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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时候还是有太阳的，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天气突然转阴，突坠的雨水让这里的气温降下不少。
楚望舒抬起眼皮，看着窗外的雨幕。
“真是好天气啊……”
柔软的天鹅绒床单上，少年模样的亲王伸着懒腰。
他的心情不错，因为那个老家伙终于还是离开了。他并没有发现楚望舒藏在这座庞大黑夜领地中的秘密。
一朵白色的蔷薇花瓣不知从何处落下。
少年碰触那柔软的瞬间，花瓣爆散开来，一声慵懒女子的嗤笑声淡淡。
楚望舒漂亮的眸子顿时闪起锐利的光。
“莳萝。”
女仆从门后现身。
“让修人和水月去把那个小子接回来。”
“是，殿下。”
女仆点头离去。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啊。”
用悠哉的口气说出这句话的，是头戴面具的男人，他不知何时站在楚望舒的身后，为自己倒了一杯浓稠的酸奶。
“你感觉到了？”
“那位大人已经发来了通知，自然是不能当做不知道啊。”面具男笑了，“况且，这不正是我们一直期望着的吗？”
“嗯，接下来，那个应该让那个小家伙开始参加一些真正的工作了。可是啊，你应该知道，我们正在做着的，是危险的叛逆之事。”
“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们的叛逆从一百年前不就已经开始了吗？”
“祝我们成功。”面具男举杯。
“当然。”
*
程树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眩。
“哟。”
漂亮的女人懒散地向他打招呼。
“您好。”
只是稍稍的愣了一下，少女便展颜微笑。
“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呢。”女人凑近程树的脸，“我以为你会大声尖叫呢。”
“看着漂亮女性的脸尖叫，我想是非常失礼的举动。”
“很巧妙的恭维，不过我喜欢。那个笨蛋儿子找了个不错的初吮者呢。”
“请问什么是‘初吮’？”
“字面上的意义，血族第一次吸血的对象。嘛，你可以理解为破处对象啦。”
程树一张俏脸顿时红了。
“您一直称呼他为‘儿子’吗？”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性作为“母亲”，总是有点怪怪的感觉。
“不是啊，刚刚换得，‘笨蛋儿子’这个称呼很有趣不是吗？如果不是你提到，我也不会想到哦，还从来没有当过‘母亲’呢。”
程树笑了笑，真是很有趣的人呢，原以为会是个很难相处的长辈。
“请问，我们是怎么……”
“是我把你们抬回来的。”推门而进得年幼少女如此说道，罗兹玛丽撩起耳边金色的长发，先向女人恭敬地低头，然后面色不善地看着程树。
“你是那个时候的小——”
“不要套近乎，小心我把你的胸部打凹。”
似乎对方对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非常的在意呢。
程树干干地笑了笑。
“请问，佐尹呢？”程树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看到那个男孩。
“你可以到厨房去找他。那个笨蛋离家出走差不多两天，害的我们连一顿真正意义上饭都没吃到。”
“小丫头，不要因为自己不会做菜就迁怒我的笨蛋儿子哦。”
罗兹玛丽打了个寒颤，气焰顿时收敛。
——吸血鬼的生活，好像和想象有点不一样……
程树提议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女人停顿了片刻，就像是酝酿着什么。
“当然当然，不要客气，就当做是自己家就好了。”女人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啊，早就想试试看这种说法了，感觉好奇特的说！”
……
窗帘拉得很严密，没有光透出。
古典立式摆钟显示时间应该是隔天的傍晚。
从螺旋的楼梯走下，程树听到了厨房的声音。
佐尹围着白色的围裙，一边哼着程树从没有听过的调子，右手握着菜刀，利索地将一块猪肉切成肉片。
“嗨。”
“醒了。”佐尹露出灿烂的笑容，顺手将切板上的肉片倒进锅里，油锅里立时响起一片油炸声。
“嗯。我来帮你吧，你好像有点忙不过来了。”厨房里此刻至少有五个锅被点燃了。同时准备五道菜，就算是一流大厨应该也会吃力的吧。
“帮大忙了。家里的两个懒鬼从来不知道家务的重要性，连买菜都不会——围裙在那边，抱歉了，只好你自己去拿了。”
有了程树的加入，佐尹的工作量降低了不少。
“你一直都做这些？”
“差不多——尝尝看这块肉味道怎么样？”
“和我想象中的吸血鬼，稍微有点不同呢——味道不错。”
“想象中的吸血鬼……”佐尹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嘛，差距是不少啦。”
“我原本以为你的‘母亲’会更加的……恩，严厉。”
“呆在吸血鬼窝里的感觉怎么样？”
“很新鲜的感觉。”程树将锅里的糖醋排骨盛起，“就像是在同学家过夜一样的感觉。”
“明明才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情，你就不觉得害怕吗？”
佐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们和想要伤害你的那些人一样，是怪物啊。”
程树的脸忽然在佐尹的眼中放大，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几乎快要亲吻到对方的嘴唇。
“不一样的。”程树的声音亦放低了，“至少，那些怪物不会为了要我的血，而露出那样挣扎的表情。”
*
