝了药,心情变好,父子两正说话。
过了好一阵,赵显掩门而出,道:“爹爹睡了,我在此看着,赵枫你带赢大哥去休息吧。”
赵枫道:“公子多日鞍马劳神一眼未合,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如此折腾!今夜就让我们轮班吧,我们这几天得空还睡了,你身子骨可不能出乱子。”
赢冲早见赵显倦容,猜是出去狩猎至今就没好生休息过,便对赵显道:“赵枫深明大义,须看来日方长。”
赵显道:“那就辛苦你们了。”
赵枫道:“公子哪里的话,能为老爷做点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便叫来几人,安排守夜轮班。
赵显见赵枫安排好了,领了赢冲到了院内左边一个房间,屋内简单摆设,有床有桌有椅。
“赢大哥,今晚我们就睡这屋。”赵显当即整理一下,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这里你很熟?”
“这院子也是我家一处家当,听爹爹说是爷爷辈留下的。那时这村的人都是我家田里的伙计,后来爷爷去世后,我爹爹就把田分给了这些人,让他们自力更生,只留了这个院子。村里人对我爹很是感敬,我偶尔过来落落脚。”
“你爹真是矫矫不群。”
“爹的为人我也是内外感佩,只是这次的事却一直瞒着我,令我踧踖不安,刚才爹说让我多谢赢大哥,这次全靠你才能化险为夷。”
“不用挂记,都是举手之事。”
两人再唠几句,赵显确实累了,今日见到赵为民恢复总算安心,一会沉沉睡去了。赢冲想到那云华仙子所托之事算是办了,也放心睡去。
第二天,东曦既驾。
赢冲醒来,见赵显还睡着,便轻声下床推门出来,见赵枫已在门外等候。
赢冲道:“你一夜都未歇息?”
赵枫道:“昨晚我轮了前半夜,卢鹏守的后半夜。我恐老爷有事吩咐,故早起一刻。果然,一早门口来了很多村里人,都来问候老爷,我也不知该不该放进来,想问问公子的意思。”
只听屋内赵显道:“老爷醒了吗?”
赵枫道:“卢鹏说刚醒一会。”
赵显出来道:“赢大哥,我们去看看。”
三人到了赵为民房间,赵显打个招呼,赵为民一见赢冲,道:“赢大侠,这次多亏你玉成其事,不然老夫就见不到显儿了。”
赢冲道:“大侠称不得,赵老爷高风亮节,在下钦佩莫名!我虚长赵显两岁,已以兄弟相称,算来还是晚辈,以后您就以晚辈相称吧。”
赵为民老脸开颜,心道:“观这赢冲乃异人,才长赵显两岁,却老道干练,自己身子骨恐已无多久人世可言,显儿虽然英雄但毕竟少年,自己去后便身无依附,得帮他多留个倚靠。”想到这里,赵为民道:“赢兄弟,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答应否?”
赢冲道:“赵老爷为人众人景仰,有事尽管差遣就是。”
赵为民道:“老夫一生只有显儿一个孩子,他娘早去,改日老夫也去了,他便孤零一个,今日让他与你结成异姓兄弟如何?不知高攀得么?”
