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罪之书 > 第十九章 玛土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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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从黑色的加长版的豪华轿车上走下来。

  仆人撑起雨伞,为那人遮挡着忽至的风雨。

  城市的郊外,静夜以来。

  “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楚。”似苍老,又好似年轻的声音,穿透了雨幕,直击端坐在房屋里的某人,好像连坠落的雨点,都为这个声音而战栗着。

  “……抱歉,阁下。”宅邸中,楚望舒低沉的声音传来,“但是我想您是知道理由的。”

  他的声音很低,虽然恭敬,却显然压抑着怒气。

  “小心眼的家伙,”来人突然笑了,“一百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你释怀吗?”

  门廊下,仆从收起雨伞。

  门灯之下,银发满头,面容苍老的绅士向站立的门边的女仆微笑行礼。

  “亲爱的殿下,一百年不见,我们都得感叹,一切都已改变。”

  莳萝的面容冷澈,向老人鞠躬,如同机械一般准确的动作中,没有丝毫的温度。

  “不,阁下,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变。”

  女仆开启大门,引着一行人进入大厅。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与户外的潮湿阴冷相比,就好像是两个世界。长长的走廊中,光影堆叠,安静非常。

  莳萝一言不发,只是引路,而老人却面带微笑,对女仆明显的失礼并没有放在心上。

  书房内,是穿着复古式宫廷长袍的俊秀亲王。

  楚望舒沉着脸,盯着随着莳萝走进书房的老人,也不去掩饰他的不快。

  “我没想到是你来。”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楚望舒,这位恢复了成年人样貌的亲王用平缓的语气开始了对话,“我曾推算过很多人,甚至连最糟糕的那个家伙都考虑过了,唯有你,我没有料到。我以为你会忙于北美那边的战乱,无暇顾及我这里的。”

  “事实上,原本应该是东方的,毕竟这里也算是他的管理区域,”老人坐在沙发上,面目慈祥,有种与其身份不相符的和善,“是我主动提出替换的。”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

  “毕竟还是想要看看好久不见的‘儿子’啊。”

  书房的灯忽然碎了,破碎的灯光落在红色的地毯上。书房里猛地暗了下来,黑暗中,一对赤红的眸子若妖冶灯火。

  “如果您是为了前几天的袭击而来的,我希望您能够表现出符合您调查官的态度,阁下!”就像是全力压抑着什么一样,楚望舒在“阁下”二字上咬得特别重。

  老人只是微笑,阴影中,宛若深渊。

  书房内重又亮起了,莳萝点燃了烛火,银质的烛台上,火焰摇曳,拖出三条摇晃的身影。

  “那么,在开始之前,”短暂的停顿后,老人向站立在楚望舒身侧的女仆要求道,“可以请您为我泡一杯红茶吗,殿下。如果可以的,我希望使用我带来的茶具,请原谅我作为一个老人从很久前养成的习惯。”

  莳萝向楚望舒看了一眼,在他微微点头后,便推门离开了书房。

  “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呢,配我家的笨蛋儿子实在是可惜了。”

  “奥贝里斯,有什么话就说吧,没有必要特地把莳萝支走。”楚望舒直呼着老人的名讳。纵观整个黑夜的世界,有几人胆敢如此无礼地直呼他的名字?又有几人在面对他时,能不卑躬屈膝?

  在血族,世代的差距是绝对的,上位者对下位者永远持有威严。奥贝里斯这个名字,无疑是站立在黑夜的荣光之上。

  楚望舒曾经担心过的,比天使降临更大的麻烦——长寿者,玛土撒拉。

  “不不,很有必要,”奥贝里斯只是微笑,那张苍老却精神的脸上看不出他真正的心中所想,议会中,这个老人一直扮演着智者的角色,“从她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小姑娘的杀气就没有减少过。如果不是有你在场的话,她估计已经拿着月杖砸下来了。”

  “还有,难得见一面,你就不能给我这个可怜的父亲一点好脸色?”

  “一百年前,你驱逐他的时候,在乎过吗?”