“很不错得馈赠哦，我真想不到那位居然也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美美地享受了丰盛的晚餐后，胃被征服了的某个女人对程树的好感再次大幅度上升。于是，她自告奋勇地检查这次事件的起因。
突然降临的黄金之眼。
“这是什么眼睛？”佐尹问道。
“非常了不起的东西哦，那位给予人间的特权。是呢，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可以称呼其为阿卡夏之眸。”
“阿卡夏？”
“阿卡夏，佛教里称为阿赖耶识，或者第八识，是记录生命无量劫以来的轮回情况及其有关的一切知识。”罗兹玛丽解释道，她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只金色的眼睛。
从天国送来的特权，注视这世间一切轮回的记录。
“简单而言，就是，小姑娘的这只眼睛可以看到‘真理’。你看到的夜空上的那条河，就是命运的集合，记录着过去，现在，乃至将来所有的轮回与知识的阿卡夏记录。”
“您也能看到吗？”
“你说呢。”女人打了个哈哈，她轻浮的口气让人觉得那些厚重的，史诗般的神话形容毫无意义。
程树去清洗餐具了，原本佐尹也要去的，却被女人留了下来。
“你知道这件事的意义吗？”女人开门见山。
“我还是洗耳恭听好了。”
“那个女孩的眼睛，是乌列尔送下来的。就是前段时间被拉到人间的那位御前天使。”
佐尹瞥了眼自己手背上的十字，这是那个事件的遗迹。
“降临人间的他很好的完成了任务哦。”
佐尹发觉了，他此刻似乎正在倾听远远超出自己这个领域的巨大隐秘。他正站在人间，仰视无垠星空中，最深邃的七颗星辰。
“比毁灭我们更加重要的事情……吗？”
“你似乎并没有能理解阿卡夏之眸的重要性。”女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佐尹了解这个笑容，它意味着幸灾乐祸，“前代圣子降临时，东方有三人看到了伯利恒之星。于是，他们得知了圣子的降临，前去朝见。”
这是《圣经》里的典故，被称作东方三圣的三位睿智之人，最早发觉了神子的降临。那三位圣人的遗骨，至今还存放在德国科隆大教堂中，受到信徒的膜拜。
“那三人的眼，为天赐予，可视诸间睿智。”女人说道，“可是，即便是那三双眼睛，也比不过那个小女孩的一只眼睛。”
汹涌的神话洪流将佐尹吞没，没有发觉间，他已经成为了神话的一部分。
“那为诸天之眷顾，主之垂眸。”
就像是念出预言般深邃的言语。
“那个女孩，是为了成为圣子的侍女而出生的。她是必然站立在神圣之侧的女子。”
血液从头到脚冰冷冻结。
他想到了那个不染烟尘的金发男子。
“害怕了？”
“说不清楚，”无意识地握紧拳头，“比起害怕，还是生气的成分更多。”
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圣子已经诞生，您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谁？”有传言，那位罗马尼亚牧首的教子就是这一代的圣子，但是，那毕竟是传言，并没有得到确认，罗马教廷本部也没有做出反应。
“是啊，我知道吗？”女人明显是在装傻，“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我可爱的笨蛋儿子啊，做好与诸天之刃为敌的准备吧。”
女人的声音轻盈没有重量，而佐尹却只能握紧刀柄。
“我的……”
他明确着那时的意志。
*
程树眼睛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那个女人只是轻轻拂过黄金的左眼，诸天意志所刻下的存在倏忽间变消失干净。
“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吸血鬼们盯上了。这么珍贵的眼睛如果就这么放着太浪费了，丫头，我建议你可以学习一些不为人知的知识。”
女人并没有告诉她哪里可以学到那些睿智，只是，拥有诸天馈赠的奇迹，自然会寻到它的出路。
程树离开前，与佐尹有过一段对话。
“那后来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佐尹坦言，“你说的那个强得不像话的家伙真的是我吗，我还是很怀疑的。”
“是呢，我也很怀疑呢。”程树笑笑。
“她和我说了一件事情，关于眷属的事情。”终于提到核心了，佐尹的语气有些不安。
“嗯。”
“我咬了你，吸了你的血，她希望我把你收为我的眷属。说实话，我很犹豫，因为我自己对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实感。你知道的，我才成为血族不超过四个月，现在就要我发展自己的眷族，说实话，有些不安。”
程树没有说话。
所谓的眷族，对于吸血鬼们而言，就是家人。对于真正的贵族而言，发展眷族，尤其是第一个眷族，是其漫长生命的头等大事。血族是寂寞的种族，那是在其血脉中刻下的烙印，唯一可以从寂寞中逃脱的方式，就是将孤独分担给他们。
该隐将他的诅咒分给了他的孩子们，于是，血族诞生。
“所以这件事，我暂时不希望这么快决定，因为你还是人，还有作为人的生活，而我现在就算是当吸血鬼也还只是半吊子而已。我不想这么快就夺走你的生活，所以……”
“你不打算把我变成你的眷族吗？还是说，你不愿意我成为你的家人？”程树问道，有淡淡的忧伤浮动。
“怎么会，那个时候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反悔的，就算你不愿意，也不行。”佐尹递出一个水晶瓶子，瓶中有一线的嫣红。
“这是我的血，也是我的毒药，你已经被我咬了，那么这一瓶，就是另一半的毒药。现在请不要喝，至少等你作为人的生活结束，再到我们的黑夜中来。”
“等我。”
女子轻轻展颜，将水晶瓶抱在胸前。
（贵族篇完）
（魔女篇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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