赢冲一楞,想起自己也是孤身只影,心中回肠伤气,一时忘记回话。
赵为民赵显赵枫等都一齐看着赢冲,赵为民心想:“不会是怕赵显受通缉遭连累吧?不过看他做事侠肝义胆,应该不会!”道:“若赢兄弟有难处,也不必勉强,权当老夫一句玩笑话。”
赢冲回过神道:“恕赢冲失态,刚才在下想起自己双亲已亡,多生伤感。蒙赵老爷看得起,今日我与赵显就是兄弟了。”
赵为民、赵显大喜,赵为民当即叫了几个赵府人进来做个证,赢冲、赵显两人面门而跪,仰天同道:“今日我赢冲赵显二人结为异姓兄弟,不管往日如何,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赵显转身道:“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赢冲还了礼,扶起赵显道:“贤弟请起。”
赵为民喜笑颜开,乐不可支。
赵枫道:“老爷,外面来了很多村里人,想看老爷安好。”
赵为民道:“让他们都到院子里吧,我出去见见。”披了衣服,在赵显、赢冲搀扶下出门到院中坐下。
赵枫将门外之人引了进来,众人见了赵为民问长问短,嘘寒问暖。
有人道:“上天无眼,让赵老爷受罪。”
有人道:“那四家可恶,必遭天谴。”
有人道:“好人好报,天佑赵老爷脱险。”
有人道:“老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这样折腾了一个早上,众人陆续离去。赵为民也累了,回房吃点东西喝了药睡去了。
赢冲、赵显出得房来,赵显道:“大哥,你先回房,我叮咛他们做点吃的,随后就来。”
赢冲独自回到房间。一会,赵显进来摆好桌椅,道:“大哥,今日我二人当痛饮几杯。”
赢冲道:“我也正有此意。”
过了一阵,赵枫等人就端来酒菜摆了一桌。
赢冲、赵显对饮起来,谈天阔地甚是尽兴,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都是海量,不知喝了多少,最后都伏在桌上睡去。赵枫等人不敢打扰,留下卢鹏守在门口,赵枫守在赵为民门口,另几人到村边把风去了。
炊烟四起。
赵为民醒来,问起赵显、赢冲,赵枫告知酒后未醒。
赵为民笑道:“让他们睡吧。”
此时有人跑了进来,叫道:“老爷,不好了,小的们见有几百个官兵直奔村里,看样子是冲咱们而来的。”来者是赵府把风的人,叫赵年晖。
赵为民道:“快去告诉冲儿显儿。”
赵年晖迅疾跑到赵显房前,见卢鹏道:“公子、赢大爷可在?”
卢鹏道:“还睡着呢。”
赵年晖道:“祸事了!”推门而进,叫醒了赢冲赵显。
赵显酒劲犹足,笑道:“来的好,正要找他们。”
赢冲道:“不能强来,赵老伯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
两人起身来到赵为民房,赵为民已穿好衣服。赵枫回来道:“有好几百个官兵围了村子,不知是谁走了风声?似乎已知我们在这里,此刻却按兵不动。”
赢冲道:“这村里有多少户?”
赵枫道:“有三十几户,百来号人。”
赵为民道:“冲儿,显儿,今日恐难全身而退,弄不好还要伤及无辜,等会若情况不妙,就由我出去周旋,吸引官兵注意,你们便可寻机突围。”
赢冲道:“赵老伯放心,有我和显弟在,几百个寻常官兵也是小菜一碟,定可带你突围出去。”
赵显道:“大哥所言甚是,爹不可轻言放弃。”
听了此言,赵为民心中喜不自胜,知赢冲已把自己当家里人了,心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自己在,总归成显儿累赘,等会见机行事,以他两功夫自行脱困无甚难处。”道:“你们有何办法?”
忽听白虎道:“主人,只要将众人收入袋中,就可借土遁而去,我看这袋中还绰绰有余。”
几个赵府家人未曾见过白虎,突见赢冲手臂说起话来,俱吓了一跳。
赢冲简说缘由,让他们退后,便放出白虎。赵枫等哪见过如此猛虎,都有点哆嗦。
赢冲心想:“幸好早言,若突然放出,不吓倒几人才怪。”便说了自有生天袋妙用。
赵为民此刻已怀必死之心,道:“冲儿,显儿,老夫一生光明磊落,如今已花甲之人,与显儿见面心愿已了,也不想到处躲藏奔波了,今日能出就出,出不去就安天命吧。”
赢冲、赵显即刻明白了赵为民用意,赵显情动泪出,跪倒在赵为民床边哽噎道:“爹不走,孩儿誓死相随。”
几个赵府人都默默掉泪,统统跪在地上,都言要陪着赵为民。
赢冲心想:“白虎载一人行走如飞,冲围甚易。”道:“既然赵老伯不愿苟且,那我们就光明正大出去,等会我到东边外围偷袭对方,白虎载赵老伯从西边冲围,显弟帮白虎断后,赵枫几人由我带出,此计安好?”
