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竹村,静逸书屋中,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端坐在主位上,品了一口香茗,对坐在侧位上的一名妇人说道:“伶珑是平儿护送回来的吧?”。
妇人温声道:“是的,老爷,论时间昨日晚间就该到家了,不会是路上遇到甚么事,滞碍了吧。”
儒生轻哼了一声道:“你也不必为平儿开脱,他虽非你亲生的,是怎样的性情,你也很清楚。伶珑小孩子没有定性,也就罢了。可平儿都二十几的成年人了。上次回来,我看他脾气还是刚直的厉害,也不知这些年在在外面都历练些什么?”言语颇有不满。
那女子道:“老爷,您知道,平儿打小就爱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虽为人刚正了些,可对父母兄弟姐妹们还是很上心的。这次又是得知他妹子学艺归来,不知道又要怎生恳求师长,才得空回来的呢。可见这孩子本性是很好的,只是少了些磨砺。只盼他在宗门得师长亲厚,与同门相处和睦,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儒生待要说话之时,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道:“老爷,二夫人,三公子同四小姐回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夫妇两人对视了一眼,俱都眼有喜色,儒生道:“那就让她们进来吧。”随即门帘挑起,自门外走进一男一女两个人来,走在后面的少女正是伶珑,前面的年轻男子生得颇为静逸潇洒,却是她的三哥邵平。见得父母之面后,二人连忙问安,礼毕,这才分主次坐下。伶珑便即开始讲述一路见闻,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邵夫子夫妻只是微笑听着,偶尔点点头以示应和。
忽的夫子问道:“你们去山上玩的开心么?”
伶珑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道:“当然开心。”
一语既出,即晓不对。忙以手捂嘴,看向邵平,挤挤眼,歪了歪小脑袋,以示无辜。
二夫人插口道:“你们一路劳累,该是乏了。今天就不多话,且下去洗漱后来用晚饭吧。”两人如闻仙乐,大喜就要站起,夫子却道:“伶珑下去,平儿留下。”伶珑无法,只得对着邵平伸了伸舌头,转身去了。
夫子这才看向邵平,问道:“你又去山里作甚么?还是不死心么?”
邵平似乎没曾想他有此一问,嗫嚅了一会,才道:“孩儿的确是想再碰碰运气,机会留给有缘人,说不定这个有缘人就是我。”
邵夫子把脸沉了沉,道:“你去仙门已有八载,我来问你,机缘为何物?”
未等邵平答复,又继续道:“在为父看来,机缘不过似我手中之笔,笔能出字,非笔之功,功在自我。你不重修习自己本身,只一味关注外物,岂非是舍本逐末。”
邵平不敢辩驳,只兀自站着,不言不动,状正思虑。二夫人一连给他打了几个眼色,他也睹若未见。二夫人无法,只好拿手肘碰了碰夫子。
夫子见这般光景,放低了语声,道:“也罢,左右你也是进了修仙门派的人了,与这凡俗世界干系已然不大,只是我整个邵家有灵根者,也只你一人,莫要辜负了这大好天赋。”
二夫人见气氛略显沉重,开口劝慰道:“老爷,平儿记下啦。我们且去外间用饭吧。”邵夫子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饭后,夫妇二人并伶珑说了一会闲话。
伶珑赖在母亲怀里,娇声道:“孩儿这三年一直随琴痴师傅学艺,当真好不辛苦。日日想念娘亲。”
抬头看了看夫子,道:“还有阿爸。”
夫妻二人见她这样如此可爱,心中大乐。
二夫人怜爱地搂住她,柔声道:“你万万莫要觉得辛苦,这可好多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呢。世间学琴的,没有谁人不想做他门生的。你有何等深厚的福气,才得琴痴先生看中,该当庆幸才是。珑儿,给我们说说这些年的经过见闻,说的仔细些。”
伶珑自是应了,随想随说,二夫人听得津津有味,邵夫子在一旁微笑不语,偶尔品一口香茶,怡然自乐。
忽的伶珑自母亲怀里探出小脑袋,齐眉刘海歪向一边,问道:“阿爸,来静逸书屋学习的学童里面,可有个唤做商拔么?”
这一下问的突兀,夫妇二人都是奇怪,邵夫子点头道:“的确有一个叫商拔的孩童,今年不到十一岁,来这里学了两年多,和他母亲居住在西边山腰上。你说的可是这个孩子么?你才回家,又怎生与他结识的?”
这下倒是让小伶珑来了兴趣,没有回答问话,惊奇地反而问道:“您怎么对这个商拔如此熟悉?他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邵夫子微笑道:“特别之处么自是有的。且他刚来村子的那一年,我就见过他。”
伶珑听到此处,惊声问道:“您是说,他……他本来不是我们大竹村的人?”
