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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傍晚。
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渐渐浓郁的漆黑之中，肮脏的怪物们悄悄地苏醒。
当阳光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仿佛是已经难以按捺了一般，某处树林的角落里，传出低缓的呻吟与喘息。
男人擦拭了嘴角，他的獠牙上，沾染着血迹。
数个女性以半裸的姿态倒在他的脚边，她们匍匐着，畏惧着，身体在颤抖。
“不够啊，完全不够啊。”
男人看了一眼脚下的眷属们，就像是看向了没用的垃圾。这些眷属的血液，已经完全不能够让他得到满足了。
“果然，不是她不行呢。”
吸血鬼这样想着，他记得昨天那一瞬间的惊艳，仿佛是浓稠的迷雾中，那个女人的身体点着一盏明灯。仅仅是站立在人群中，就足以吸引他的目光。
那一定是上天注定给我的珍品！
虽然只能远远地，站在黑影中注视那个女孩，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那个女子迷住了。
不是她的血就不行！
吸血鬼在心中明确了这个意志。
她哭泣的样子，她哀嚎的样子，她绝望的样子，啊，那是多么令他期待的场景啊！将完美的她彻底毁掉，让她崩坏，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今天晚上，就是采摘果实的时候了。
吸血鬼吃吃地笑着。
“我要把你弄坏掉哦，程树。”
吸血鬼缓缓握紧自己的双手，就好像要把手心里某个看不到的女孩存在捏碎。
*
整个白天，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诡异视线的注视，也没有狂徒的袭击，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佐尹陪着程树，寸步不离。白天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出去，没有防晒药物的情况下，他做不到直接走到阳光下。
女孩什么也没有问，她没有问为什么佐尹要把家里的窗帘盖得严严实实的，也没有问他突然来到这座城市的理由，只是单纯的和他处在同一个空间中，用一如往常的口气聊着大学里的趣事。
那个时候，年轻的女孩仿佛是已经从昨夜的不安中走出，就好像只要有他在，她便可以心安。
她似乎知道，有一条线，绝对不能越过，那是禁忌。程树很聪明，所以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太敏锐的。
白昼很漫长，但是，有一个美丽的少女陪伴，又很短。
“上次在医院里，你身边的那个外国小女孩真的很漂亮呢。”
“你指的是罗兹玛丽？嘛，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骗哦，那可是个非常暴力的女人啊。”
“是吗，可是她很在乎你哦。”程树忽然俏皮地一笑。
“……怎么可能啊。”
“是真的，”女孩信誓旦旦，“这是女孩子的直觉，很准的。”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佐尹试着将话题引向别处。
“你的父母呢？为什么他们没……”这间公寓，相对于一个人而言，未免过于的空旷了。让年轻的女孩子独自生活，在遭遇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她的双亲却没有出现呢？都已经到了需要一个并不熟悉的人相助的情况了，却连他们的踪影都未能见到。
“我的家庭情况，稍稍的有那么一点特殊呢。”程树露出的表情，是微笑，却稍微的带着些许的阴影，“我和父母呢，怎么说呢，关系并不是很好……”
程树犹豫的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佐尹，对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异性，一直与人保持距离的少女却首次将心事倾吐。
或许是昨夜的相处，不知不觉中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对不起，提起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佐尹显得有些尴尬，想要道歉，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没关系的，那么作为交换，你愿意和我说说你父母的事情吗？”