赵为民心想:“自己不走显儿定不会走,还会搭上赵枫几人性命,不如等会相机而动。”道:“就依此行事,你等定要应允我一件事。”
赵显道:“何事?”
赵为民道:“今日我们全力突围,无论以后谁有不测,冲儿、显儿、还有赵枫几个,都万万不可轻生,定要坚强活下去。”
赵显听得赵为民愿意出去,喜道:“就依爹爹所言。”
赵为民起来拍拍赢冲肩膀,赢冲道:“老伯放心,我定会看好显弟,只是我们要约个重逢之地。”
赵显道:“此村西边九十里,有山谷叫洛神谷,我原来打猎时去过,很是隐蔽。”
赢冲道:“到时我们就那里相会。”
众人算计已定,赢冲道:“等会你们见东边声响,便是突围信号。”
赢冲收了赵枫几人,赵为民在赢冲耳边再叮咛几声。
赢冲便土遁出了村东,放出几人来,道:“赵老伯刚才叮嘱要你们先自寻去处,想来那官府不会为难你等,改日有缘自会再见。”
赵枫几人都不舍赵为民父子,赢冲道:“人多易露行踪,今日便是见证,我与显弟定会看护赵老伯。”
赵枫几人只好谢过赢冲,黯然离去。
夜幕暗落。
赢冲往村边来,见官兵暗中将村庄围了两层,却纹丝不动。赢冲满腹狐疑,便到路边捡起大小石头,在官兵外围不远处分了几堆。
话说赵显这边整好行头,刚要出门,就见门口已站了几十个村民,老少皆有,男子居多,都拿了锄头镰刀。
见赵显出来,众人道:“赵公子,我们愿为赵老爷一拼。”
背后赵为民骑了白虎出来,众人大惊而退。
赵显道:“大伙莫怕,这白虎是我大哥的伙伴,就是他救了我爹爹。”
众人听了方心安神归。
赵为民触景生情,老泪横流道:“众位邻里,赵某今日无故累及大伙,自感措颜无地。若大伙信得过我,就各自回家,方保无虞。”
那带头的是个半百年纪的汉子叫蒋宽,蒋宽道:“赵老爷,要不是公子帮忙,我父子都冤死非命,今日你有难,我们定然不能袖手旁观。”
原来蒋宽有个儿子叫蒋窄,多年前与人争执,父子一起打伤了人吃了官司,本来最多关个一年半载的,谁知遇到个有钱有势的人犯了命案,那家人疏通上面关系,跳过确州管事,来个张冠李戴,要蒋宽蒋窄替了罪,要不是蒋宽之妻路上拦了赵显告知此事,两人早已命归黄泉。
此时一个刚过不惑的汉子跪道:“都是我那死有余罪的畜生走了消息,赵公子,我王槐对不住你和老爷呀。”
这王槐有个儿子叫王甲俎,今年二十有七,从小好吃懒做,尽行些偷摸扒窃勾当。刚才官兵围村,有人看到他杂在官兵中指手画脚、眉飞色舞,便知是他卖了赵家父子。
原来这王甲俎听说赵为民父子都来了村里,心想有了那千斤悬赏一辈子都不愁了,便溜去确州城衙门揭榜告了密。
赵显问了因果,恨不得拿那王甲俎抽筋剥皮,生啖其肉。
赵为民道:“人各有志,怨不得你,何况一手五指都有长短,都怪我父子平日树敌太多,王槐,起来吧!”遂提高声音道道:“众位听我一言,赵某自有神灵保佑、贵人相助,故天降神虎救我,请大家放心离去,不可白送性命。”
听了此话,十中有九都信了,只蒋宽几人还坚持不走。经赵显父子一番劝慰,众人终都散去,各家关门闭户,有大胆的自留缝观望。
赵显和白虎往西边来,躲在墙后站定,只等东边声响。
话说赢冲刚刚摆上五处石堆,每堆有三十来块,就听路上传来马蹄声响,感觉有百人。
赢冲藏了身形,一会路上来了四五匹马,后面跟有百来个人。等灰尘一散,赢冲定神观之道声不妙,原来都是弓箭手,背的都是强弩劲弓,正在围村。