  “所以我一直没有要求你的原谅。而且,我留了一百年的时间,让你冷静下来。”奥贝里斯耸耸肩,“只不过,我很遗憾,你们兄弟的感情真的很好。”

  “一周之前,教会发动了大规模行动,直接导致‘影之月’首府进入瘫痪状态,身为领主的你受到重创——而且似乎到现在都还是很虚弱的状态。”奥贝里斯扶了扶左眼上的单边眼镜,正色道,“作为领主,你有什么需要报告的吗?”

  “相关的材料我应该已经让人交给议会了。”

  “当时教会展开的结界,按照你所说,应该是不完全的‘荆棘之礼冠’,这一点经过先遣人员的简单调查已经可以确认……”

  “先遣人员?”楚望舒冷笑一声,“应该说议会安插在我这里的密探吧。”

  奥贝里斯也不否认,只是继续说道:“但是,由于大结界的关系,议会对于内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你的报告的确是提及了,但是并不详细,议会无法判断你是否说谎。能够让你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害,那么来人恐怕至少要有七名红衣主教以上的人物同时出手吧,究竟是什么理由要你隐瞒?”

  “你的那些密探就没能带给你有用的情报?”

  “很不幸,当时卷入战斗中心的……嗯,特派人员,全部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联系。我可以想象,作为我族英勇的战士,他们在离世之前,一定向敌人展现了自己的武勇。”

  “我一样感到遗憾,”楚望舒皮笑肉不笑地表达了“哀伤”,“这里是关于结界内事情的细致报告,自己拿去看吧。”

  楚望舒向老人丢去一份文件。

  “都写在里面了,信不信由你。”

  “明天的时候,正式的调查队会到你原先的官邸去做实地考察,核实你的报告。”奥贝里斯双手搭在手杖上,直视着这位“儿子”的眼睛,这时莳萝端着托盘,推开书房。

  “哦,非常感谢。”老人接过扬着热气的鎏金陶瓷茶杯,淡绿的茶水晃动,若水晶,“果然,殿下泡得一手好茶。”

  “对了,我听说你的家臣中,有一个名叫张桓一的男人。”奥贝里斯忽然提出一个名字,“对他,我很好奇。”

  “你会失望的,那个男人没那么特殊。”

  “是吗,可是你却对那个无能的男人异常的器重,不是吗?”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亲王。

  “儿子,记好了,我不管你隐藏了什么,我只希望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改变不了。”

  “感谢您的忠告,”楚望舒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阁下。”

  “那么我就告退了,”老人向莳萝轻轻点头,微笑致意,“殿下。”

  莳萝只是紧紧地握着托盘,直视着老人的眼眸,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击穿他的灵魂之核。

  *

  黑色的豪华轿车中,年老的绅士随手将报告丢给随从。他根本没有打算再看一遍楚望舒的谎言。老人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孩子了,他强大且倔强,宁愿折断,也不会选择屈服。

  如果今天来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东方或者是沙尔丽娜的话,也许会得到虽然虚伪,但是却非常隆重热烈的欢迎仪式吧。这么想来,自己的冷遇,或许也算得上是某种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车窗外,城市中,灯红酒绿。霓虹灯光下,夜市中却不比白天少几分喧嚣。

  如今的黑夜,早已经失去了宁静。

  老人如此感叹着。

  他想起了一百年前在这里失去踪影的某个孩子。那是他最年幼的“儿子”,恐怕也是唯一一个有资格成为楚望舒兄弟的“儿子”。老人曾经期盼着,这两个孩子在一起,可以创造出让他感到瞩目的辉煌。

  楚望舒是他疼爱的“长子”,而那个孩子,则是他选择的“幼子”。

  事实如他所料,那对兄弟创造了辉煌,他们联手将这个地方建立成了东方最大的血族城市,甚至为它得到了“月”这样尊崇的名字。

  东方最大的血族群体,月之一族。

  然而,立下了巨大功勋的“幼子”却在一百年前被议会背叛了。那件事成为了让楚望舒与议会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裂痕。

  “真的是命运的选择呢。”奥贝里斯想起了两百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眼神坚毅若钢铁,藏着悲伤。贡献出了自己最重要的珍宝,换取了权势与力量,却最终失去了欢乐与幸福的资格。

  “如果现在你还活着,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呢,”奥贝里斯望着车窗外的灯光,低声自语着,“莱茵。”