佐尹苦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家是单亲家庭。嗯，怎么说呢，我没有爸爸。”
程树显然并不知道佐尹的情况，毕竟在那次医院重逢之前，他和她终究是没有交集的。
“我没有恶意的。抱歉。”
“没事没事。其实也不是多么沉重的事情啦，现在的单亲家庭又不算少。只是，我这边的情况吗，虽然没你那么复杂啦，只是，嗯……”佐尹稍稍停顿，似乎是在酝酿合适的语言，“就一般论而言的话，我是一个私生子。”
程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她并没有料到这样的对话居然引出了这般沉重的话题。
“没事的，就让我说说吧，就当是找个人把心事说说，也能轻松点。”佐尹拦下了想要说些什么的程树，自顾自地说道，“我母亲在没有结婚的时候就生下来我，而我的父亲是谁，她从来也没有说过。托这件事，和祖父母那边完全断绝了关系。是母亲一个人把我养大的，这个世界上，她是我最尊敬的人了吧。小的时候，家里过得很辛苦，再加上母亲长的漂亮，总是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跑来骚扰，还好那个时候，邻居的一户人家是很好的人，帮了我们不少忙，才撑过了那段日子。我现在的性格，或许很大一部分是受了那个时候邻居家的那个女孩子的影响吧。”
程树安静的听着眼前这个男孩心中的过去，这一刻，这个或许还有些陌生的大男孩，他的心就好像暴露在自己的眼前，只要探出手，或许就可以抚摸他心灵深处的柔软。
“对了，眼睛的情况，可以和我说说吗？”
程树稍稍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会相信吗？不管我说什么。”
“会。”
“晚上的时候，天空中会有一条河。”以这么一句话，程树的用低缓的声音展开她的描述，“金色的，有无数的星星汇聚而成。和我所知道的天文现象完全不同，那条河是流动的，每颗星星都沿着某个方向流淌。最奇妙的是，即使是阴天，那条河也不会被乌云遮蔽，它一定会出现在天空中。”
“我曾经怀疑那只是我的幻觉，因为那副景象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太美丽了，太过的超越常识了。只是，如果我遮住这只左眼，一切都会变回原样。”
女孩注视着佐尹。
“比如现在，我就可以看到。”
她看了佐尹一眼，然后拉开窗帘，指着远处的天空。在佐尹的眼中平凡的夜空，在程树的眼里却是不同的景色。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些什么，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或许我们一直没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这只眼睛，让我看到了一些，我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那灼灼的金色眼眸，一时间竟是有些刺眼，让佐尹不敢直视。
“你知道我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对吧？”女孩如此诉说着，同时，也是如此确信着。
*
变故的发生非常的突然，窗户破碎的瞬间，佐尹将程树抱住，挡住碎玻璃。
夜风鼓鼓，窗帘舞动间，有个污秽的男人站立在那里。他的身体包绕着污浊的风，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腐朽一般的恶臭冲击着佐尹的鼻腔。
“我选中的食物啊，我来抓你了。”
暗红的眼神注视着二人，不，应该只注视着躲在佐尹怀里的程树。他的眼睛带着鲜血一般污浊的色泽，以一种毫不掩饰的欲望紧紧的盯着程树的身体。
那是邪恶的渴望，被欲望掌控了身躯，将要撕裂她白皙的脖子，要吸干她的血液。
“跑！”
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佐尹一把抱起少女，向屋外冲去。第一时间，佐尹便确定了，这个男人与前天晚上他暗中见到的几个“同族”不同，有着相当程度的力量。
站在窗前的男性却并不着急，他眼看着佐尹抱着程树逃出屋子，也不急着追赶。他们跑不了的，人类再怎么逃窜，又怎么能逃出吸血鬼的掌心？
他狂妄的笑着，以怪物的姿态，俯视着在他看来卑微的人类们。
走廊里，佐尹直接抱着程树，飞快的奔跑。然而，偌大的空间里，竟是只有他们两人，无论身后发出多大的响动，周围的公寓里，竟然连一个外出观望的人也没有。这里虽然是相当高档的住宅区，住户并不很多，但是也绝不会是无人的程度。