原来那确州城衙役都晓赵显神勇难敌,一般人近身不得,生怕人手不够,于是征调了附近城池弓箭手过来帮忙,按兵不动原是等弓箭手来。
赢冲心想:“不能让他们布好阵型,须打个措手不及。”于是双手握石连续不断向东边外围官兵打出,好个石雨纷飞。
赢冲手劲甚大,几斤到十几斤的石块飞向官兵,石头落地还要滚出好远,沿线的内层士兵也难免遭灾,打中头的,头碎;打中身的,身塌;打中脚的,脚断。顿时岳屏村东边一片惊呼怒喝、哭爹喊娘之声,这突来之石打得官兵乱了阵脚,到处找物躲遮。
赢冲一气打完三堆石头,官兵反应过来,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空中箭如急雨,赢冲急躲在石堆后面。
话说赵显听得东边哀嚎连天,等了一会便跟白虎向西冲出。
白虎一声怒吼,地动山摇,那胆小的官兵顿时狼顾麕惊,胆大的也是顿足失色。就见白影一道从村中一泻而出,还没等官兵缓过神来就跃出西去。
赵显跟不上白虎便落在后面,那领头旁边的猥琐汉子见赵显冲出,急道:“那就是赵显!那就是赵显!”
领头的急叫:“放箭!”
二十多个弓箭手一齐搭弓,几排箭呼啸而来。
赵显听弦声心中一惊:“怎会有如此多强弓劲弩?”左闪右拨速度顿挫,一不留神脚上已中了一箭,南北附近的弓箭手听得叫声都聚了过来。
赵显只好退回村子躲在墙后,拔出箭一看幸好没毒,撕了身上一块布包好伤口,溜进自家院子,找了根铁叉,把一张方木桌掰断三腿,剩下一条握在手中给来挡箭。
却说赵为民骑白虎一冲出围,跑出两里路,等候赵显赶来。
好一会不见赵显人影,便要白虎回头寻来,靠近村边一箭之地,白虎停个隐蔽处,只见官兵还是围着村子,却不见赵显身影,又听有人道:“射中了射中了。”
赵为民心急如焚道:“若显儿有个闪失,老夫活而无味矣。”
白虎道:“我见地上箭支横竖,赵公子应是退回了村里在等候时机。”
赵为民从白虎背上一跃而下,向前几步大声叫道:“赵为民在此,赵为民在此。”
白虎大惊道:“赵先生小心,切勿冲动。”
官兵听得声音调转枪头,见一老汉张手挥舞,后面跟着一白色巨虎,众人乍毛变色,领头的急叫:“放箭。”
只见几排羽箭破空飞来,白虎没想到有如此强箭,要拉回赵为民已来不及,自己跳跃躲闪几下,就听“哧哧”几声,赵为民身中数箭,却屹立不倒。
白虎寻个间隙叼回赵为民向西而行。
赵显在墙后听似有爹爹叫声,又听见官兵东边叫唤起来,原来赢冲见弓箭手停歇,急忙把最后两堆石头打出,官兵纷纷避让。
赵显猛然冲出,这西边官兵都看那白虎去了,等发现赵显再放箭,赵显用桌挡箭已靠了上来。
就见赵显右手挥叉,左手舞桌,杀入官兵群中,勇不可挡。那桌子上插满箭,挥舞开来,擦着脸的手的都条条伤痕,众人纷纷躲避,赵显夺枪拿盾,挡者飞出,官兵哪还能挡,早四下散开,赵显抢得两盾在手,左右齐舞杀出围来。
官兵见赵显去得远了,也不敢紧逼,只远远跟来着弓箭手乱射。赵显有两块盾牌防身,不惧身后箭支,一会就把官兵甩在了后面往西而来。
赵显往西赶了有近二十里,来到一山丘旁,突然林中有人道:“赵公子,快来!”是白虎林中探头叫唤。
赵显入林见赵为民双目紧闭仰天躺着,身上插有五只利箭,惊呼:“怎么会这样?”