夫子点点头,道:“那是十年前的一天,我见过村东头时,见到商拔的阿妈抱着他在村头站着,那时他还在襁褓里,哭的厉害。我见他阿妈身体虚弱,脸色苍白,便就上前搭话,看看有无可以帮她点什么。他母亲却不搭理我,只是焦急看着襁褓里的婴儿,我隔着老远听了一会,对她说小孩是饿了,需要吃东西。可她还是没应声,我以为她耳力有碍,就带了她们去村里,找了一户人家讨了碗米汤,婴儿喝完就不哭了。我看她当时看着婴儿的样子,表情甚是满足开心。”
二夫人听得此处,感叹道:“哎,这便是每个做母亲最大的幸福了,听起来简单,可有的时候却极困难。”
伶珑听得似懂非懂,但母亲言语里的心酸她自也感觉得到,连忙上前搂紧了母亲,依偎在她怀里,道:“阿妈,伶珑会很乖很乖的呢。”说罢拿头在二夫人怀里拱了拱。
二夫人轻轻拍了拍她后背,转头问道:“老爷,后来怎么样了?”
邵夫子道:“过了一会,他母亲才和我搭话,说是逃难来的大竹村,其它便不多说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我也不便多问,就想给她一点碎银,留作暂时的用度花销,她坚持不要,谢了我后竟自走了。后来听村里的刘大姑说她进到山上去了,每天下来拿一些东西和村里人换米汤,米糊,继而自己也买米,置办饮食,算是安定了下来。我也就没再注意。”
小伶珑听得大为起劲,继续追问道;“那他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邵夫子捋了捋胡须,问道:“珑儿我且问你,一个不满七岁的孩童成天只爱看书,不喜玩闹,你说他特别不特别?”
伶珑道:“说不定他天生就是个书呆子。”说完自己也觉不对,似乎给他安一个“斯文猎人”的头衔更合适。
夫子不来理她,继续道:“他自书馆中借阅的第一本书是《天行论》,继而是《伏羲先天八卦要义》,后面他又借阅了很多的类似书籍。一个月前,我有意将那本《卦象杂说》手札放在他惯常借书处。这小子眼光当真不耐,立刻借了去。看他随后在课堂之余,沉溺其间,显然不是矫揉造作,而是乐在其中。试问,珑儿你可做的到这些?”
小伶珑一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二夫人也是脸有惊色,问道:“老爷,那手札可这些年您自己的心得体会,您当真如此看重他?”
夫子点了点头,道:“不过还是要观察些时间,无为而治,一切顺其自然吧。正如卦辞曰:潜龙勿用。”
--------------------------------
商拔自是不知道这些,翌日用完早饭,他直奔静逸书屋而来。今天是夫子讲解医理,这也是商拔必听的课,人体经脉在阿妈讲来是一种理解,在夫子道来又是一番味道。而且他私下里认为,夫子教的更有道理。
静逸书屋在大竹村最东边,书屋门前有一个巨大圆形石台,村里人唤它“日晷”。台面倾斜置于山石铺成的水平地面上,上面满是一圈圈的刻纹,有子丑寅卯,乾坤坎离,风火雷山等字刻。
石台中心垂直插了一根细细的铁针。第一次来这书屋的人,定会被这石台吸引,曾经有个学童奇怪怎么和他以前看到的日晷大是不同,请教夫子,夫子回答说:“此乃无极。”
进得屋门,发现只坐了十来个学童,据说以前学医理的学童是很多的,后来发现在这学了医理还是不能行医,故此来的人自然少了。按夫子的说法,他只教医理,不懂药理以及诊治之法,至于为何要教这些,他却是没说,只要有人愿意学他就乐意教。
他刚刚坐定,就见邵夫子从里屋缓缓走了出来,宽袍大袖,仍旧一副儒生打扮,神色温和地看了看学童们,持了一个小锤,在桌边罄钟上轻轻敲了一记,方才开始授课。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到休息的时间,商拔却又取出那本《卦象杂说》的手札,埋头看了起来,昨日遇到一关隘处,还需仔细琢磨。只过得须臾,复又开课。
如此四回,邵夫子再次敲了一下罄钟,温声道:“今天的课业到此就结束了。有何不懂之处,一会可来那边寻我。”
说着指了指右手边的一间小竹屋。
接着道:“还有一事,也在这儿说了吧。”
说罢伸手向里屋招了招,道:“珑儿,出来吧。”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门帘一挑,自里间走出一个少女来。商拔一看之下,吃了一惊,张目细瞧,不是伶珑却又是谁。
(https://www.mangg.com/id20462/1203095.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