浓烈的，仿佛是腐烂的臭味袭来。
一扇门开启，让程树控制不住地将脸藏在了佐尹的怀里，她没有尖叫出声，已经是相当的难得了。
佐尹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他没有想到藏在暗处的那个敌人会如此的残酷，竟会毫不犹豫地将无辜之人卷入。污浊的血迹传来刺鼻的恶臭，丝毫不能勾起佐尹的食欲，只会令人作呕。
尸鬼。
从一扇扇房门后走出摇摆的尸鬼。
那个吸血鬼，竟是将这个楼层所有的住户都变成了肮脏的尸鬼！
他将血族的戒条当成什么了！
“跟着我，跟紧了。”
佐尹低声嘱咐着程树，他不顾少女异样的目光，将背后的布兜解开。
羽斩长刀离鞘。
通往楼梯口的道路已经被完全堵住了，他们的周围被层层叠叠的尸鬼包围着。佐尹小心翼翼的护着程树的身体。
女孩虽然害怕，但是显然并未绝望。她似乎坚信着，身边的这个男孩可以保护好自己。
佐尹深深呼了口气，凝着目光。
大概有四十多只，有成人，也有小孩。他们目光呆滞，身躯破碎，从伤口出还有漆黑的血流出。
长刀递出，一颗头颅已然掉落，然后无头的尸身轰然倒下。
佐尹一手持刀，一手拉着少女的手，迈出步伐。
他是废柴，无需争议。但是，再怎么废柴，他也是亲王直属战斗小组的“十三”的正式成员，是来自正统血族社会的吸血鬼！
这种最低等的劣质品，哪里有资格阻拦他的去路！
他并没有那么正统的学过刀术，只有过去某个人传授的一点点皮毛。佐尹所凭借的只有吸血鬼强横的力量与远远超越一般人类的的速度。
斩圣之刃在他的手里堕落成了最低级的砍刀，沾染过天使之血的刀刃上，沾满了污秽的血迹。佐尹牵着女孩，快速奔跑在尸鬼间。
一只小孩样貌的尸鬼扑了过来，牙龈渗出血迹，一对比之正常牙齿长出一大截儿的獠牙暴露在空气中，向程树袭来。
佐尹一把拦在女孩身前，飞起一脚，随着骨头断裂的声响，竟是硬生生地将对方的脖子向后踢成了直角。
“不想看就闭着眼睛。”
忍着心头的恶心感，与不适，可以说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战斗的佐尹凑到程树的耳边嘱咐道。成为血族后的这段时间里，这是佐尹首次以一个保护者而不是被保护者的身份在行动。
背后，作为黑手的吸血鬼一直没上来。但身后的方向却一直散发着让人恐惧的存在感。他似乎在游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蝼蚁们的挣扎。
直到现在，佐尹都一直隐藏着自己吸血鬼的身份，他有意识地藏匿起作为血族的气息。他不想让身后的女孩直到真相，不希望她知道她真心相信着的保护者，会是和袭击她的存在一样的怪物。
如果她知道，一定会绝望的吧。
佐尹想着，将羽斩劈下，红黑色的鲜血洒在墙壁上。他回头，看到躲在他背后的女孩。她脸色苍白，秀美的脸上几乎脸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可是，她依然睁着眼睛。
程树注视着，尽管她真的非常的害怕。
女孩的左眼依旧是灼烧的黄金的色彩，那灼灼的光中，映着男孩的背影。
一只冷厉的鬼爪从佐尹的面前划过，一个女人突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向佐尹发动了连击。她的指尖生出长长的黑色指甲，划破空气，发出阵阵的破空声，逼得佐尹不得不护着程树慢慢后退。
佐尹不能躲闪，因为程树就在他的背后，他一旦躲开，那尖锐的利爪必然会将这个柔弱的女孩撕成碎片。
这不是尸鬼，间隙间，佐尹见到对方的眼眸中，隐隐的红光。
这是他的同族。
他将羽斩挥起，脑中回忆起副组长齐帆舞剑时候的姿态，以一线锐利的刀光将敌人逼退。
女血族向后跃起，如同一只猫一般灵巧着地，她露出一截舌头舔着自己的利爪，眼神妖冶。这时，佐尹终于看清了自己对手的相貌。她是一个相貌妖艳的女子，穿着的露出度非常之高，异常的煽情。
她似乎惊讶于佐尹的反应速度，目光在妖冶中，含着几分玩味与意外。
“程树，一会儿我缠住她，你看准机会就往楼下跑。”距离楼梯口并不远，大部分的尸鬼都已经被他解决了，只要将这个女人拦住，程树逃走的可能性很大，“往人多的闹市跑，这里距离繁华区不远，他们不能在人类间暴露，所以你只要跑到人群里就安全了。”
“那你怎么办？”背后某个血腥的气息越发的接近，时间短促，由不得少女犹豫。
“安心啦，我一会儿就会追上你的。”佐尹露出自信的笑容，架起长刀，不顾程树的回应猛地冲上前去。
“跑！”
随着佐尹一声大喝，他已经与对方战成一团。
趁着这一瞬间，程树冲下楼梯口，在路过二人战团那一瞬间，她向佐尹露出一个包涵着深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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