赵显查看赵为民伤势,看是不行了。
白虎道:“我们出来后,等你不来,赵老爷担心你,定要我回去村边找你,他却忽然从我背上跳下,故意叫喊暴露自己,没想到官兵弓箭有如此射程,我来不及拉回,赵老爷就中箭了,实在感愧天地。”
赵显扶起赵为民的头倚在自己臂上,哭叫喊着爹爹,赵为民缓缓睁开眼睛,道:“显儿,你出来了?”
赵显含泪点头,赵为民道:“不可怪白虎,是我自作主张,虎兄,你帮忙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白虎放风去了,赵为民道:“显儿,现在我说一件事,你不可打断我。”
赵显点点头,赵为民道:“这事在我心里埋了快十八年了,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我得告诉你,不然我会抱恨终天。”
赵为民停顿一下,续道:“显儿,你不是我亲生的,我无生育力,这也是你没有兄弟姐妹的原因。你本姓杨名戬,是我拜把兄弟杨天佑的第二子,你爹爹见我没有子嗣,在你一岁那年瞒着你娘偷偷送给了我。这些年来,你给了我很多快乐,我也很感激你爹爹。谁知他们十五年前突然不见,自那以后就石沉大海,我暗中查找多年也毫无头绪。今后你便恢复杨戬之名,一是可躲避追捕;二是要留意追寻你亲生父母行踪。”
赵显道:“爹爹,不管我亲生父母是谁,您永远是我的好爹爹。”
赵为民声音越来越弱道:“爹爹从小就以你为荣,你给了爹爹十八年的天伦之乐,切记爹爹的嘱咐,切记……”头一歪,脸带微笑的走了。
赵显心痛如麻,抱着赵为民茫然泪崩,时而叫唤一声“爹爹”。
忽听背后一人道:“显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赵显哭道:“大哥,我爹是为了救我才中箭走的。”
来人正是赢冲。原来赢冲打完石头,现身往东跑了两里想拖住那些官兵,然后土遁西来。中途赢冲未见官兵追来,却见白虎在林边放风,便问情况。白虎将赵为民情况告诉了赢冲,赢冲急入林来,听到赵显哭声,知赵为民不妙,便向前安慰。
过了一会,赵显情绪稳定些,赢冲道:“先找个地方让赵老伯入土为安,再做打算。”
赵显点点头,拔了赵为民身上羽箭,道:“带我爹去洛神谷吧,那里清静。”
赢冲叫回白虎,擦净赵为民身上血迹,用缚龙索捆在白虎背上,两人也无所顾忌,直上大路趁夜往西而来。
路上,赵显道:“大哥,先前那托梦给你的女子说的都是真的,刚才我爹临走时跟我说了我的身世。”接着把赵为民临终之言说了。
“想不到你母亲竟是天上仙女。”赢冲故作称奇,心道:“千万不能露了云华仙子行踪。”
“大哥,那托梦人可曾说姓名?”赵显问道,暗思那女子若是自己母亲,那父母兄妹都被拿上天去了,自己如何上得天庭?
“依稀记得是叫云华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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