  “老爷,接下来回酒店吗?”驾驶座上,司机恭敬地声音传来。

  “不,去医院。我想去见一见我族英勇的战士们。”老人的脸上勾勒出深深的笑意,他的眼神宛若深渊,任谁也无法看穿。

  豪华的轿车从一家破旧的小网吧的门前驶过,这种地方,自然不会吸引尊贵的长寿者的目光。轿车快速驶过,溅起积水,消失在雨幕中。然后,下一刻,从网吧的大门里,一个年轻的男人叼着烟头,撑着雨伞,优哉游哉地走出。

  张桓一看着轿车消失的方向,嘟囔了几句,然后恶狠狠的比了个中指。

  *

  市医院里,雷声轰隆。

  佐尹的脸被闪电照亮,异常苍白。

  “怎么了?”坐在对面的罗兹玛丽出声道,女孩合上了手上的漫画,用一双祖母绿一般瑰丽的双瞳,注视着半倚着枕头的青年。

  “没什么事,”佐尹摇了摇头,身体却有些发抖,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罗兹玛丽的眉宇间皱起,她将漫画放在了床头的抽屉里。

  即便是这样的深夜,罗兹玛丽依然陪在佐尹的身边。原本医院里是不会允许“家属”在晚上依然留在院内的,但是,佐尹与罗兹玛丽他们毕竟不是人类,因此人类医院的规定对他们并不适用。

  “走吧,和我出去一趟。”她这般说道,拉着佐尹的手。

  女孩突然的要求让佐尹稍稍惊讶了一番,却也没有多么的意外。他很清楚自己眼前的这位看护者是多么的随心所欲。在佐尹看来,罗兹玛丽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都不值得稀奇。

  “等等,我去拿一下伞。”

  “快点。”

  佐尹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便装,也不问女孩想要做什么,拿起雨伞,悄悄地推开病房的门。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按照计划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罗兹玛丽走在他的前面,一言不发。她嘴里咬着一枚棒棒糖,却连目的地是哪里也不说。

  避过护士的视线,二人走出了医院的大门。雨下得很大,磅礴的大雨中,好似整个黑夜倾压而下。浓浓地,压抑着,让人心中沉重。

  二人撑着一把雨伞,行走在雨夜里。

  握着女孩的手,佐尹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暧昧的氛围。他惊骇地发觉,这个强大的,任性的,坚强的女孩,手心流满了汗水,微微颤抖。弱小的青年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紧紧的握着女孩的手,将自己仅有的温暖交给她。

  一辆豪华的加长轿车在他们身后使进了医院,车尾的红灯在雨幕中拖出一条长线,宛若血液的红染。

  *

  程树将手里的书合上。

  已经到了应该入睡的时间了,关上台灯的瞬间,窗外,雨声磅礴。

  一股浓厚的阴冷感袭来。

  少女猛地打个寒颤,仿佛有什么异样深邃的东西从黑色的彼方溢出。病房门口似乎有什么人经过,安安静静地留下一串阴影。

  同一病房的病友已经睡了,程树蹑手蹑脚的走下床,披着外套,推开房门。

  走廊里很暗,有种医院特有的昏暗。

  脚步声向着某个方向渐渐远去。

  心中有抑制不住的冲动,程树悄悄地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脚步声在前方拐角处远去了。就好像是有什么驱动着她的意志一般,少女沿着昏暗的灯光走到走廊的镜头。

  三道人影正在远去。

  行走在中间的,似乎是一个老人,他持着手杖,明明走在灯光下,却好像一路前行于黑夜。由于被他背后的人挡着,程树有些看不清楚,她所能见到的只有一头银色的卷发。她躲在拐角处,也不接近。心底的警钟在鸣响,警告她绝对不能再靠近一步,那里是深渊,一旦踏足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人忽然驻足,他回过头,目光正好与程树相对。猛地,程树一惊,那双眼眸,幽深得见不到底。

  他轻轻点头,苍老的脸色泛起笑容。

  接着,他便不再管身后的女孩,在仆从的陪伴下离去。

  直到老人的背影消失,程树才感到一阵的胸闷,那一瞬,她竟是忘记了呼吸。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纱布下的左眼,此刻灼烧一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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